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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中暗箭继迁暂失机

李继迁身后的堤坝下,嗷地一声窜起三条影子,同杀来的黑影拼杀在一处。他们是尕朵子、鱼各罗和花虎。打斗喝骂声,将距堤坝不远的卫士和将领们惊动,蜂拥而来飞奔扑上,和尕朵子等人里外夹击,将刺客砍杀数人,余下擒获。

堤岸下的张浦等人,闻讯赶来,当时大惊,也顾不上暴露目标了,立马就地支帐生火,抢救李继迁。张浦亲自动手,抢上去把已经昏迷的李继迁抱在怀里,然后跌坐地上,把李继迁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细细地察看后,知道没有性命之忧,方才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开始施救。李继迁中的,是平夏军中最普通的铁矢柳杆箭,横贯在鼻梁骨中,血流如注。

张浦一边扯衣为李继迁止血,一边喝道:“速去河边取冰雪来!”立时,有人飞跑着取来冰雪,张浦用一块布将冰雪包了,搁置在李继迁的脸面之上,须臾,血流缓慢,张浦道:“拿剪刀来!”

有巫师急忙递上剪刀。剪刀是平夏军巫师必备的一种手术器械,因为常常有人中箭需要剪断箭杆。张浦接过剪刀,剪断箭杆,一手扶住李继迁的鼻子,一手握住剩余的那截箭,轻轻一用力拔出来。李继迁闷哼一声,伤口又是喷血如箭。张浦喝道:“冰雪!”

立时有人将包好的冰雪包递上,张浦就用一包包冰雪覆盖在李继迁的脸上,为他止血。过了一会,流血渐渐地止住,张浦这才用干净布为他擦拭干净,要过红伤药为他敷上,包扎起来。这时,李继迁苏醒过来,问张浦:“兄长,咱还活着?现在几更天了?”

张浦长出一口气,微笑道:“官爷安心,伤势虽重,却无性命之忧。此刻大概快四更了吧?官爷问这做甚?”李继迁挺身而起,道:“兄长,立刻攻城!迟了就来不及了。”

张浦按住李继迁道:“官爷别急,估计已经走漏风声,这仗恐怕是打不成了。等他们审问了刺客再定吧。官爷,你安心休息,一切有张浦呢。”李继迁急道:“兄长,别贻误了战机,赶紧攻城。不拿下银州,咱们拿甚去救助那些饥民?得有多少人要饿死啊!”

张浦笑道:“官爷别急,保证一个人也饿不死。咱即刻令人带饥民去东大荒就食。这几年东大荒着实出产了不少的粮草,原是预备急用的,等闲之时不敢动用。加之又因运输不便,一时就没有打算动用。现在顾不得了,让人前去就食,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吧。”

李继迁闻声舒口气,放心地道:“好!如此咱就放心了。那就任凭兄长处置吧。”

这时,破丑重遇贵提着个血人进来,狞笑着呼喝道:“官爷,张公!这小子招了。是他给遇乜布等人带来许多黄金,唆使遇乜布等人下手刺杀官爷。他再不招,咱就让他六根清净地去西天了。”

张浦一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被重遇贵拎着头发,提只羔羊般地拖进来。小伙子一只手臂已然不见,另一只胳膊,也只剩下半条臂膀。张浦正惊骇之时,庄浪鬼二拖着遇乜布的小儿子遇乜成仁进来,也是鲜血淋漓,手脚不全,只剩下半条命。

接着,李继冲、李大信又拖着两上半死不活的血人进来。李继冲边走边骂道:“张公,是宋狗!是宋狗收卖了这几条蛇,来害咱们官爷。”张浦立起身来,先不问李继冲等,而是喝问:“探马,探马何在?速去探听银州及周围的虚实!”阿旺过来道:“张公放心,探马已经全部出动。一会就会报来。刚才咱也听了,周围百里之内,暂且还没有大批人马活动。”张浦闻声稍安,这才回头去问李继冲等:“怎么回事?问明白没有?”

破丑重遇贵抖动着手上那个昏昏沉沉的血人,吆喝:“张公,问明白了。这小子是联络人,是秦翰通过千玉仁雄派来的,用重金收卖了遇乜布及其儿子等九人。他们开始还宁死不说,咱用刀剁了他们的手脚,还不说,最后要剁他****,让他光着身子见阎王,他才说了。可惜,跑了遇乜布那条毒蛇。”

“又是千玉仁雄,冤冤相报何时了?!”张浦摇着头,心头微颤,问道:“千玉仁雄指使,没错了。可怎么联络的,通过别人了没有?咱平夏军中还有谁参与了?再有,这次攻打银州的事,他们是否泄漏给了宋人?要是泄漏了,潜入城中的人就危险了。这些问明没有?”破丑重遇贵笑道:“这个还没问那。待咱再来问过。”

重遇贵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点东西在手上,向小伙子鲜血长流的臂上一按一揉,就听见啊地一声惨叫,小伙子清醒过来。他一眼看到张浦,奋力睁大眼睛,哭喊道:“姐丈,救咱!咱可不想光着身子去见阎王,下辈子当太监啊……”

张浦一愣,看看四周没有人答应。小伙子死瞪着张浦喊叫:“姐丈,看在月娇姐姐和花花姐姐的面上,让咱全身而去吧!”张浦的头轰隆一声响,千玉花花有个小弟弟,叫千玉承业,他听说过可一直没见过,这会算是见着了。张浦强忍轰鸣如雷的心神震荡,艰涩地吐声道:“那就快说吧,说了,咱就求官爷饶恕你。”千玉承业道:“姐丈,咱是奉父亲之命,替宋人给他们送金子的,并且受命同他们一起动手,亲眼看到李继迁死,才能回去复命。别的一概不知。求姐丈看在两位姐姐面上,给咱留个全身。咱不想当太监!”

张浦知道,党项人对付敌人,那是残暴无比的,什么断肢、削鼻、挖眼、剜舌等等,应有尽有层出不穷。然而,这还不是党项男子最惧怕的,他们不怕死,也不怕肉体损害,就怕被断人根。他们认为,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是周而复始的轮回,没有什么可怕的。用汉人的话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若没有了人根,二十年后就做不成好汉了。所以,这才是他们最怕的。

张浦眼见千玉承业已然活不成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叹息着点头道:“你放心去吧,咱不会让他们再动你了。”千玉承业挣扎着想要叩头,却一头栽倒在地,说道:“谢姐丈……”千玉承业话没说完便头一扭,命丧当场。

见千玉承业死了,庄浪鬼二便将他还没有成亲的内弟遇乜成仁,拖到张浦面前,喝道:“告诉张公,你们是怎么联络上的?牵线人是谁?平夏军中还有谁是你们的人?!这次攻打银州的事你们传递出去没有?说实话,咱让你跟他一样走,否则就让你净身走!”

遇乜成仁还是个刚刚成丁不久的少年,满面恐怖地哀叫道:“阿哥,是宋人把咱爷爷奶奶及叔叔等全族人三百多口,尽皆在环州羁押起来。威逼咱爹爹干的。咱爹爹要是不同意刺杀官爷,咱族人一个也活不了。咱爹爹若是肯刺杀官爷,不但放人,慕容国丈的死也一笔勾销,另外还加官进爵。被逼无奈,实在是没有法子,咱爹爹才不得已让咱们干的。别的咱甚也不知晓。求阿哥放过咱吧。”党项人管没成亲的姐夫也叫阿哥。庄浪鬼二一把抽出腰刀,扎在遇乜成仁喉咙上厉声喝问:“真不知道还有谁是你们的同伙?”

遇乜成仁点头。鬼二牙一咬,阴森森地道:“那你就去吧!”鬼二说话间,一刀挑开了少年的喉咙,鲜血喷洒了他一脸一身,鬼二犹自不肯罢休,丢开手中尸体问张浦:“张公,那三个贱人在哪?”张浦默然不语,庄浪鬼二便趋身到李继迁面前,咬牙切齿地轻声问道:“大哥告诉咱,她们在哪?”李继迁躺在一张熊皮上,虚弱地说道:“兄弟,你别犯糊涂。没听见,你丈人也是被逼无奈。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干她们的事,就不要滥杀无辜了。”

庄浪鬼二怒气冲天地道:“兄长,不是兄弟不听你的号令。实在是他们都该死。对敌人手软,就是对不起自己。兄长,请你告诉咱,她们在哪?咱绝对饶不了她们!”

上次战役结束后,李继迁便要为鬼二和月光三姐妹完婚。可庄浪鬼二有不嫁妹绝不娶亲的誓言在先,拒绝李继迁的提意。月光三姐妹便暂时留在李继迁处,同时其父遇乜布和其兄弟也被李继迁接纳,并委派以重任,令其弟为自己随身侍卫。

庄浪鬼二接到攻击银州的羽令,日夜兼程赶到银州,就投入战前准备。尽管他很想月光姐妹,但忙得问都没有顾上问她们一声。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令鬼二无法面对李继迁,无颜见所有的人。一心要杀了三姐妹,以谢众人。

张浦眼见得庄浪鬼二焦躁不安,便道:“二军主休要烦恼。她们不在此,处置她们也不争这一时。倒是咱们这三万大军不能在此久留,让咱先问清楚情况,决定大军去留可好?”庄浪鬼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到一旁噗通坐地,呼呼气喘地运着气。

李继冲和李大信,把两个壮年男子拖到张浦近前。张浦一看,都是同遇乜布一块投降过来的,便道:“说吧,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咱知道你们都是男人,不想糟蹋你们,你们自己说。”两汉子道:“都是遇乜布的指使,这次攻打银州城的消息,估计遇乜布早就送出去。别的咱们一概不知。求爷赏个全尸,来生定当报答。”

两个汉子被杀死。张浦沉吟不语,有探马飞驰而来进帐禀报:“张公,无定河全部封死,可以渡河了。银州漆黑一团,连一只火把都不得见。”张浦立身喝道:“众将听令!”

帐里帐外一片应喏。张浦道:“火速退兵!李继冲率一万人马,去王亭镇暂住;庄浪鬼二来罗魏五,率人马一万,分十路,派麻女有德、昔吴谷旺、往利无敌、米擒狼人、咩兀继仁、那征千里、房当德才、卫慕显祖、御泥布娃,拓跋十三,各率一路,分头将各处饥民收拢起来送到东大荒就食。令这些灾民,从此以后就加入到垦荒种粮中。余下人马,随咱护送官爷,去黄羊坪。”众将应命。

领命过后,李继冲道:“张公,咱有个疑问,银州既然没有防范,为何不攻击之?”张浦笑道:“二军主,如若银州城灯笼火把布满城头,咱还真不好判断。现在可以肯定,银州已知晓咱们的行动,在故弄玄虚佯作不知。设下了埋伏,等着咱们呢。让他们等着吧,撤兵!”众将闻声明白,开始下令退兵。

这一仗,宋朝和赵保忠胜了。赵官家赐敕书嘉勉遇乜布,命其到环州为官。庄浪鬼二没有找到月光三姐妹,以为是遇乜布把她们带走了,却不知道是李继迁命张浦暗中将三人送走。这么一来,赵保忠声势开始有所抬头,夏州附近地区的党项人,尽皆投靠于他。

正如张浦所料,赵保忠一见收买人心见了效,各族帐纷纷来投,见好就收,再也不肯拿出半文钱了。气得杂谋月搬出厅堂,到府后园中一间泥屋独居,开始吃斋念佛,再也不问赵保忠的事了。就是这样,赵保忠也获利不小,不明真象的人们,还在不断地投奔他。李继迁闻讯,又开始同张浦商议对策。李继迁伤势虽无性命之忧,却伤得不是地方,久久不肯愈合。说话还鼻声囔囔,他道:“张公,这一阵,赵保忠胜了。我等当如何进行下一步?”

张浦道:“下一步,咱已想好,可官爷伤势迟迟不愈,一时还无法实施。”

李继迁欢喜地说道:“那就先听为快嘛。”张浦笑道:“世人皆喜趋炎附势,多爱趋贵从富。在钱财上,赵保忠暂且赢得了个先手。下一步,咱们在贵字上先他一步。去契丹求婚。官爷一旦娶了契丹公主,成为契丹的驸马爷,咱们在势上便压过总以正统自居的赵保忠了。”

“好!就这么办!”李继迁拍手叫好。张浦笑道:“官爷也别太高兴喽。这只不过是冰花,见不得烈火的。到底还得依靠咱们自己攻城掠地,广施仁政,争取民心。”

“嘿嘿嘿!”李继迁浅笑道:“明白,这就是汉成语说的,狐假虎威。管他谁假谁的威呢,只要有利就做。”

张浦笑道:“官爷言之有理。其实,这就好比一个鼎,两足无法站立,三足才稳妥。军攻为一足,民心为一足,拉外援亦是一足。有了这三足,官爷的这口大鼎,才会稳稳当当。”

“兄长的意思是?”

“三管齐下。联姻、夺地、争取民心。下一步,咱少在攻城上下功夫,要继续在掠地上作文章,在民心上下大力气。只要有了民心得了地,即便是所有的城镇都在宋人和赵保忠手里,只不过是孤岛而已,与我何碍?”

“妙!”李继迁抚掌大笑,牵动了伤口,忙收敛笑声。惹得张浦忍俊不禁。

辽统和四年十二月,李继迁伤口刚愈合,便带着鲜嫩的伤疤,引兵五百骑款塞,上表契丹,愿婚大国,永作藩辅。契丹主诏:以王子帐节度使耶律襄之女,耶律汀,封义成公主,赐婚于李继迁。这个联姻,为李继迁争得了巨大的政治影响,形势很快得到好转,加上他的军事进攻和广施恩惠。很快,声势又跟赵保忠拉平了。

然而,这赐婚的话说过之后,二年过去竟然没动静了。赵保忠又拿这个做起文章,说赐婚一说,纯属吹大牛,子虚乌有,纯粹是自己捏造的贴金谣言。形势又开始微妙起来。为打消流言蜚语,李继迁派张浦和千玉花花作为催婚使者,于辽统和六年年底,前往契丹,索取公主。

十二月,是一岁之尾。此刻,喧嚣了一年的大地,似乎进入休眠时节,万物归藏,人猫冬窝兽归巢穴,一袭雪被,将大地银装素裹。行走在这样的天地间,时间仿佛停止运行。然而,时间并没有停止,大地更没有冬眠,她在喘息,在积蓄新的力量,在吐故纳新。

在这个时光交替的季节,张浦一行鲜衣怒马,行走在晶莹的童话世界里。此次出使契丹,不同于上回了,用不着躲躲闪闪。他们大大方方走着,并且是沿着契丹的军营或驿站行进,速度极快。这次出使,张浦只带个百人卫队,一只海东青和几只鸽子,这只海东青是鹰王闪电的子孙。

那年,鹰王突然离去,人们以为它再也不会回来了呢,结果一年之后它带回来二只小海东青。后来,鹰王隔个一二年就失踪一回,每次回来,都带回二只小海东青。现在,小海东青们,都开始生儿育女了。海东青的队伍,在不断地扩大,早已派上大用场了。海东青被李继迁称为铁鹞子,训练和使用海东青的人,也称为铁鹞子。此乃平夏军中的绝密。后来,铁鹞子一称,被引伸为能征惯战的人或队伍。

此行,使团中还多了安国臣一行人。安国臣是平夏军的财神爷,总军需官,成年累月奔波在外,以西域富商大贾的身份和名义,为夏军筹粮筹饷筹备一切必备和特殊用品。

此刻,安国臣年过五十了,身宽体胖,身着回鹘服装,蓄着回鹘人特有的大胡子。一张大脸油黑发亮,一对大眼睛总是在不停地眨呀眨,似被风沙眯了眼,又仿佛是在暗送秋波,一颗斗大的头,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地摇啊摇,仿佛对一切都不满意,又好似在不断地否定着什么。他的话多得不得了,整日介滔滔不绝,山南海北天上人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安国臣的老婆热依汗说过,不让他吃饭可以,不让他说话不行。这不,才半天没有说话,就把他憋坏了,眼见着一个州城在望,便开始呼喝跑在前面的黑木:“黑尕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这是给首领迎亲,又不是给你讨婆姨,你慌忙什么?你跟魔鬼有约还是吃了不饥丹了?”

张浦闻声,虽然心事重重,却忍不住暗笑。张浦心里在犯嘀咕,明明契丹答应好的下嫁公主,怎么会又没动静了呢?是契丹朝廷变卦了,还是有人从中捣乱?如果不能尽快迎娶公主,政治上怕是要大输一招。这么一来,呕心沥血千方百计创造出的大好局面,怕是要立刻冰雪消融。

因此,此行关系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此,他想得头都快炸了。听到安国臣嚷嚷,知道安国臣半日没有说话了,心里憋闷得慌,便决定也轻松一下,从车中探头出来道:“黑木,前面州镇停下,歇马打尖。”

契丹境内,山川风物与中原大不相同,亦异於银夏。多为草原,山极少,有山也多为缓坡丘陵。人烟更是稀少,所谓州府,多是些土城,不过三二百家居民,有官舍三五间,不及中原的一个小镇。居民多是草庵板屋,也有从事农业耕种的,但无桑柘……

趁着休息打尖之时,安国臣赶紧同张浦聊天儿:“张公,在咱们平夏军中,你的学问最大了。你说说,安拉为什么把妞儿们生得花花绿绿,却把咱生得烧火棍上立着的乌鸦一般?为何不能像鸟儿一样,像鸳鸯一样,把咱生得嫩芽葱似的,让妞儿馋得流口水?”

众人哄笑。张浦也笑,笑过后道:“这得问真主。”安国臣愁眉苦脸地说道:“真主没说过,咱才问你那嘛。咱一回家,热依汗就眉开眼笑地说:‘啊!乌鸦又回来了,快找个烧火棍,立上歇歇吧。待咱忙完了,再听你鸹噪。’咱说:‘你见不得咱黑就去找小白脸嘛。’她说:‘小白脸儿,没好心眼儿。脸白心黑,脸黑心红……”一边的千玉花花,闻声忍俊不禁:“老爹,你在说甚呀?你是在骂咱们公子,还是在赞美你自己啊?”

安国臣见花花笑逐颜开,他也乐了,越发兴高采烈滔滔不绝。他们都知道花花和张浦的故事。花花爱张浦,张浦也爱她。可花花碍于姐姐,死活不肯嫁。张浦便想将她同李继冲撮合在一起,可李继冲有意,花花无情。弄得李继冲也不论婚娶。

眼见千玉花花如花烛一般,青春的光彩在不断地燃烧消耗,安国臣心疼得很。便胡言乱语逗她开心。回鹘人的生活态度是,开心,开心最重要。自己开心了别人也就开心了,别人开心了自己也就更开心了。后来的一路上,安国臣如同一个开心果,让张浦千玉花花开心极了。于是,寂寞的旅途不再寂寞了。一路上顺风顺水,不到一个月,赶到契丹的都城上京。这次,他们仍然住临潢官驿。驿丞早已是熟人,一见他们来了,远接近迎迎接近亲好友一般,将张浦一行安排到最高级别的迎宾馆中。接下来投书请见会亲访友,热闹非凡。

在契丹逗留期间,千玉花花算是真正认识安国臣老爹。那日,趁张浦去理蕃院公干时,千玉花花蹑着安国臣的行踪,来到南门之东的回鹘营。辽太祖述律皇后的先人是回鹘人,辽同回鹘人来往得也就早而且密切。辽初,就有许多回鹘人留居在上京,做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买卖。上京的回鹘营,便是回鹘商贾的聚居点。或许是天生的,或许是地处丝绸之路的缘故,回鹘人生来就是最好的生意人,而安国臣则更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回鹘营其实是一条商业街,一条完全由回鹘人经营的街巷,酒楼饭馆林立,商铺接邻比肩,烤肉的香气,弥漫了一条街筒子。高昌、于阗、龟兹人,开着珠宝、香料、镔铁、皮毛制品等铺店。安国臣一踏进这条街道,就如同鱼儿回到了大海,兴奋的大胡子直抖。

这条街上的人,大多数都认识安国臣,见他走来,如同见到国王一般,个个一副渴望而不敢亲近、恐惧又不肯疏远的样子。千玉花花看到,在这里,安国臣再不是那个亲切友好的人了,在沿街人的眼里,他仿佛是座金矿那么引人注目,可又如同一只欲待择人而噬的猛虎一样令人惧怕。

回鹘营中,安国臣雄狮般地行走着,他先看香料玉器,一谈起生意来,他眼也不眨了,话也没了,只是头仍旧在摇啊摇,可无论怎么摇头,眼睛一直在定定地望着你,偶尔眨眨眼睛,绝对不说话。这里说的不说话,不是说闭口不言,而是说,他绝对不报价。

同安国臣做过生意的人都知道,安爷最好说话,从不讨价还价。你只要说出他满意的价格,便可以成交。安国臣看过香料,没得到满意的价格,便笑眯眯地同店主礼别。香料店老板松口气,抹把冷汗,也不知是后怕还是不满意地连连摇头。安国臣踱到玉器店。

玉器店老板,同安国臣一样,也是个大胡子绿眼睛。他挤着那对波斯猫一样的眼睛,举着一匹和田玉马,一脸谀笑地说道:“爷,你是咱们商人的王,这匹和田马,也只有爷才配拥有它,爷赏光看看吧。”珠宝商人手中,托着一匹和田羊脂玉马,马通体葱白,抬蹄扭脖甩鬃,身上肌肉隆起俊目突瞪,嘶叫着欲跃起狂奔。无论是质地还是刀功,都是第一流的。珠宝商人将此宝一亮,围观的人訇的一声暗暗叫好。商人将马举到安国臣眼前,媚笑道:“爷,你买不买都行,你给过过眼,开个价。”

珠宝行里有一句话:凤凰不落无福之地,安国臣不看有价之物。安国臣看的都是无价之宝。因此,任何宝物,经安国臣一看,立马身价百倍。珠宝商人多么希冀安国臣能把他手中的玉马接过去,做伯乐一顾,看上那么一眼两眼。只要安国臣将这匹玉马接到手中,看一看把玩那么一下,他这辈子,只凭这匹马,也够锦衣玉食过活一辈子的了。

安国臣不伸手,只是手抚金黄色的长须,三棱大眼陡然放射出一道绿光,扫了玉马一眼,笑眯眯说道:“好东西,是汉代的物件哩。若是再有一匹配成对,你老兄这辈子就不用再劳碌奔波了。”珠宝商人绿莹莹的眼珠子一亮,脸上顿时血红,激动的声音颤抖,连声说道:“爷就是爷!爷说得一点不错,确实是还有一匹哩。这是汉代玉器大师东方清林的手笔。”

珠宝商人还要说话,安国臣一抚胸,施礼道:“恭喜发财。”便摇摆着扬长而去。珠宝商人带着哭腔叫喊了一声:“爷给个价吧!”安国臣头都没回,只把右手向后一挥五指张开。立时有人高喊:“安爷报价,汉和田羊脂玉马一对,宋宫廷布,五千匹!”

千玉花花闻声吓一哆嗦,咱的那个娘哟!宋朝官布五千匹,那是个什么价?除去宋朝天子,天下怕是没有人能买得起了。辽国立国建都也有五六十年了,可却一直没有自己的货币,因为布在辽国还是希罕物,而且质地稳定规格标准,辽国就约定俗成地用布做货物流通的计价单位。宋朝官布,在此时此地,如黄金般可靠坚挺。一匹宋朝官布,于此时可以换两匹马或二十只羊。五千匹官布,这该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千玉花花这出身富家的伶俐女子,也算不清这笔帐了。她正掰着手指头算帐呢,安国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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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良月自小领略中原风情,此番南巡又见识了江南风情,若说心中还有遗憾,那便是还未曾见过大漠孤烟!傻丫头,你怎么可以,为着我不肯说一句爱你,就这么让我孤零零活在世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塞外的人们总是见着一个满脸伤痕、背后背着一把利剑的男子徘徊在草原沙地,他貌似身染重疾,时不时咳出一滩浓血;又不知过了多久,黄沙蚀骨,残月长眠——他终于可以结束此生的一切,了无牵挂地去见那个傻傻的一直守在他身后的丫头。
  • 我把自己活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

    我把自己活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又如何。面对现实的人,就像面对战场上扑面而来的子弹,其实躲不躲的无所谓,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躲得开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