段祺瑞对张作霖的态度做了错误估计,他想张对徐树铮不满,但是他和直系也有矛盾。在直、皖之争会保持中立的,如果直系没有奉系的帮助,皖系打败直系是有把握的。不料,13日张作霖宣布奉军进关,并且二十七师、二十八师已经大批进关,在京奉路、津浦路以及马厂、军粮城一带布防,这样一来,段着慌了,皖军内部也有厌战情绪,傅良佐就不同意打这场战争,刘询的十五师不愿与直军接触。这时曹汝霖、傅良佐去公府往谒徐世昌,请求颁布停战令。7月14日徐世昌颁布停战令,要求所有各路军队均应恪守命令,一律退驻原防,戮力同心,共维大局。但是,为时已晚,不久直皖战争就爆发了。
政权一样都不能少
徐世昌发布停战令的当天,爆发了为时三天的直皖战争。
1920年7月14日晚,直、皖双方正式开火,分东西两路作战。西路在京汉路的京保段,皖军由段芝贵任总指挥。这位总指挥把打仗当儿戏,司令部设在火车上,前线激烈打仗,段和幕僚在车上打麻将。边防军曲同丰的第一师集中在涿州、琉璃河、良乡一线,陈文运的第三师驻固安,魏宗翰的第九师驻在门头沟,李进才的十三师沿京奉路向东布置,以策应第三师。
直系在西路以吴佩孚为总指挥,他的第三师及第二混成旅、第三混成旅布置在易县、涞水、琢州、固安以南一线。吴佩孚为防皖军两翼包抄,以第三师第六旅为左翼,第三混成旅及第三补充旅为右翼,而以第一补充旅挡正面,以保定第一补充旅、曹锟卫队及新从天津开到保定的六营为后援,双方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在西路。
东路在京奉路的京津段展开。皖军总指挥为徐树铮。大军出发之际,徐在尊师段祺瑞面前,屈膝一跪,“老师,我此去誓死战胜吴佩孚,不杀身便成仁。”徐把西北边防军第二混成旅、边防军第三师两个团及第九师一部部署在落垡、廊坊一线。直军总指挥为曹瑛,将直军第四混成旅、第二补充旅及直隶守备队二十营驻守在杨村,与皖军对峙。
7月14日下午3时,段祺瑞发布总攻击令,皖军首先在西路向直军发动进攻,以大炮向直军阵地猛轰。直军见皖军来势甚猛,暂避其锋,然后直军进行反攻,两军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双方互有伤亡。15日晨,皖军向固安的直军进攻,遇到直军顽强抵抗,皖军受挫,直军乘势进攻,皖军大溃。皖军再次发动进攻,在琢州、固安两处发生激战,占领域州、松林店,直军退到高碑店。
7月16日夜,突降大雨,皖军的榴弹炮发射失效。直军向皖军侧翼包抄,正面则由从河南赶到的奉军第一师邹芬旅加入作战,直军士气大振。直奉两军两面夹击,皖军腹背受敌,力不能支,纷纷弃城逃走。直军乘势收复松林店、三家店以及涿州等地。皖军刘询的第十五师原系冯国璋的卫队师,各级军官亲直仇皖,17日晨,与直军战于涿州北面,投降直军。由于该师反戈,皖军第一师势成孤军,被直军包围,师长曲同丰见大势已去,率部投降。19日,曲同丰在保定发表通电,敦劝边防军与曹锟携手共讨徐树铮,曲又致电段祺瑞,指责段纵恶养奸,丛尤聚怨。第一师是皖军的主力,该师投降,使皖军在西路全军溃散。总指挥段芝贵乘车逃回北京,谒见段祺瑞,跪伏在地,痛哭不已,请求徐世昌下令停战。
东路前线,皖军总指挥徐树铮在廊坊指挥向杨村的直军进攻,直军沉着应战。16日,两军战斗激烈,直军在杨村车站安设大炮抵御皖军,当地日本驻军提出抗议,直军抗辩无效,只好将大炮撤走,皖军乘隙突破缺口,在军后退到北仑,适有奉军工程兵一营驰来相助,直军得到奉军支援,转而反攻。
16、17两日,入关的奉军第二十七师、第二十八师两个旅开到天津附近。奉军的参战,大大加强了东路直军的实力,也给皖军官兵心理上以很大威胁。奉军与直军并肩战斗,17日,重新占领杨村,攻下落垡、廊坊,皖军溃败。徐树铮没有杀身成仁,当晚踉跄逃回北京,躲进六国饭店避难去了。
战争爆发前,段祺瑞密电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调遣驻鄂西的部队集中汉口,牵制和袭击直军的后路。7月16日,湖北督军王占元按照吴佩孚的指示,将吴光新扣押,部队被缴械。皖系驻洛阳的西北边防军第一、四两个混成旅,按照段的密电,配合京畿皖系的军事行动,但因处在直、奉军包围中,未敢轻举妄动。7月27日,吴佩孚致电该旅解除武装,他们不愿归顺,7月30日,直军王承斌旅会同奉军合力围剿,该两旅向西北方向逃窜。皖军在山东与直隶交界处的边防军第三师,拟夺取德州兵工厂,然后北上与东路皖军会师。19日,师长陈文运率部发动总攻击,20日,夺取德州。但是此时皖军东、西两路已失败,第三师成了孤军,在天津的龙济光振武军去接应边防军第三师,旋被奉军击溃缴械。26日,直军在奉军的配合下,向边防军第三师进攻,该师被击败予以遣散。至此,皖军被直奉军彻底打垮。
战争发动前,82岁的淮军宿将姜桂题劝段祺瑞不要打仗,并斥责徐树铮说:“什么坏事,都要你小子给闹出来了。”定国军总参议傅良佐也力陈皖系决非直军之敌,双方打起来必败无疑。可是这些苦口良言,段祺瑞一点也听不进去。如今惨败,悔恨交加,经过多年编练的边防军,不堪一击,彻底完蛋,意欲自戕,幸左右监护严密,百般劝慰,方得宽慰。
7月18日,靳云鹗去见段,向他进言说:战争已完全失败,边防军战斗力已失,要不从速解决,恐三数日内,京中粮食告罄,将令全军不战自溃,至兵临城下,为时已晚,追悔莫及矣!”段表示同意,便请徐世昌下令停战。是日,徐世昌颁布停战今,责成各路将领迅饬各守防线,停止进攻,听候命令解决。
7月19日,段祺瑞通电引咎辞职。
直皖战争于18日基本结束。“从23日起,直奉两军的先头部队陆续开进北京,相约不入城,分别接收南苑、北苑的营房。26日,徐世昌下令撤销对曹锟、吴佩孚的处分。28日,徐又批准段祺瑞辞职,撤销督办边防事务处,撤销西北边防军名义,西北边防军由陆军部接收。
7月19日,徐世昌委派靳云鹗、姜桂题、傅良佐、张怀芝等六人,携带经过段祺瑞同意的四点方案:一、惩办徐树铮;二、解散边防军;三、解散安福系及罢免曾毓隽、李思浩、朱深三总长;四、解散安福国会。赴天津与直、奉方面议和。当时曹锟、张作霖均不在津,直隶省长曹锐对他们态度冷淡。傅良佐因替段祺瑞作说客,被曹锐扣押,并缴械其武装警卫170多人,姜桂题等4人返京,靳云鹗则去奉天与张作霖磋商。
靳云鹗向张作霖转述了徐世昌的四点方案。徐世昌主张惩办极少数几个人,对段不予追究。靳希望给段留点面子,不要使他太难看。张作霖同段祺瑞的交谊原本不恶,主要是怕徐树铮掌握大权,现在安福系和徐树铮垮台、这时出面为段转圜,可以争取皖系势力的支持,增加同直系杭衡的力量,所以同意徐世昌的四点方案。张作霖看到段祺瑞19日发出的引咎辞职电报时,当即复电说:“引责各节,不忍卒谈”,“‘吾公一世令名,坏于群小之手,言念及之,泪下如雨”,表示“作霖当躬率三军,愿为督办扫除群小,至对于督办,决不稍有侵犯。”23日,张作霖又给段祺瑞去电安慰说:“翼青(靳云鹗)到奉,业已接洽,窃念此次兴戎,譬如子弟相争,无关长者,为父兄者尽可置之不问,任凭子弟自行设法了结,今日之事,无以异此。伏望我督办切勿介怀,遇事仍襄助元首、维持大局。并救济近畿一带之生灵,作霖日内到津,即当约集曹使。联络各省,筹商善后一切事实,以资收束,溽署逼人,尤望勉节忧劳,为国珍慑,无任盼祷。”张作霖这两份电报,为保护段祺瑞处理善后定下了基调。
吴佩孚对善后处理的主张,与张作霖相反,要求严厉处置皖系,“非将奸党歼除不可”。提出六项要求:一、解散边防军,取消边防督办官制;二、解散西北边防军,取消西北筹边使官制;三、安置段祺瑞于汤山,候国民公决;四、徐树铮、曾毓隽、朱深、李思源、丁士源五人交法庭审办;五、国会停止办公;六、追究安福系首领王揖唐及安福系议员,永褫公权。这六项条件得到曹锟、李纯、陈光运、王占元等人的赞同,作为向北京政府正式提出的处理善后问题的条件。吴佩孚还提出从速召集国民大会,以解决国是的主张。吴佩孚这个主张,立即引起张作霖的不满。25日,张作霖偕靳云鹗到天津。26日,他就向记者表示,他“不与吴佩孚接洽一切,仅与曹锟接洽。”并指出吴只不过一师长,不应干涉政治”,这说明,在直皖两个军阀之争结束之后,直、奉两个军阀的矛盾开始出现裂痕。
7月29日,曹锟、张作霖、靳云鹗及各省代表在天津曹家花园讨论直皖战争的善后处理问题。会议决定以下几个问题:
组阁问题:组阁是当务之急、然而,曹锟、张作霖和徐世昌各有各的打算,徐世昌想要他的老朋友周树模组阁。曹锟首先不赞成,认为“周是个老官僚,主张王士珍组阁,王是北洋老前辈,性素平和,与世无争,出主中枢有利于南北统一。”张作霖则认为:“与其由周氏组阁不如使靳云鹗复职,各方面均易融洽,”主张由靳组阁。周树模闻曹、张反对,四次致电徐世昌,不愿组阁。王士珍也表示不愿出山。徐世昌、曹锟放弃自己的意见,同意由靳云鹗复职担任总理。靳本人表示“愧对师门”不愿复职,因张作霖极力怂恿,并保证给以支持、吴佩孚曾对靳说:“闻公不欲组阁,公私两途,皆为最便,佩孚实表赞同。”靳得到各方面的赞同,才表示同意组阁。8月9日,徐世昌颁发了“特任靳云鹗署国务院总理”的命令。
惩办祸首问题。直系为了防止段祺瑞、徐树铮东山再起,要求彻底铲除段派势力。一是处分段祺瑞,驱出北京,放逐汤山,听候国民公决,一是严惩安福系。
吴佩孚坚决主张段祺瑞离开北京。他曾说:“段总不宜再居京中,如恐汤山时有外人游玩,诸多不便,何妨改驻西陵,我可派一营担任保护。”曹锟也主张段离开北京,他表示:“段在北京,我们不便来,须先请他回避。”但是徐世昌、张作霖、靳云鹗都不赞成。徐世昌认为段“三造共和,参战增高国际地位”,“有殊勋民国,朝野属望綦段。”坚决不同意再作进一步处置,“惩治祸首,须将段撇开,不能伤其体面。”靳云鹗也极力向张作霖、曹锟求情,说:如果再有轨外活动,他负完全责任。7月27日,北京内阁会议上,已决定不将段列入惩办祸首名单。曹、张进京后,徐世昌、靳云鹗又一再为段说情。张作霖表示理解和支持,曹锟不好再坚持己见。处分段的问题也就放下了。
关于惩办其他祸首问题。7月29日,徐世昌通令惩办徐树铮、曾毓隽、段芝贵、丁土源、朱深、王郅隆、梁鸿志、姚震、李思洁、姚国桢等十人。直系又提出第二批13人祸首名单。8月7日,徐世昌在公府召开会议。讨论惩办第二批祸首时,曹锟力主按所提名单惩处。徐世昌坚持应以定国军祸首为范围,不应多事株连,要求宽大处理。经过讨价还价,决议通缉王揖唐和安福系议员方枢、光云锦、康士铎、郑万瞻、臧荫松、张宣6人。褫夺曲同丰、陈文运、魏宗瀚、刘询、李进才、张树元军官军职,交陆军部惩处,即日由徐世昌以大总统名义明令公布。并重申“其余该部党员均查照前令免予深追”。至于曹汝霖、陆宗舆是安福系健将,段祺瑞的司库,曹吴也力主惩办。徐世昌以曹、陆没有参与战争策划为理由,不主张惩办。经斡旋徐世昌与张作霖、曹锟达成一项交换条件,由徐给曹、张以某种好处,曹、张则以保全曹汝霖、陆宗舆的面子了事。
天津会议还讨论了吴佩孚提出的召开国民大会的主张。8月1日,吴佩孚发表关于召开国民大会、解决国是的通电,电云:“九年民国,变乱相寻,追原祸始,军阀与政客,阶之厉也。军阀以政客为灵魂,政客以军阀为武器,伪造民意之术日精,而国民愈无所控诉。迭次政变,委曲迁就,敷衍一时,祸不旋踵,而天下之乱亟矣。比年来安福逆党,朋比军阀,以武力造法律,以外债成国会,遂至二三竖子,颠倒众生,痛毒四海,可为痛恨。幸涿鹿一役天诱其衷,群丑渍亡,元凶束手,正为拨乱反治之机。”吴佩孚认为,为了解决军阀之纷争,只有召开国民大会,一切重大问题,由国民公决。张作霖看出国民大会是吴佩孚沽名钓誉,企图制造一个政治工具来实现个人的政治野心,首先起来反对。8月2日,吴佩孚应曹锟之召,到天津谒见张作霖,陈述召开国民大会的意见时,张作霖即表示反对。吴退出后,张作霖对曹锟说:“吴某通电,三哥曾否赞成,我则事前一无所知,如三哥任其所为,则我将单独通电反对。”产曹锟在政治上不是张作霖的对手,没有张作霖那种机敏灵活的头脑,开始他同意吴佩孚的主张,现在张作霖表示反对,他又不敢与张争论,只好退让。曹又通电:“吴佩孚召集国民大会一节,经略使(曹锟的职务)已认为无效。”因此,吴的通电未发往全国各省,只在京、沪的一些报上有所披载。8月13日,张作霖向日本记者谈话时说:“国民大会非可为问题也,该会系吴子玉将军所主唱,然其背后有某国人煽动操纵,吴氏不过为其傀儡耳,就中国现状观之,此事万属不可能。”
徐世昌是反对召开国民大会的。8月5日,曹锟进京同徐世昌谈及召开国民大会时,徐当即表示不赞成。说:“国民程度过浅,且此事为吴子玉一人之主张,各省未必全数赞成,究竟能否实行,尚待研究。”靳云鹗也是坚决反对者,有记者问靳,他说:“只有在大乱之后,纪纲毁坏,法政失效,秩序破裂,没有了国家行政机关的条件下,才不得不以国民大会来补救。现在政府尚在,秩序未乱,纲纪法律虽有废弛,但未至失败毁坏的地步,政府可从而整饬之,自有正轨可循,不当诿其责于国民,即不应有国民大会,故当然无从承认也。”
吴佩孚并不放弃自己的主张。8月6日,他入京和曹锟、张作霖讨论善后问题时,提出“先开国民大会,后议内阁问题”。8月7日,徐世昌主持召开公府联席会议讨论国民大会问题时,除曹锟未表示反对外。其他人员均持异议,以为决不可行。会议最后决定待新内阁中成立后解决。
吴佩孚还想通过合法手段,取消徐世昌的总统地位,吴佩孚对徐世昌素无好感,他认为徐是个思想陈旧的官僚,毫无原则的昏庸老朽,不能担任总统。然而,张作霖是拥护徐世昌的,安福国会拥戴徐当总统时,张作霖就表示赞成。徐虽为安福国会所选出,但是后来受安福系的排挤,对安福国会的专横也是不满的。而且在直奉联合反对安福系中,徐是一个同盟者,现在斗争取得胜利,反要把徐撵下台,未免不尽情理,让徐留在总统的位置上,对于维护北洋集团的统治是有好处的。曹锟的态度“无可无不可”。最后,张作霖的意见占了上风,吴佩孚被迫放弃了自己的要求。吴在善后处理提出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被徐世昌、张作霖一一拒绝,心中愤愤不平。8月17日,吴离开北京,把部队开到洛阳练兵,积极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