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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亲人当面不相识

“侍剑姑姑,哪个惹姑姑生气了?咱来宰了他!”随着一声还稚嫩的呼喝,冲出一匹小马,马上骑着个少年。也是黑巾蒙面,斜挎弯弓手持一把小马刀,冲着张浦冲过来挥刀就砍。

“宝儿,住手!”千玉月娇厉声断喝。“住手就住手,那么凶做甚?”张宝儿嘟嘟囔囔地退后。“宝儿,宝儿……”张浦瞪大眼睛,用力向眼前的小人儿望去,恨不能透过面罩,看清他。张浦一边喃喃念叨,一边张开双臂迎上去。“做甚?咱不杀你了,你扑过来做甚,想找死啊?!”宝儿被张浦的表情吓住了,忍不住又举起刀来。

“宝儿,不许无理!”千玉月娇又是喝叱。“娘亲,又怎么啦?这个汉蛮子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他?”宝儿委屈地嘀咕。“他是你……”千玉月娇欲言又止。几个人一时尴尬无语。侍剑打破沉默:“喂,喘气的,跟咱去审问那些人的来头,让当家的和小公子说话。”

“侍剑,不许无理!”千玉月娇又是叱责。侍剑低头暗笑道:“行,咱不无理。咱们只能让别人无理,咱们不能对别人无理。走吧,有理的,帮咱去辨认那些俘虏去吧。”

张浦迈开脚步,可两只眼珠子,却眼巴巴地不离开张宝儿,那种深情,令千玉月娇禁不住颤抖起来。“嗨!朝哪看呢?请你辨认一下被俘的人,你后脑勺长眼睛了?”侍剑又嚷嚷起来。张浦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指着遇乜布的大儿子道:“遇乜成才,咱知道你是一个好汉子。咱也不想折磨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你自己说吧!”

遇乜成才抬头冷笑一声,狰狞地叫道:“胜存败亡,想知道真相,就随咱来!”遇乜成才说着,从腿上拔下一支箭一下插进自己的胸膛。一个倔强不屈的灵魂,乘风而去。

立时,有许多人纷纷效仿遇乜成才,自杀身亡。活下来的二百来人,有一百多居然是灵州的宋军,余下的是宋军收买的马贼。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为首的宋军头目,和马贼首领,被张浦的火雷给炸死了,知情的遇乜成才等人自杀了,再也问不出东西。侍剑不无懊恼地喝道:“你们竟然胆敢蒙面冒充我海东青的旗号作恶,本来应该把你们都杀了,以正视听!可咱们当家的今个儿高兴,每个人自己割去一只耳朵,逃命去吧!”

这二百来人闻声,忙不迭地抽出腰刀,自己割自己的耳朵。至于割左割右,就任凭自己的喜好了。地上丢下二百来只耳朵后,二百来人都跑光了。处置过俘虏,过来一个蒙面人,对侍剑说道:“管内当家的,大当家的说了,把这些人带到天湖老营帐歇息。”

“来人,把这些尊贵的俘虏,送到老营。”随着侍剑的呼喝,有人牵过马匹骆驼,把重伤号放到骆驼上,轻伤者放马上。所有人一律被蒙上眼睛,在清脆悦耳的驼铃声中,大家呼喝着上路了。至此,张浦才从兴奋中醒来,伊人和儿子就在眼前,她已经差点儿让自己和儿子相认了,可临了又改变主意。她在想什么?最终会让儿子同自己相认吗?

以张浦的智慧,也无法猜测到事情的结局,只能茫然焦虑。张浦在焦虑中,迷茫地走了一夜,在眼前隐约地感觉到光亮时,就听见有人大笑着迎了上来:“这不是张公吗?谁这么捣蛋,居然把张公的眼睛蒙上了?张公若想记住路途,岂是一层黑布能挡住的?”

张浦听着声音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就觉得所骑骆驼卧下,自己被人扶下骆驼,并被扯去遮眼布。张浦就觉得眼前一亮,光芒刺目,将眼睛揉搓了一阵,方敢缓慢地睁开。阳光刺得张浦双眼流泪,在泪眼模糊中,张浦见到圣才子李继智的笑脸。李继智身边俏立着阿伊古丽。阿伊古丽笑嘻嘻地说道:“张公,你真乃重情之人!来了就来了呗,还不吝以泪相赐,真令人感动。”

张浦知道阿伊古丽同侍剑一样,无时不在为千玉月娇抱打不平。尴尬地苦笑道:“老友重逢,岂能不令人心潮起伏,热泪盈眶。”李继智上前拉着张浦的手,笑道:“张公,别听这混帐婆姨的昏话。也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走,进帐喝酒去!”

张浦同李继智手挽着手,并肩向一座大帐篷走去。阿伊古丽随后跟上,嘻嘻笑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毛病,得不到那女子时,像狗一样围着她转,得到之后,却又像对狗一样对她。咱怎么又成了混帐婆姨了?不是你溜溜地跟着咱后面讨好的时侯了?”

张浦和李继智相视一笑,并不理睬阿伊古丽的嘲讽。这里是天湖草原的深处,树木成林,湖汊纵横交错,牛马遍野,驼羊密若繁星,远处湖面上渔帆点点,高岗上帐篷林立。张浦忍不住高声赞叹:“好一个世外桃园!”“好吗?好就别走了。”阿伊古丽接道。

张浦看李继智,李继智摇头暗笑。两人笑着进了一座大帐篷,席地而坐。立时有人送上茶来。阿伊古丽嚷嚷道:“上酒,老友相逢,哪有以茶相待的道理,先上酒来!”

立时有人送上大碗,斟了三碗酒。李继智和张浦及阿伊古丽三人,碰杯痛饮。张浦觉得酒味清爽甘洌,别有风味。忍不住赞道:“好酒!不知是何物酿成?”李继智笑道:“此地少粮,愚兄便用芦根蒲子等草根树种,试着酿造,叫百草液,倒也入得口。”

张浦抚掌笑道:“妙!真妙!可惜兄之大才,用到此等小事上,可惜!可惜了。”李继智一笑。张浦问:“不知道鬼二等人的伤势如何?”李继智笑道:“无妨。来人,去把庄浪军主抬来喝酒。”阿伊古丽见张浦不问千玉月娇,不问儿子,也不问千玉花花,倒先问起别人,又开始面现不忿,张嘴欲要说话,被李继智抢先问道:“张公,看见宝儿了?”

张浦愣怔一下,神情一暗,声音有些嘶哑地回答:“看见了,可惜是蒙着脸的。”李继智有些不高兴了,嗔怪地问阿伊古丽:“你们怎么回事?大人纵有千般错处万种误会,与孩子有甚相干?做甚不让孩子认父亲?当年在贺兰山金雀谷时,咱就想让他们父子相认,可顾虑孩子太小,接受不了……你去,你立刻去把宝儿给我带来!”阿伊古丽见李继智面色不愉,立时变得恭顺起来,起身出去。李继智这才笑着对面色忧郁的张浦道:“张公,来,喝酒。乌云再高,也遮不住太阳。风雨再猛,早晚也会过去。喝酒!”

“好啊!继智大哥,太不仗义!喝酒也不等咱,难道是怕咱连酒也喝不成了?”庄浪鬼二嚷嚷着,被人抬进帐中。此时人最重友情。故友重逢,冲淡了一切悲伤。庄浪鬼二恢复旧貌,变得欢快诙谐。李继智和张浦慌忙过去,把庄浪鬼二从担架上扶下来,将他扶着坐起,用皮袍子塞在他身后。李继智大笑道:“兄弟,能喝吗?”庄浪鬼二也大笑:“看看嘴巴在不?嘴巴在,就能喝!”

李继智大笑道:“好!真乃大丈夫!来人,上酒!”

从人把酒斟上,三人碰杯痛饮。张浦两碗酒下肚,忐忑不安的心,开始镇定下来,忧郁的面色,也变得从容不迫。只是一双眼睛,不肯离开帐篷门,时刻注视着帐帘子。

李继智见状笑道:“关心则乱,圣人也难免。以张公之智,也有惶惶之时。放心吧,一切自有愚兄做主。来来,喝酒!”三人喝一阵后,门帘一响,阿伊古丽牵着一个少年进来。一进帐,阿伊古丽便将少年推到前面。少年瞪大一双朗目,定定地看着张浦。张浦的心忽啦一下,变得滚烫,起身上前,去拥抱少年。少年一闪,躲到李继智的身边,开口道:“伯伯,你们和娘亲都说,他是咱爹爹,伯伯看咱长得像他吗?”李继智哂笑,尚未言语,鬼二大笑:“像,太像了!傻儿子,你自己看看,简直就是一个范里出来的。”

少年迟疑不决道:“咱能看到他,可咱看不到自己,怎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能上得马拉得弓吗?咱哪点像他?”张浦被滚烫的心潮冲击的热泪盈眶,不知所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李继智欢笑道:“傻儿子,这就是你爹爹,是你日思夜想的父亲。你父以智慧胜人,智慧通天,天下无敌,哪里用得着拉弓上马。伯伯也不能拉弓射箭,你就不佩服了吗?快过去,给父亲叩头,叫爹爹。”少年这才触动心肠,鼻子一酸,双目涌泪,颤声道:“你就是咱那个有学问、没良心、害了娘亲一辈子的爹爹?”

张浦一愣。李继智叱道:“宝儿不要胡说!是谁教的混帐话?”张宝儿泪流满面,泣道:“伯伯,没人教。这还用人教吗?娘亲终日以巾遮面,不示世人,不就是因为他吗?在别人看来,他也许是个智者、圣贤。可在咱看来,他就是一个有智慧没品行的人。”

张宝儿的话,令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阿伊古丽温和地责备道:“宝儿,你不可以这么说话。天下只有不孝顺的儿女,无不是的爹娘。”宝儿泣道:“咱也不想这么说。咱也想爹爹,天下孩儿没有不想父亲的。可一想到他,咱又不由自主地恨,恨他对不起娘亲。”

张浦尴尬地苦笑,眼里却流露出欣赏。阿伊古丽温和地叱道:“宝儿,不敢胡说!你来时,你娘亲是咋对你说的?”张宝儿道:“娘亲让咱认父亲。可咱得先替娘亲出口气,出了气再认不行吗?只要为娘亲出了气,咱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张浦李继智闻声笑了。

庄浪鬼二则更是大笑:“好孩儿!恩怨分明,是大丈夫的行径!傻爹爹我赞成你!”张浦笑道:“好孩儿,说吧。把你的委屈和不满,所有的不痛快,全说出来。只要你说的有理,为父一概接纳。说吧!”李继智推着宝儿道:“说吧。你父亲让你说哩。有什么话都倒出来,讲在当面。错过今日,以后就不可以胡说乱道了。说吧。”

张宝儿挠挠脑袋,仰面朝天,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子,破啼为笑道:“没了。让爹爹这么一说,咱倒甚说的也没有了。”李继智和庄浪鬼二大笑,张浦和阿伊古丽亦是忍俊不禁。张宝儿这才扑倒在地,快速爬行到张浦面前,咚咚有声地叩头道:“孩儿张宝,给父亲大人叩头……”

张浦双目迸泪,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庄浪鬼二见状,欢喜无限,大呼道:“上酒!为张公后继有人,干杯!”李继智和阿伊古丽相视而笑,也都是禁不住泪花闪闪,都跟着庄浪鬼二胡乱嚷嚷:“上酒,上酒!”

另一座帐篷中,千玉花花斜躺在被袍之上,泪流满面,目不转睛地望着黑巾遮面的千玉月娇。千玉月娇盘膝而坐,也是泪染面巾,湿漉漉如水中捞出。花花哀求道:“姐姐,求你把面巾取下,让咱好好瞧你一眼行吗?”月娇摇头道:“面巾易取,誓言难违。”

千玉花花幽幽地问道:“这么说,姐姐还恨他?”千玉月娇叹道:“无所谓恨与不恨。若是恨,就不救你们了。”千玉花花道:“既然无所谓恨与不恨,为甚不能一笑解前仇呢?姐姐,你知道吗?咱们这次来,就是专门接你们回银州的。”千玉月娇幽幽地道:“花子,你能让黄河倒流吗?你若是能让黄河倒流,咱就能一笑解前仇。”花花默然。抹一把眼泪,思忖了一下道:“姐姐,那就讲讲你是如何成了这伙人的首领的,好不好?”

“除去苦难,就是眼泪。没啥可说的。”千玉月娇美目泛雾,尘封的过去浮现出来。

“愿上天保佑你……”那年,在凤鸣塬,张浦用这样的心声和目光,默默地送走了千玉月娇。可千玉月娇听到的感受到的却是:“去死吧!死了死了,一死全了……去死吧……”

千玉月娇听见张浦在她的身后,在她的心里,在她的头上,不间断地恶狠狠地追逐着她叫着。“死了好,死了好……眼一闭便没有痛苦了。”月娇心中有个声音也这么说。“怎死?去哪死?”千玉月娇问。“为甚要死?凭甚要死?你有甚过错,非得去死?”

一个声音,从天上传下来。“是啊,咱为甚要死呢?可不死,又为谁而活呢?”千玉月娇想得心碎了,精疲力竭,猝然倒向无定河,顺流而下。这令一直尾随着千玉月娇的阿伊古丽一惊,她催马上前,手中的长鞭一挥,将千玉月娇缠住拉上岸来。

后面的千玉花花,跳下马把姐姐抱到阿伊古丽的马上,三人两马奔着原野下去。

千玉月娇在一个农家躺了一个多月,在花花和阿伊古丽精心照料下渐渐平静下来。这日阿伊古丽出去采买,花花困倦得支撑不住,便倒下睡会。趁此机会,千玉月娇来到无定河边。她思来想去,想了无数次,还是了无生趣。于是,千玉月娇决定,让无定河将自己带回到万能神那里。然而,当她快步奔向无定河时,一阵强烈的呕吐,令她不得不停下迈向死亡的脚步,扶着岸边的红柳呕肠吐胃。这时,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姑娘从河边洗衣归来。小姑娘指着千玉月娇问奶奶:“奶奶,那女子怎么啦?生病了吗?”

老奶奶扫了千玉月娇一眼,呵呵笑道:“她没病,是有喜了。知道吗?用不了多久,又一个小生灵,就会降生了。”老奶奶的话,如同一只手,一只幼小却绝对有力的手,从肚腹中伸到腔子里,一把揪住千玉月娇的心。那只小手真烫,烫开了千玉月娇冰结的心,令她的心又突突跳动起来:“有喜了,我有孩子了……”月娇痴迷起来……

“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又来这里,还想死……”匆匆赶来的千玉花花,一脸惶恐,话吐出口,又咽回去半句。千玉月娇醒悟苦笑:“花子,怕姐姐死是吗?放心吧,姐姐再也不会去死了!从今往后,姐姐有作伴的人了。”千玉月娇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河岸上,喃喃地说道:“河神作证!千玉月娇的命,是孩子给的,从此以后,只为孩子一个人活!跟那个负心人,咱是不到黄泉,绝不相见!如违此誓,天殊地灭!”千玉花花见姐姐发誓,便也跟着跪倒,不得要领胡乱嘟囔:“花子跟着姐姐起誓,这辈子也不见那个该死的汉蛮子。不到黄泉,绝不见他。若是见了他,让他天殊地灭,断子绝孙……”

“呸呸呸!花子,你说什么哪?快啐唾沫,把誓毁掉。”千玉月娇急得慌忙乱啐。

千玉花花迷惑不解地问:“姐姐,咒骂他有什么不对吗?”千玉月娇俏面胀红,喃喃地道:“你那、你那不是咒咱们的孩子嘛。快改过来,要是被河神记住,再改就难了。”

千玉花花虽然不知道“咱们的孩子”在哪,这话从何说起,可眼见姐姐急的面红如血,脖子上青筋暴跳,急忙呸呸啐吐道:“呸呸呸,一风吹。呸呸呸,一风吹。前面的话,是河风,河神不要记心中。前面的话,是汉蛮子的屁,河神爷你不要理……”

“花子,你傻了?怎么胡乱说起来了。汉蛮子的屁,怎么跑到你嘴巴里去了?”千玉月娇一边嗔怪妹妹,一边忍俊不禁。千玉花花伸舌笑道:“没留神,吃他个亏。有机会,让他喝咱的洗脚水,再找回来。”千玉月娇惨淡地笑道:“好了,你不要跟着捣乱了。花子,你要是真心疼姐姐。就把姐姐的断发和鞋子送回家,告诉爹娘。就说姐姐辜负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千玉花花闻声泣问:“那咱呢?姐姐也从此跟咱也再不见了吗?”千玉月娇苦笑道:“你不是知道姐姐在哪嘛,想来就来嘛……”

千玉花花没有想到,从来不欺骗她的姐姐,这次居然把她给骗了。千玉花花答应了姐姐,把姐姐的头发和鞋子送回家,对爹娘谎称是别人从无定河边拾到的。然后她寻机又偷跑出来,去找姐姐。结果,人去屋空。直到现在,她才同姐姐见面。

千玉花花接过姐姐的话,说道:“姐姐,既然如此,那就跟咱们回去吧?咱们一起过活,总比你一人飘泊要好得多吧?”“不去。”千玉月娇断然拒绝:“在这里,在咱势力范围内的任何地方,咱就是礼法,就是纲常,随心所欲!为甚要去那个伤心地,重温那些屁话呢?妹子,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任你智慧通天,舌生莲花,说的顽石点头。也别想咱改变主意。说点别的吧。”说甚?千玉花花定定地望着姐姐。娘亲死了,弟弟也死了,姐妹分离,父亲一意孤行,誓死报仇。除去这些,还有什么别的可说的?这些,又正是敏感的话题,是姐妹二人极力回避的话题。姐妹二人相视无语,愣怔了一会,千玉花花灵机一动问:“宝儿呢?咱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他?”千玉月娇叹道:“去见他了。”

花花喜出望外:“姐姐,这么说,你原谅他了?”月娇闷声道:“父子相见,天经地义。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千玉花花问:“孩子像谁?像你还是像他?英俊得不得了吧?”

千玉月娇淡漠地说道:“你见到他,就见到宝儿了。”千玉花花又无言以对。沉默了一阵,千玉花花道:“姐姐,你知道嘛,咱们一直在找你。”千玉月娇苦笑道:“知道。不然的话,也不会凑巧救了你们。”千玉花花千方百计地想同姐姐深入细致地交谈,千玉月娇一句话便拒妹子千里之外。两人时断时续、断断续续,艰难而又不着边际地聊着。

门帘一响,阿伊古丽进来,边坐下边笑道:“醉了,全醉了。都成醉猫了。男人呀,就是孩子,该谅解就谅解,能过去就过去……”千玉月娇不理睬妹妹期待的目光,和阿伊古丽有所指的话,起身道:“师傅,你照看花花一会,陪她说会话,咱出去走走。”

千玉月娇到了帐外,向张浦所在的帐篷扫了一眼,目光一暗,不自主地颤栗一下,缓步向不远处的湖边走去,耳边依稀响起了张浦的吼曲声:白日里一个阳婆婆,月夜里一个月公公。你就是那阳婆婆,咱就是那月公公。船儿双桨划得快,马儿双镫好远行。咱俩就是那船儿桨,咱俩就是那马儿镫。生生死死不分开,日日夜夜相伴行……

千玉月娇挥泪如雨,穿林绕树,来到湖畔,已是晌午时分,天高云淡,一丝风也没有。小小的湖汊,平滑如镜。千玉月娇蹲身,解开蒙面黑巾,湖面上现出一张清亮洁白却又狰狞恐怖的脸面。左右脸颊上,各有一个十字型的刀疤,深可见骨,肌肉翻卷。

那年,千玉月娇打算让无定河将自己带回到万能神那里。可她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有了另一个生命。为了这条小生命,她决定活下去。但她对天发誓,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为了誓言,她割发留鞋。可在后来的日子里,却仍旧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特别是生了孩子之后,一见到孩子,就由不得地要想起他。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悄悄地回去探望。结果,他去了契丹,她便追随着去了契丹。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见到妹妹花花同他在一起,并且就要同床共枕。那一刻,千玉月娇的心又一次凉透了,忍不住冷哼一声。因为她一声冷笑,时过数载,千玉花花仍旧没有跟张浦圆房,她原谅他们了。这时,却发生了小弟千玉承业惨死之事。千玉月娇为此大怒,欲杀李继迁为弟弟报仇。然而,老天弄人。那次,她仇没有报,却被李继迁从狼口救了一命。这个玩笑,上苍开的太残酷了。没有法子,她唯有毁容以誓,酬答弟弟了。

此刻,对着湖中那张恐怖的脸,月娇禁不住地问:“万能的神啊?我千玉月娇前生究竟造了什么罪孽,给我那么多的惩罚还不够吗?为啥还要折磨我啊?天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在千玉月娇痛不欲生时,远处传来儿子的呼唤:“娘亲,你在哪……”

月娇闻声,慌忙掬起湖水洗一把脸,系上蒙面黑巾,佯装观景般地站立起来。这一刻,她又成为号令一方的首领,尊贵威严。千玉月娇平静下来,从容不迫地回身望去。张宝儿喝了不少酒,一张俊美的小脸,红如胭脂,兴冲冲地跑过来,拉住母亲的手,正要说什么,却哎哟一声,叫道:“娘亲,你的手好凉啊!娘亲生病了吗?手怎会这么凉?”

千玉月娇柔声道:“没事。娘亲刚洗了湖水,就显得有些凉了。不要胡思乱想。”

张宝仰望着母亲道:“娘亲,孩儿有一件事想求您,能行吗?”千玉月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宝儿,你记住了,从现在起,到他们走。娘不会答应你任何请求。”

张宝儿伸伸舌头,失望地道:“娘可真狡赖,人家甚都没有说呢。”千玉月娇道:“不用说,娘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宝儿,你是想让娘去见你爹爹,对不对?”张宝儿点头:“是啊。娘可真聪明。其实爹爹挺好的,没娘想的那么坏,娘为甚就不能见见他呢?”

千玉月娇道:“用不着你拍马屁。娘聪明还是傻瓜,娘自己知道。你爹爹好坏,娘比你清楚。你喜欢他,娘也高兴。可娘有娘的规矩,娘不反对你喜欢爹爹,你也不要来管娘的事。”

张宝儿的兴头,被一盆冷水熄灭,变得垂头丧气。千玉月娇见状,似有不忍地问:“宝儿,是你爹爹让你来的吗?”

张宝儿嘟着嘴巴道:“爹爹没说,可咱从他身上闻出来了,他想见娘比想见咱,更想得厉害。”千玉月娇一抖,娇躯震颤,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张宝儿问:“娘亲,你在说甚啊?”

千玉月娇道:“没说其么。宝儿,去吧,去多陪陪你爹爹。不然他一走,你们不知又得何时才能见面。”

“娘,咱们不跟爹爹走吗?”张宝儿失望地问。千玉月娇道:“不走。他们的人养好了伤,就打发他们走。你、你要想跟他走,也、也行。只要你能舍了娘。”

“不,咱舍不得娘。”张宝哭了。千玉月娇叹道:“那就去吧。去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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