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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祁连山下豪杰结盟

祁连山,横贯甘肃河西走廓和青海高原的巨龙,巍峨绵延,参差起伏,层峦叠嶂,苍苍莽莽。青松茂草,怪石流泉,主峰终年积雪。雪晴雨后,烟青如画,天地若洗。祁连,在古匈奴语中,是天的意思。诗仙李白有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青海青,黄河黄,祁连山下好牧场。夏秋之季,绵密油绿、柔嫩多汁的各种牧草,如毡如毯,覆盖整个山川峡谷。帐篷如帆,鼓荡在河流溪边;炊烟似云,接水连天。牲畜仿佛是流动的星辰,漫游在这碧海云天之间。庄浪来罗二族,便游牧在这如画之地。

庄浪是吐蕃一支,来罗为党项姓氏,俱是辖帐数千的大族,族中精骑善射弓马娴熟的勇士皆数以万计。二族在祁连山下游牧,常为地域不明争斗,死伤甚重。仇杀不知道多少代后,二族各出一英雄人物,庄浪鬼二和来罗魏五,眼见年年相争时时相斗,动辄死伤几十几百人,二人心中不忍,便相约到祁连山最高处,天梯峰上决斗,胜者为雄败者雌伏,以免族人无谓伤残。约好后两人各带随从数人,约了证人,来到天梯峰下。在观峰台上,二人祭祀过天地鬼神,对天地山神明誓后,开始向峰上攀登。到半山腰处,山陡冰滑,没带登山器具,便无法上升了。于是,两人退到个宽敞的可以立足的地方,展开决斗。

鬼二使的是两柄八棱铜锤,魏五使的是狼牙大棒,两人都是以力取胜之人,吆喝一声便砸开了,你给我一锤,我抡你一棒,锤棒相碰,如同夏日闷雷,惊天动地。

天梯峰高过千丈,终年积雪。时值初冬,几场大雪后,山上积雪更厚,咳嗽一声都可能发生雪崩,哪架住二人锤来棒往,几个回合后,轰隆一声巨响,狼牙棒和双锤都震飞跌落,两人四手尽皆虎口震裂鲜血淋漓,两人愣怔一下,便扭到一起,较起力来。

这时,雪峰轰隆一声崩开,倾银河翻玉宇般山崩而下,一泻千里呼啸而来。雪崩之速,飞鸟有时都难以躲过,更不用说人。而鬼二和魏五两人,正斗到生死攸关之际,别说没有发现雪崩,就是发现了,当此紧要关头,那也是宁死不退的。眼前的情景,令观峰台上观望的人们,惊骇欲绝,齐声高呼。可二人充耳不闻,眼见着就要被雪崩活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不知从何处奔来,青年飞扑上前,奋起神威,一下子将他们分开,两人还在相互用脚踢,青年无奈,只得一手执住一个,令其无法近前争斗。公证和观战之人,喝一声彩,叫一声苦!崩雪就要到他们头顶上。

少年目瞪口呆,骨软筋酥,吓得逃跑都忘记了。事实上,就是逃也逃不脱了。

青年见状大怒,双臂一抖摔翻鬼二和魏五,冲着奔腾而下的崩雪,高声喝骂:“山精娘子,雪花小儿,焉敢害吾?!”当时快若流星疾如闪电地摘弓搭箭,大喝一声:“着!”

据目击者后来说,当时就见红光一道,化为一只张牙舞爪的天狼,疾奔塌天而来的崩雪,双爪奋力一劈,幻出彩虹一条,将崩雪一分为二,雪崩堪堪到了四人头顶十数尺处,分流而去。众人魂飞魄散,渐渐地聚拢了魂魄,定下心神之后,将青年视为天神。

庄浪鬼二和来罗魏五,更是跪拜不迭,叩谢活命之恩,视这个青年为自己的再生之人。

青年慌忙将庄浪鬼二同来罗魏五扶起,二人仔细打量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人,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人,头戴雪狐帽,整个雪狐皮做成,狐头狐尾垂后,身穿白虎皮袍,脚蹬白驼绒毡靴,眉凝如墨目光炯炯,虽无神仙之气,却是条铮铮铁汉,天纵的英雄豪杰。

庄浪鬼二再次抚胸施礼,万分恭敬地问道:“请问神人从何而来?”青年一笑道:“咱哪里是什么神人,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两位英雄,此处非久留之地,咱们下去叙谈吧。”

二人点头答应,四人下到观峰台,会合证人及观众,众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青年和少年下山。径直回到庄浪鬼二的族帐之中,大摆酒宴,各叙来历。鬼二是吐蕃人,姓庄浪,排行第二,大哥死于来罗族人之手,他接管族帐。因为他生得太俊美,曾诱得堂姐对他起了爱慕之情,因同族不得通婚,情不自禁跳崖而死。

惨剧发生后,庄浪鬼二怕再惹麻烦,终日以鬼面具覆面,人称鬼二。来罗魏五父是党项人,母是秦汉戍边的汉人后裔,姓魏,魏五行五,便叫个来罗魏五。魏五两个哥夭折,两个哥死于庄浪人之手,双方有数代血仇,若不是看在救命恩人的面上,他死也不会进庄浪人帐篷。来罗魏五与庄浪鬼二介绍过自己,庄浪鬼二恭谨地问青年:“恩人看样子是蕃人,不知道高姓大名,仙居何处?”

青年摘去雪狐皮帽,喜爱地望着炫目的鬼二笑道:“在下银州人氏,姓李名继迁。”

“李继迁……李官爷……”一帐人惊呼,且惊且喜,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随李继迁的少年得意了,咧开大嘴,声如击瓮,嗡嗡笑道:“这就是平夏部、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李继迁、李官爷。咱的十八阿哥,咱是他堂弟李大信,绰号猫头熊。”

众人急忙起身,叩拜的叩拜,施礼的施礼。叩拜的魏五等人,都是五体投地,施礼的庄浪族人,人人头低到肚脐眼上,恭敬无比地再次请继迁上坐,个个执晚辈下属礼。

按照唐宋制度,定难军节度使为平夏地最高军政长官,管内都知蕃落使却是最高行政长官,管理民族内部事物。在座的党项人虽不属定难军管辖,但却是散落在外的党项人,原则上,他们得听管内都知蕃落使的,可以说,李继迁也算是他们的首领。而吐蕃人虽然不归李继迁管辖,但他们天生敬重英雄和首领,李继迁身为贵种首领,又是射虎英雄,加上先前射雪分崩的神奇壮举,令他们万分崇敬,无比恭顺,人人头抵肚脐眼。

李继迁还礼令众人免礼,重新入席,酒至半酣,举杯神色凝重地道:“二位肯听继迁一言否?党项羌和吐蕃羌虽不同宗同族,但追溯根本,都是蕃人羌根。咱们蕃人羌人,本来就稀薄凋零,为此深受外人的歧视欺凌,若自己再争斗不已、相互残杀,灭族亡种之日不远矣。愿二位从此罢战修好,结为兄弟,永保族人平安快乐,岂不胜似争斗?”

“唯恩命是从!”魏五鬼二慨然应诺。他们本来就是为解除争斗,不得已而决战的,如此皆大欢喜。鬼二喜道:“只一事相求,愿官爷为兄长,吾等为弟,作个附骥之蝇。”

李继迁大喜应诺,三人当场结拜。就这样,十八岁的继迁,成为两个大豪的兄长。

李继迁西行迁灵,找到祖坟收拾了灵骨,朝回走时,听人传说,祁连山有圣物银鹿出现,便来到祁连山天梯峰,准备猎取银鹿,贡献神灵。银鹿乃圣灵之物,必需得活捉,李继迁和李大信,便守在银鹿的必经之路,布下罗网,挖了一个雪洞守株待兔等待银鹿。结果,李继迁没等到银鹿,却救了鬼二和魏五的性命。结交两个生死兄弟,化解了二族血仇。

这段事迹,很快传遍祁连山,被人编成话本,在祁连山下青海湖畔传唱。

李继迁同庄浪鬼二、来罗魏五欢聚数日,眼看着大雪一场接一场,已接近十一月,转眼就要过春节了。李氏进入汉地已经三百年,早已经学会过春节。临近佳节倍思亲,李继迁不由地想起母亲和亲人,并惦记起治下的属民,不知道有没有遭灾受困的,能不能快乐地度过春节,再也逗留不下去了,不顾二位兄弟的再三挽留,起程东返。

天寒地冻,景色雪掩,河流冰封,李继迁选择了一条最近的道路,经肃州、韦州,直奔夏州。日夜兼程。数天后返回到平夏部地界,一进自己地界,便碰到一队马军在巡边,领头的是房当族帐的一个小族长,同时又是本族帐小军主。他一见李继迁,慌的礼都忘施,一把拉住他的马缰嚷嚷:“官爷呀,你跑哪去了?继筠大帅归天……”

李继迁仿佛听到晴天霹雳,摇晃一下,啪地抽了这个军主一鞭,怒吼:“胡日骡!”

“官爷,这种塌天大事,小的怎么敢胡乱叠龟壳……”小军主委屈地辩解着。

其实,不用他辩解,李继迁也意识到这是真的。他只不过是不能相信,他出门时,三哥还壮实的象头野牛,羡慕地送他几十里地,说是要不是身不由己,就跟他一块去远行。怎么说没就没了?是天神的召唤还是恶鬼的侵害……他打马向夏州城飞奔而去。

李继迁的马是宝马,很快就将李大信等甩在后面。前面出现一片原始森林,漫无边际,森林披冰挂雪,冷肃森然。一条驿道穿林而去。李继迁打马入林,跑到森林深处,突然一条绳索自天而降,拦向李继迁的脖子,如果拦住,他是必死无疑。

好个李继迁,在骏马的飞奔中,一侧身来一个镫里藏身不说,还反手抓住绳索,用力一拉,从路两边的树上坠下两个人来,惊呼与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李继迁的马又向前冲数十尺才站住,他回头一看,路边树林中冲出十几条猛汉,有的在察看从树上掉下来的人,有的在惊异地望着他,显然是不敢相信,一个人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不但能躲避而且还能还击。

李继迁惊出一身冷汗,马打盘旋,喘息着望着袭击者。在这块蕃汉羌戎犬牙交错的土地的交界处,许多人都是双重身份,日子好过或没机会时,他们是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或有机会时,他们就是马贼强盗。特别是党项的生蕃和某些吐蕃人,遇到机会就会抢劫。但一般情况下,都是只劫财不伤人,在治理有方的平夏部腹地,这种有预谋直接要人性命的举动,实在不多见。李继迁见这些人是党项打扮,以为是他治下的生蕃,怒吼:“你们的心被蛇毒浸了吗?怎敢如此阴险歹毒?!你们是哪个族帐的?不认得李继迁吗?”

袭击者的回答是,突发乱箭。李继迁大惊,若是蕃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就是生蕃听到他的名字,也是顶礼膜拜。没想到这些人听到他的名字,反而箭矢对答。他急中生智,就地取材舞起手中尚未丢弃的绳索,织成一张防护网,护着自己和马,磕马后退。

李继迁后退,那些人狂追不舍,边追边射箭,眼看着李继迁就在伤在乱箭之下,远处来路上隐隐响起马蹄声。袭击者听到了,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加紧追击李继迁,一路隐入路边的树林中。李继迁见势头不对,知道袭击者要伏击落后的李大信和他的随从,便顾不得保护他的宝马了,一提马缰令马人立而起,马被乱箭穿身,悲嘶着轰隆倒地。

就在这一刹那,李继迁已经取下雕弓,伏身马后,箭如弩发,连续不断,六七个追击者惨呼着连连倒地,剩下四五个掉头奔逃,也无一幸免。李继迁长出一口气,射出一支响箭,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应声弱了下来,并遥遥传来呼哨声,表达了李继迁能懂得的意思。

李继迁没了后顾之忧,果敢地从马后越出,冲到被他射杀的那些袭击者身边,取出他们箭壶里的箭,补充了自己的箭壶,窜到路旁林边,绕树穿林,杀了回去,听到林中一片惊呼奔逃声,顺着声音射几箭,居然也有惨叫扑跌声,奔逃的声音越发急忙慌乱。李继迁没有继续追击,靠树喘息,从怀里取出一个鹿皮囊,喝了几口酒,定了定心神,又发出一支响箭。

不远处骤然响起马蹄声,前面是匹探马探路诱敌,然后才是李大信带着五个随从伏鞍驰来。到李继迁面前,李大信滚鞍下马,急忙察看李继迁,五个随从不用吩咐,警戒的警戒,搜索的搜索,检查战场的检查战场,训练有素,有条不紊。

李大信一把夺过李继迁手中的酒囊,猛喝了两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心有余悸地埋怨道:“阿哥,再急也不能一个人跑,多悬啊!大首领走了,你要再没喽,让咱们倚靠谁?”

李继迁道:“别多话了。此处不能久留,通知后面的人马赶紧过来,得赶快离开。”

李大信便手插嘴里打呼哨。李继迁回到自己马的身边,神情肃穆地解下马鞍、马缰等一切羁绊。过来一个随从禀报:“官爷,没有一个活口,全是一箭穿心或一箭穿喉。”

李继迁点头:“身临危境,自然下的是死手。能看出来是哪个族帐的害群之马吗?”

随从困惑地说:“很奇怪。穿的是咱蕃人的服饰,却汉人蕃人吐蕃人什么人都有。”

“这倒怪了……”李继迁也困惑起来,但立马有了决断:“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鹘飞有影,雁过留声,若是冲咱来的,早晚会水落石出。可惜咱的宝马了。天不早了,焚烧是来不及了,抬到道边用雪葬了吧。苗头不对,要有灾难,咱们得连夜赶到夏州城。”

几个随从将马抬到道边用雪埋了,幸好带的有备用马,一行人又整装上路飞奔。

破晓时分,夏州城门刚开不久,李继迁一行便风一般地冲进西门。时间还早,路上没有行人,店铺也都没开,用不着减速,狂飙般一直刮到夏王宫前。李继迁滚下马背,踉跄着冲进宫,直奔大殿,人没到殿前,泪已流满面,扑到李继筠灵前,已泣不成声。

李继筠早已经装入精刻细雕的彩绘匣中,匣子散发出浓重的香气,这是党项人特有的保尸方法,用特制的药物涂抹过的尸体,能保存很长时间不腐烂。

“十八弟呀,你可回来了……”李继捧闻声从内宅跑来,搂抱着李继迁哭起来。

杂谋月等女人也都闻讯而出,跪倒陪着哭泣。哭闹了好一阵子,李继捧劝李继迁道:“十八弟,三哥已经去了,哭死也没用。还是想想活人,在此关键时刻,还要仰仗兄弟大才,帮七哥度过难关。不哭了,你一路鞍马劳顿,先歇息一下,有大事商量……”

杂谋月等也帮忙劝说,李继迁渐渐收泪,跟李继捧和女人们简单地见了礼,就地盘腿坐在灵旁,审视着李继捧问:“七哥,三哥如何去的?是天神的召唤还是恶鬼侵害?”

李继捧说:“兄弟,你跑乏了,还是先去暖室歇息一下吧,这里太寒冷了。”李继迁摇头:“三哥对我们恩重如山。咱要为三哥守灵。还请七哥将三哥的去因告诉兄弟。”李继捧打个寒战,摇头道:“说来怕人,咱当时猎秋没在场,你月嫂子也不在,还是让六爹他们跟兄弟说吧。”李继捧说着转头对杂谋月说:“阿月,你去请六爹和赵指挥来说吧。”

李继迁又吃一惊,满面惊疑地望着李继捧和杂谋月。李继捧还没觉察,杂谋月却看在眼里,赧颜道:“十八弟可能不知道。你七哥已经被众人推举为新的大首领了。”

李继迁愣住。按照党项规矩,新首领继任,便要接纳前任首领的妻妾。可照规矩,得在前首领安葬后,才能正式接纳。现在三哥尚未安葬,他们怎么就俨然夫妻一般了?再有,推举大首领这么重大的事,自己这种举足轻重的人没到场,怎么就推举了呢?

李继迁一阵迷茫失落。他是最佳继承者,自幼胸怀大志,要说不想得大位兴大业,那是欺人之谈。就这么与大位失之交臂,能不心如刀绞?他咬紧牙关用力镇定自己,抛开杂念道:“恭喜七哥!既然家族举了七哥,弟无异议。定尽绵薄之力,辅佐七哥!”

李继捧与杂谋月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解说。闻讯赶来的赵光嗣上前道:“管内使,是这样,首领突然暴亡,民心慌乱,为安民心起见,帅府诸将官僚,拥立了继捧。”

“什么?拥立?”李继迁大吃一惊。赵光嗣却板起脸:“是,是整个节度府拥立的。”

李继迁面色一变,挺身欲起,忽见赵光嗣面露杀机,殿外好象有许多人悄悄掩来。大概一言不合,就要刀兵相见。

李继迁心念电转,立时就有了决断,不动声色变换了一个坐姿,重新坐下,巡视着李继捧和杂谋月,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恶意,平淡地说:“赵指挥使,你们也太性急鲁莽些。掉进汤锅里的天鹅,还能飞了不成?七哥继任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即便是家族推举,也是非七哥非属。你们拥戴七哥,咱双手赞成,但这个拥立不合祖制,这不是安定之道,这是取乱之法、祸乱之举。你们这是给咱蕃人种祸。”

赵光嗣反问:“何以见得?”李继迁目光一寒:“你们今日拥立节度使,明天各州就能拥立刺史。届时首领号令不行,蕃人势必散乱。五朝十国之鉴就在眼前,何用多言?赵指挥若非多年旧属,继迁就得问你居心叵测之罪!蕃人乱了阵营、散了心,何人得利?”

赵光嗣气为之夺,嘟囔:“管内使不会怀疑咱真的居心叵测吧?”李继迁道:“乌云遮不住阳婆子,霜雪埋不住草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间会证明一切,无弯者自直。”

赵光嗣嗫嚅。李继迁不再理他,对李继捧说:“叔伯兄弟们在哪,咱要见他们。”

李继捧嘀咕:“都没来呢。”李继迁惊叫:“没来?三哥是几时没的?发丧帖没有?”

杂谋月神色暗淡地道:“你三哥是猎秋节没的,正赶上天狼噬日,大咳吐血而去。第二天就向朝廷和各州报了丧,到这刻,朝廷没来人,各州也没人来。正设法再催促哩。”

“天狼吞日?”李继迁喃喃。“是天狼吞日,全夏州人都见了,咱就在边上。”闻讯赶来的李克信接话道:“怕死人。继筠扑到城墙上去察看,便大咳喷血,随天狼而去……”

见李克信如此说来,李继迁满腔疑虑被打消。他知道,李克信不会说谎话,三哥的死,大概不是歹人或鬼魅所害。本来他打算开匣验尸,现在打消这个念头。起身给李克信施礼,

李克信一脸惭愧地继续嘟囔:“继筠走的太可怕,六爹怕蕃众心慌,就请求了神灵,立了继捧。谁知……唉!”李克信叹息一声,咽下一节话,喃喃:“六爹糊涂,弄坏了事……现在,各族帐商议好了不来奔丧,都是六爹的错。老十八,你得设法挽回……”

李继迁面色大变,叹息道:“擅乱祖制,变故已生。九月初一至此已快三个月,快马加鞭跑趟大食国都回来了,何况近在咫尺的各州,以及不太远的汴京。大乱将至矣!”

李继迁翻身给李继筠叩头道:“三哥,大乱在即,十八弟无法为三哥守灵了,勿怪!”

李继迁给李继筠叩了三个头,起身对李继捧道:“大首领,带咱去别处商议大事!”

“请!”李继捧欣喜地前面带头出来。李继迁看到外面布满了剑拔弩张的卫士,淡淡一笑,视而不见地大步而去,跟随李继捧来到殿前的都指挥使衙门的议事厅。议事厅中炉火熊熊,温暖如春。李继迁摘帽脱袍,去毡毯上随意坐了,有供养女送上热滚滚的茶酒奶酪肉食干果之类,一人一几,东西都是一样的,李继迁看看茶壶酒器都是银的,便自斟自饮,喝几碗酒和茶后,见对面的李继捧毫不迟疑地割肉大嚼,也抽出腰刀割食。

大家毫不谦让地吃喝,杂谋月流着眼泪,详细介绍了李继筠的死状、拥立及现状。李继迁一边不住地点头听着,一边风卷云残地将一壶茶一壶酒和一条肥羊腿送进肚里。然后抹嘴问道:“月嫂子,朝廷和各州是什么反应,总不会任何反应都没有吧?”

杂谋月苦笑:“朝廷说要等各州叔伯兄弟们上奏章再下诏。各州叔伯兄弟们说,既然咱们有能力拥立首领,也一定有能力将前大首领抬出去埋葬。丧都不奔,还敢想他们上折保举你七哥吗?事情就僵在这了。现在,咱们是骑虎难下,一筹莫展,你说咋办?”

“定了埋葬日子没有?”李继迁问。杂谋月道:“你不在,叔伯们没来,朝廷吊唁使者没到,就没定。”李继迁略微松了一口气,叹息道:“还好,还有回旋余地。否则,首领大丧,李氏宗族人不到,朝廷不来人吊唁,那可是天大的大笑话!会连带出大麻烦!”

“有甚麻烦和可笑?”李继捧的舅舅,长的秃鹫一般,伸长脖子道:“他们若给脸不要脸,就收回他们的权力。”赵光嗣也说:“老舅爷说的是,不行就不等他们即日下葬。”

李继迁脸一沉:“你们是真想让蕃人四分五裂,尔后被宋人或契丹人吞噬掉是吧?”

“十八爷这话是从何说起?”老舅爷叫起屈来。赵光嗣也说:“管内使言重了吧?!”

李继迁沉声道:“你们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咱蕃人千百年来,一直活在吐蕃回鹘汉人的夹道里,不管吐蕃还是汉人,无不想吞噬或消灭咱们,就是回鹘也一直虎视眈眈窥视咱们。蕃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千百年挣扎在鲜血和眼泪里!至大唐太宗及大周则天女皇,还算心胸广大,容咱们安逸了二百余年,到唐明宗便又开始图谋咱们。宋太祖回答南唐国主李煜时曾言,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宋人还是契丹人,所以容咱们鼾睡,不是能容而是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吐蕃与回鹘,也无时不惦念咱的土地人畜。咱蕃人之所以能在这夹缝生存至今,得利于咱们一直抱成一团,一致对外。若按照你们所说的去做,蕃人势必四分五裂!那时,别说宋与契丹,就是吐蕃与回鹘,也能吞噬咱们!”

“危言耸听……”“杞人忧天……”赵光嗣与老舅爷阴阳怪气地争抢着分辩。

啪地一声,李继迁拍案而起,指着赵光嗣和老舅爷怒喝:“冥顽不灵,想找死吗?”

呛啷声响,李大信等干脆利落把刀架在赵光嗣和老舅爷的脖子上,只要李继迁一点头,二人的头就长不住了。二人面如土色,身体筛糠,老舅爹喃喃辩解:“咱没说甚,这是做甚?”

赵光嗣伸脖张嘴想喊人,李大信刀锋一紧,赵光嗣脖子鲜血淋漓,不敢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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