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平见烟馆人烟散去抬脚便要出门寻马直奔京都却被掌柜拦了下来,掌柜从门口左侧的前案堆笑小跑了过来拱手问道:“敢问客官可是要去京都?”
荆平闻声把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有礼节的回道:“正是要去京都。”
掌柜闻言又说道;“天色将晚,不如在本店休息一夜,明日出行岂不更好,此处曾就是酒馆改建,各位可放心居住。”
昂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将银钱递过去对掌柜说道:“三间客房。”荆平见状转身向楼梯走去:“引路吧”。
“掌柜可还有空房?”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无数辆车马,其中在正门的一匹冬枣色良驹一只前腿已经迈进门口,从马上下来一彪形大汉,穿着一件无袖的绒衣,衣裤一色,也不知是冷是热,开口变叫喊道,嗓门可以传到另外一条街角去。
“客官几位啊,需要多少间房?”掌柜吩咐了下店小二领荆平三人上楼休息自己则去招呼这队人马。
“四个房间,其中一间要最好的上房,我们有五匹马,帮我们喂好粮草找地方安置。”彪形大汉又扯嗓子喊了起来,彪形大汉话音刚落又进来三个人,算上大汉一共三个男的一个女的,站位成半圆状把女的围在中间,看来女的应该领头的。
“小姐,我打听过了,这个镇子不大,只有这一个烟馆,咱们暂且住下观察观察情况,其余明天再议。”女的边上一个身材魁梧国字脸的男人低头说道。“恩。”女的没张嘴,声音是从鼻子发出来的,非常淡非常轻。
荆平三人进了各自的房间,一进屋荆平就躺在床上感受它的柔软,虽然它并不那么软,荆平听了一天书,腰酸背痛只想休息,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茅厕在烟馆后院,二楼客房布局非常简单,就是一间挨着一间摆出一字型,荆平闭着眼睛把衣服脱了,累得连澡也不想洗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入夜,今晚没有月亮,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杀人夜,荆平由于多年四处游历,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走的地方多了遇见的事也就多了,所以荆平从小就知道谨慎二字,因此觉也就轻了,所以门外刚有响动荆平就醒了过来,他知道门外有人,这个时辰还不睡觉的除了打更的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荆平悄悄起穿衣身俯耳趴到门边断断续续听见了几句话。
“是在这里么?”
“马车在门外,肯定是这,但不知道是哪间屋。”
“肯定是最好的那间,人到齐了吗,有三个护卫跟着她,当她护卫的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这次要不是她偷偷出京来找浮水甄冠刀决也不会被咱们抓住机会。”
“人都到了,在外面把这围了,肯定跑不出去,浮水甄冠刀决在她身上?”
“不可能,她要是找到了不会停留的,再说这刀决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就凭一个断了手快死不死的五金卫说了几句话她就相信这里有刀决,也是傻得可以。”
“闲话别说了,这次事如果成了咱们兄弟吃喝几年都不用愁,这次杀的人那可是大人物,告诉兄弟们嘴一定要严,什么都不能说,就当从没这事,动手吧。”
荆平又听了一会没有声音,应该是已经走了,荆平心想大人物究竟是多大的人物,听他们对话似乎这大人物是从京都来的,但是这大人物现在有危险了,有人要杀她,我该管这个事吗,荆平低头思索了半天心想还是算了,她死活跟我有设么关系,再说我也管不了这事,我武功平平,境界低微,想帮也帮不了,浮水甄冠刀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浮水甄冠刀决。”荆平皱着眉头小声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说书先生和昂然今天提起过,那个被灭门的王家的刀法,十多年前有一个姓朱的死在这里,他用过那个刀法,那这么说他们刚才对话提到的那个断臂五金卫就应该是当年杀了朱姓之人的人,只不过他当年是三金卫,那个女人也是听了他的话才来到这里找刀决。
荆平刚把事情捋顺就听到一声爆喝夹杂着猛烈的撞击声和木头断裂的声音,“什么人!”,荆平开了个门缝用余光瞄了瞄外面,只见旁边屋子的门大开,门框有些断裂,彪形大汉率先冲出去另外两个人紧紧跟着,在他们对面站着两人,一身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样子,被他们称作小姐的人在彪形大汉的后身有些瑟瑟发抖,上房内却空无一人,看来这一行四人早就料到有埋伏所以上房是个幌子,又是个不见风霜雨雪的花朵,荆平心想道。
“那女的上衣是岴金蝉丝,披的是水貂裘,看见那个玉佩没有,至少值百金,脚上蹬的是兵部特批的山地靴,一看就是个有钱有势有个好爸爸的大户人家。”
荆平不用看也知道是昂然,昂然一只手放在荆平的肩上,用下巴硌在荆平的头上,努力的睁大眼睛透过门缝边看边说。
“为什么不能是有个好妈妈……”
“你说的有道理,也许是个好妈妈,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我在窗户那看了一眼,底下起码有二十多个人把这里包围了。”昂然事不关己得说道。
“动手,今天这里的人都不能活。”
砰的一声剧响,像是金属轰鸣的声音,荆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旁边木门炸裂的余波,紧接着就是刀出鞘的声音,二十多把刀出鞘的声音,楼梯上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荆平意识到楼下的人上来了,为了不让消息走漏,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
就在黑衣人喊出动手的一瞬间,国字脸男子和彪形大汉动了起来。
“列阵!”
“保护小姐!”
侍卫三人也纷纷拔出了兵器,堵在门口呈三角型。
“这种事也能让我碰上,真够倒霉。”荆平喃喃的嘟囔道,透过破裂的木板看到被护卫护在里面的那位小姐,发现她已经没有刚刚的害怕的发抖,身子微俯是防护状态,眼睛里冒出丝丝冷意,竟然这么快就能镇定下来,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声。
当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就像是牛筋绷紧的声音,不好,弓弦,荆平马上反映了过来但是没有射出的弓箭快。
嗖!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攒射而出,仿佛没了窗户的房间瞬间被风灌满,荆平在第一时间卧倒并朝床底爬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胸口有些疼痛,荆平尽量把脸贴着地面压低身体,以防被流矢射中,前方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看来已经短兵相接了,那俩个黑衣人可以在后方有人射箭的情况下发起进攻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荆平突然想起了昂然还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找寻就又听到了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这声与别的不同,它由远到近像是刺破了一切的阻力只为到达目标,荆平心悸,低呼了一声不好是冲我来的,努力想要翻身躲开,可是声音已经到了耳朵边,来不及了,荆平抱住脑袋蜷缩着防住要害,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射进了大海里再无声息。
荆平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只锋利的箭,箭的上面有一只大手握着它,像握着玩具一样,胳膊上肌肉扎实跟荆平小腿差不多。
“不用谢,趴在地上很难看。”
任平生把箭拿起来反手又抽掉了一直流矢,虽然任平生没笑,但无论怎样,荆平都觉得他是在憋着笑,任平生醒了有一阵了,当佣兵这么多年,这点意识不可能没有。
脚步密集,黑衣人停止了射箭杀上来了,没有叫喊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今晚没有月亮,可是刀的寒光却反在了木质门上,对方选择在凌晨时刻动手,这个时候人们疲惫了一天,睡的最沉最容易松懈,想必黑衣人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但没成想这一行四人早有防备。
国字脸与彪形大汉被打出了凶性不再被动防守开始主动进攻,阔型大刀在二人手中虎虎生风,不足两息便各自放到一人,大刀刃钝,生生的把其中一位黑衣人脑袋齐肩砸了下来,伤口就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从大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柱在雪白的墙上画上了寒冬腊梅,尸体破墙而入倒在了只有一屋之隔的荆平三人的房间,血液从无头的身体流出,慢慢流到荆平的脚下,渗入鞋底。
厮杀还在继续,仅一屋之隔却是两片天地,看情形那些黑衣人没有发现荆平三人,而那些护卫也没有将战火引到这边,但不知道为何荆平有些紧张,掌心开始出汗,这种场面他见过不少,从没如此,可能是因为这次二叔不在身边,说来也怪,二叔不会武功,可只要有二叔在身边,荆平就心安如水。
喘息声比刚才更加的重,金属的碰撞声,刀刃刺入皮肤的声音,嘶喊倒地的声音,各种声音充斥着荆平的耳朵,荆平看了昂然一眼,又看了任平生一眼,然后默默的捡起了无头尸手上的刀,任平生从门框上拽下了一根实木,昂然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翻舞着两片刀片,如暗夜的精灵一样优雅动人。
在这样一个没有月没有风的晚上,想终止一场杀戮,唯有用另一场杀戮。
赵朝那位坐镇西北数十年人称‘二十岁似剑,直指西北残阳,长风几万里;四十载如钟,笼罩边疆零星,苍茫云海间’的那位异姓王曾说过:止杀,唯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