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进了腊月，算起来楚墨宸陪练的日子也快一个月了。云沁雪说的没错，云昊天心疼自己的妹妹，只是言语间象征性的斥责了几句，可对着他下手却是真刀真枪，毫不留情。
楚墨宸自十六岁之后武功便再无法精进，这一个月的陪练下来竟好似突破了瓶颈，又进步了许多。而在遍体鳞伤的时候得到这样的结果，真让人不知是该难过还是高兴。
楚墨宸近来频繁地出现在晋王府中，大多数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姑爷和世子脾气相投，看来是从郎舅处成了兄弟，可是也有人从中窥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萧彤坐在桌边摆弄着刚刚折回来的梅花，对身边的云沁璇说：
“楚墨宸近日可来的忒勤了些，他什么时候和昊天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云沁璇答道：
“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每天都来陪大哥练武。”
萧彤闻言惊讶不已。
“练武？他还有武功在身？”
云沁璇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见过的两人比试的情形，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留心观察过几回，好像每一次他都被大哥打得很惨，倒是看不出来他会什么武功。”
萧彤放下心来。
“那大概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只能用来防身罢了。”
云沁璇未曾学过武，对此难做判断，便没再答话，萧彤又接着问：
“你观察这几日，他们除了练武之外，有没有谈论些别的事情？”
云沁璇摇摇头。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们两人几乎不交谈，而且关系看起来也并不融洽。”
萧彤将摆好的花枝放在一边，拿出手帕擦着手，轻笑着说：
“有点意思，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之间有事情吗？璇儿，你继续盯紧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装哑巴。”
云沁璇点头应下了，刚想着要离开，就听到萧彤又开口道：
“过了这个年，璇儿也二十了，也该谈一门亲事了。”
云沁璇心里像突然坠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险些让她喘不上气来。她尽力调整好呼吸，恭顺地说：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只是现在大事未完，女儿身担责任，不敢让其他事分了心思。”
萧彤直盯盯地看着她，直看得云沁璇后背有薄薄一层冷汗渗出来，才听到她开口说：
“璇儿懂事了，不过婚姻大事是耽搁不得的，毕竟女子的青春只有那么短短几年，一旦错过了好年华就是我这个做娘的考虑不周了。这件事你不必多想，我自会安排，你先回去吧。”
云沁璇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
萧彤看着云沁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假意顺从的样子，不耐烦地将手帕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眼神也变得狠厉起来。
看来这个叶晨在云沁璇心中比想象的还要有分量。若是再这样为情所累割舍不断，璇儿，到时候可不要怪为娘的心狠手毒。
又是十几日过去，楚墨宸终于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练到了能与云昊天不分胜负，由此看来倒像是云昊天专为训练他才有了这几十天的训练比试。
这一日，楚墨宸又如往常一般和云昊天过招，可打着打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云昊天这一次好像是拼了全力，楚墨宸也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一番较量下来，楚墨宸累得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形象可言，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云昊天站在他身边，踢了踢他的小腿，看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来了。”
楚墨宸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
云昊天又开口道：
“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奇怪啊。”
楚墨宸依旧躺在那一动不动。
“已经出师了，自然不用再来了，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昊天擦擦脸上的汗，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算你有些良心，没叫我这一番心血喂了白眼狼。”
楚墨宸慢慢坐起身来，要不是地上实在太凉，他真想就这样一直躺到地老天荒。
“为了保护妹妹来训练妹夫，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云大将军才能做得到了。”
“你清楚就好，若沁雪到楚国以后受了半点伤，我定会率大军过境拿你是问，有胆你就试试。”
“不必大军，你一个人来我就要跪地谢罪了。”
云昊天伸手把楚墨宸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
“跟你相处这些天，对你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我是十分欣赏。”
楚墨宸很是得意地笑了。
“我也是全靠这一点，才叱咤在孟国这许多年的。”
两人收好兵器，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地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远了，从练武场南面的梅花林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云沁璇一直躲在林中窥探两人，发觉今天他们两个很是不寻常，不像之前的冷漠和疏离，反而有说有笑亲近得很。只可惜自己离得太远，听不清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是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了些关键。
到楚国？
萧彤听完了云沁璇的话，若有所思地说：
“看来楚墨宸开始有了要回楚国的念头了，他们可有说过回去的时间？”
云沁璇仔细回想了一下说：
“好像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就再没谈到这件事了。”
萧彤点点头。
“不管他只是计划还是已经有所行动，若这件事是真的就不能掉以轻心。快要过年了，沁雪回来的次数也多了，你找准机会探听一下这件事，最好能将具体的时间确定下来，好让楚国那边早有准备。”
“我会尽力的。”
“对了，上次和你说的事，我跟王爷商量过了，王爷说正月的时候大家都没那么忙，正好可以替你寻一寻合适的人家。”
云沁璇一瞬间有些怔愣，随即便答应道：
“我知道了。”
走出萧彤的房间，云沁璇轻轻闭上眼睛，心中一片悲凉。
终究，还是守不住的。
年关已近了，整个仲康城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街上每天熙熙攘攘，人们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准备新衣，好生热闹。
三皇子府中，除了楚辞凝香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之外，其他的侍卫，杂役和侍女都早早放了年假，回去和家人团聚了，只是府中还是一如往常，不见有做过年的准备。
云沁雪起先以为是不想大张旗鼓的张罗，可直到除夕这一日早晨，她让凝香来取派发给众人的红包，发现府中仍是没有一点红色，甚至人们都换上了暗色的衣服。凝香过来时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惯常戴的簪花也换成了小颗的不起眼的珍珠。云沁雪觉得这一切太过奇怪，便问凝香道：
“为何今日大家都一反常态？”
凝香语气沉重地说：
“自从被赐了这府邸独居那一年起，公子就下了令，除夕之日，府中众人不着艳色，不燃烟火，不食荤腥，不得饮酒作乐。所以夫人，咱们三皇子府是不过年的。”
“原因呢？”
凝香叹了口气道：
“夫人不知道吗，今天是柳妃娘娘的忌日。”
云沁雪心中一惊。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怎么越到过年的日子府中众人越是安静，自己竟未理会过这其中的异样是从何而来。
云沁雪心中懊恼不已，她又问凝香道：
“你们公子人呢？”
凝香摇摇头。
“每年的今日公子都是一早出去，要明天一早才会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公子去了何处。”
“轩辕昇和他一起去的吗？”
“没有，公子是独自一人出去的，轩辕昇仍留在府中。”
“叫他过来。”
“是。”
不消片刻轩辕昇就到了，云沁雪开门见山地问：
“你们公子去了哪里？”
轩辕昇恭敬地答道：
“回夫人，一年之中，只有今日属下不是公子的贴身侍卫，所以公子的行踪属下也不得而知。”
云沁雪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还知道自己是楚墨宸的贴身侍卫，那你今天把他丢了一日，这个侍卫是不是做的太过失职了？”
轩辕昇直接愣住了，云沁雪看也不看他，接着说：
“尽心尽职地护卫在他身边一年，却只能休息这一天，确实辛苦，可若是偏巧就在今天出了事，那这一年的辛苦岂不可笑？”
轩辕昇微微有些慌乱。
“夫人……”
“所以我想，你也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吧？我猜就算墨宸不肯让你跟着，你也会确定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才能安心的留在府中，对不对？”
轩辕昇被云沁雪说中了心思，无从辩驳，只好闭口不言。
云沁雪看到轩辕昇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沉思一下，接着开口道：
“今天日子特殊，墨宸一定是独自一个人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能做的事也就只剩下饮酒浇愁了，而他独自喝酒又能让你觉得安全的地方，恐怕也只有那一处了。”
云沁雪看着轩辕昇，微笑着说：
“他在楚园，对吧。”
轩辕昇无力地垂下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公子，属下真的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绝对没想过要出卖你，奈何夫人才智过人啊！
云沁雪满意地点点头，却又有了新的疑惑。
“楚园是今年才建成的，那他之前都是在哪里？”
轩辕昇此时已是彻底放弃了防备，随口就将之前的地点说了出来。
“往年公子都是坐在振兴酒楼的房顶上，那里身处闹市人流众多，也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所以如果楚园找不到他的话，去振兴酒楼就行了？”
轩辕昇半天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
“所以夫人，你刚刚是在……诓我？”
云沁雪和善地笑笑。
“大约是吧。”
轩辕昇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自己的那句座右铭是怎么说的来着？
与公子斗，黯然心碎；与夫人斗，死无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