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璃轻轻叹了口气,而这声叹息传到赵子恒耳朵里,他笑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什么事情可发愁呢?”
叶青璃眼见前方不远处便是宫殿门口,她鼓足勇气道:“我是在愁,不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我就可以帮殿下了,殿下就不用像刚才在树下那样难过伤心了。”
赵子恒停下脚步:“我只是……只是想到一个故人,有些惋惜罢了。”
叶青璃好奇道:“那个故人是谁啊?”
赵子恒沉了眼:“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所有人都那么厌弃我,可她对我很好很好。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叶青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如果她真的死了,也只能说句,命中注定。”
叶青璃顿时心中一片苦涩,她忽想起了因命运无常而失去性命的双亲。
赵子恒见她两根眉毛都快扭到一起去了,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伸出右手将她皱起的眉头缓缓抚平,叶青璃一怔,蓦然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忽觉他的手在自己额上停了下来,叶青璃是如此庆幸此处灯火昏暗,照不见她已经红的发烫的脸。
她紧张地手心渗出了汗,听得赵子恒轻声道:“叶小姐额头上受的伤,到如今还是留下了疤痕。”
叶青璃有些失落,但她立马又在心里懊恼起这种失落。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地想了解他,又莫名地想靠近他。
许是那年他的一个笑容,温暖了这个才从战乱中逃出命的孤女。让她在成长的年岁里,心里偷偷地留了一个角落,装的满满是他。
赵子恒微微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臂,骤然朝远离正殿的方向走去。
叶青璃随着他的步伐,一深一浅地在雪地里走着,她不问他要去哪里,也不问他要去做什么,只觉得这样实在很好很好。
赵子恒将她带回披霜殿,正是自己的寝宫。
赵子恒松开她的手臂:“这是我的寝宫,今日是除夕家宴,宫人们都去前殿伺候了,这里没有别人,叶小姐也不用担心会有任何的流言蜚语。”
叶青璃抬头看了看他,她心里想到:“就算有流言蜚语,我也不怕呀!”
他让她坐在琉璃榻上,自己转身进了内室,不知在找些什么。
这宫殿里燃着檀香,叫人闻着舒畅。
不一会儿赵子恒便从内室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银盒子,那盒子上还刻着极其精妙的双凤。
他在叶青璃旁边坐下,将盒子打开,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
他用手指沾了些许盒子里的膏药,轻轻将其敷在叶青璃额头的那道疤痕上。
“这叫雪莲霜,是个去除疤痕的好东西。华容夫人将这个赏给我,可我也没有什么地方用的着的,还是像你一样的小姑娘能用。”
叶青璃感到他带着凉意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额头,心里紧张的很,也不敢去看他。
赵子恒接着说:“你把它拿回去,每日敷三次,不久这疤痕就能消失,也不用担心被将来的夫君瞧见。”
叶青璃一怔,抬头望向他,见他正专心致志地为自己敷着药膏,明亮的月光透着梨花木窗照了进来,正映在他清秀俊逸的脸上。
二人此刻距离很近,叶青璃甚至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过了片刻,赵子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雪莲膏递给她:“好了,我送你回去吧。”叶青璃接过药膏,这盒子上还残留着些许他手心的温热,她将它牢牢地握住,随
着赵子恒出了披霜殿。
又如同他们来时一样,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叶青璃心中有很多话想同他说,譬如:“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又譬如,“你喜欢吃些什么?”
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她眼见二人快要到达正殿,终于鼓足勇气道:“以后有空的时候,我能不能经常来找殿下?我想要和殿下当朋友,就像那个故人一样。”
赵子恒面色讶异,似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月色渐暗,他笑的淡漠而又疏离:“当然可以。”
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转眼五年便过去了。
这日沈天河闲来无事,倚在梧桐树上,抬眼望天望的出神。
薛瑶仰面冲沈天河道:“你在看什么?”
沈天河竖起食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薛瑶不解地看着他,此时突然从远方飞来一只巨兽,一双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薛瑶认得它,是萧谨之养的阿南。
阿南停在半空中,与坐在树枝上的沈天河平视,沈天河摸了摸它的头:“好阿南,你来的真守时,可不枉小爷我喂你这么多鸡腿。”
随即向薛瑶伸出一只手:“瑶瑶,快些上来。”
薛瑶并不接过他的手,狐疑道:“你又想干什么?阿南怎么会在这儿?”
沈天河得意道:“嘿嘿,喂了它这么多鸡腿,当然该在这儿了。若非爹他们不许我们出谷,我也不用出此下策。”
沈天河往后摸了一把发髻,感慨道:“我真是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薛瑶向之投以鄙夷的眼光:“明明是厚颜无耻。”
“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出谷嘛?”
“不去。”
沈天河冷哼一声:“不去算了!小爷我一个人出去照样吃喝玩乐。”
薛瑶惋惜地叹了口气:“我忘了告诉你,半个时辰之后萧叔叔他们要用阿南飞去卫国,你可得抓紧吃,喝,玩,乐啊!”
“有这样的事?!”沈天河连忙从树上爬下来,“怎么我都不知道?”
薛瑶笑笑:“你不是在忙着勾搭阿南嘛,怎么会知道?”
“喂喂,瑶瑶你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嘛……”
木屋内,萧谨之凝视着手中的喜帖,眉头紧蹙。
“无尘兄,你怎么看?”
沈无尘摇摇头:“我也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途?”
“哼!这个燕国的叛徒!还能有什么意途,说不定,说不定是他知道了公主在我们这儿,故意引我们去呢!”萧容鸢愤愤道。
“不会。”萧谨之拂过喜帖上的蝇头小字,说:“无尘兄,你最了解孟衍,你觉得,夹在喜帖里的这封信,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当年,我一直把他当作推心置腹的好兄弟,以为他一身忠烈,可,可他的的确确是做了那样的事情,虽然我很想相信他,但,我不敢用公主,也不敢用你们的性命当赌注。”
“可这对燕国是个机会,燕国旧部死的死,伤的伤,又或者,跟我们一样避世。只有孟衍,如今在卫国位高权重。”萧谨之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既然他都能找到隔世谷来,如果他真的想做些什么,那何必要等我们去卫国这么麻烦?”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萧容鸢担忧道。
沈无尘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和谨之先去卫国一步,若有什么异样,飞鸽传书回来便是。”
萧容鸢望了一眼萧谨之,凉声道:“你这次去卫国,可要知道,哪些人该见,哪些人不该见。”
萧谨之垂眼:“弟弟明白。”
躲在木屋墙角下的薛瑶,握紧了手中的铃铛,目光冷峻却又迷惘。
脑中只重复回响着萧谨之的那句:“这对燕国,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