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雍熙三年,辽统和四年,早春二月。在江南已是花红柳绿,西北仍是冰天雪地。
平夏地最北面的荒漠里,李继隆、石保兴、范廷召、王超四路人马,将李继迁三面包围,背后黄河沿岸,契丹兵马堵住通道不让其入境。李继迁是四面被围,走投无路。
冰封之后,宋军又咬住李继迁,并逐步将他逼迫到这里包围起来。幸亏李大信伏击赵光嗣几次,将他新组建的马军消灭大半,吓得他不敢追李大信,转而攻击靺曷尚信,李大信摆脱赵光嗣,会同东大荒折八军等族帐数路兵马赶到,在后面牵制宋军,使其无法全力进攻,使得李继迁支撑月余。不过,李继迁已经箭尽粮绝,开始杀战马吃。而李大信、折八军背后,秦翰调来数路乡兵,正在对他们形成包围,平夏军情况万分危急。
数万乡兵形成对李大信、折八军的包围,李继隆等大喜。准备对李继迁发起最后的攻击,消灭李继迁后,返身聚歼李大信与折八军,便可以高奏凯歌,得胜还朝请功了。
李继迁也在做最后准备,杀光所有备用战马,令将士饱餐一顿,准备同宋军拼了。计划是拼死将宋军撕开一条口子,与李大信、折八军会合,共同突围。望着仅有的不到一万的人马,和刘仁谦与破丑重遇贵等,十分削瘦却越发冷俊沉雄的李继迁,含笑大吼:“弟兄们,儿郎们!咱蕃人的格言是:宁战死在沙场,不老死在榻上!被羞辱的没有两个脸面,已死亡的没有两个生命。山有积雪,可见其崇高;人有尊严,可见其高尚。宁死不屈,是咱蕃人的尊严!咱们没路了,只得用性命,换得崇高的死亡!有怕死的吗?”
“没有!”将士们怒吼,山呼海啸一般。平夏军的怒吼,传到宋军耳朵里。李继隆等慌忙传令:“蕃狗要突围。建功立业,在此一战!命令各军,严阵以待!”李继迁大吼:“蕃人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我为前锋,刘仁谦破丑重遇贵为两翼,准备冲锋……”
“阿哥等等,咱们回来了……”李继冲打马飞奔而来,打断李继迁的命令。
李继迁愣住,高举的令旗垂落,怔怔地望着滚鞍下马、扑到马前的李继冲。李继冲气喘吁吁地嚷嚷:“阿哥,契丹人封你官了,契丹兵说你没路了,现在好了,契丹特使已经对契丹兵宣读了契丹皇帝的旨意,他们已经让开通道,咱们可以去契丹境内歇兵了。”
李继迁仰天大笑:“哈……万能神!咱说咱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嘛,神灵们咋会抛弃咱,咱是为救咱蕃人而起兵,若是这么就败了,天理不通嘛!感谢万能神保佑咱们!”
将士们见有了退路,齐声欢呼,感谢万能神。呼叫声惊天动地,令宋军迷惑不解。
“小心宋军冲锋,前军变后军警戒,严阵以待!”李继迁给刘仁谦、破丑重遇贵下令变阵后,跳下马,急切地问李继冲:“阿弟,张公在哪里?情形危急,得赶紧议事。”
李继冲道:“咱听守边的契丹兵说,阿哥这里情形危险,就没让张公过来,派人拦着他哩。阿哥有事,就过河去说吧。阿哥现在是契丹的归义侯,没人敢阻拦阿哥过河。”
“好,很好!是不该让张公涉险。走,过河去!”李继迁欢笑着上马,飞奔过河。
张浦接着李继迁,二人相对,仿佛二世重逢。然而顾不上叙情,便急忙商议军情。李继迁道:“张公,情形危急。咱这边没事了,可宋军后面的大信和折八军两路人马,却将陷入反包围之中。必须得设法救出他们,咱才能撤过河来。张公可有万全之策?”
张浦沉吟道:“听契丹的谍报说,大信他们后面是几万乡兵,如果大信他们赶在被李继隆等咬住前突围,不会太难。只是如何通知大信他们呢?战阵之中,鹘鸽不敢下落,无法快速联络上。”千玉花花在一边说:“官爷,这样行不行?咱去跟契丹人借些兵服,由二军主的兵马穿上,装扮成契丹兵马,追击咱,从宋军边上绕过去,在宋军没围上的缝隙中冲进大信和折八军的阵中,通知他们。宋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必定不会拦阻。”
李继迁这才看到千玉花花,顾不上寒暄,又是欢喜又是愁地说:“花花,计确实是好计。宋军不明真象,不愿节外生枝,必定不会阻拦。可是,契丹人会借给咱们兵服吗?”
张浦笑道:“能行。官爷不知道,花花现在叫耶律承欢,是萧太后亲封的如意郡主。随身携带的有景宗赐的见官大、见王尊的金玉如意,别说借兵服,就是调几百兵也成。”
“是吗?”李继迁惊喜交集,欢笑道:“那就谢谢如意郡主了!情况紧急,就依郡主之议。再补充一点,为使大信和折八军顺利突围。咱这里将先向宋军发起攻击,吸引住宋主力军后,大信他们便开始突围。待大信他们突围之后,咱再撤兵过河。时间嘛,咱这里定在午夜时分进攻。大信他们的突围时间,定在明日拂晓。突围后绕道与咱会合。”
“诺!”千玉花花应命而去。午后,东南方出现一队契丹兵,高喊捉拿叛逆,追赶千玉花花一行人,冲过黄河进入宋境,擦着宋军阵营而过,宋军莫名其妙,果然没阻拦。
午夜,李继迁按时发动攻击,虚张声势攻到第二日午后,突然全军后退,在契丹兵裂开的口子中间穿过,进入契丹境内。李继隆等茫然不知所措,回头再看李大信与折八军两路人马,早已突出重围,不知去向。李继迁率众进入辽境,立时竖起大辽归义侯、检校太师、定难军节度使李继迁的大旗。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契丹兵,望着近在咫尺的李继迁,李继隆等不敢担当挑起边衅的罪名,只得望界兴叹,驻足不前,飞表朝廷定夺。
赵官家接到奏折,大怒!连夜召集文武百官上殿议事。灯火辉煌的文德殿里,赵官家击案怒吼:“各位爱卿,逆贼李继迁,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突然渡过黄河进入契丹境内,并随后打出大辽归义侯、检校太师、定难军节度使的大旗。定难军乃朕大宋疆域,契丹人怎能越俎代庖,将朕疆土分封他人,岂有此理?!对于契丹人,朕始终包容。特别是耶律贤弃世之后,朕本该趁机将其灭之!然朕不愿意背上欺凌孤儿寡妇的罪名,一直忍辱负重。可萧绰居然不识抬举,擅自将朕之定难军,分封给李继迁,并在他即将灭亡时庇护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决意伐之!众卿议议,如何出兵、怎样攻打为好!”
群臣一听,皇上是动了真怒。每次议事,皇上都是先听群臣发表见解,然后再做决断。这次一开口便定了调子,一个字——打!群臣想想,也就得打。太平兴国四年,宋灭北汉之后,赵官家乘胜挥师攻辽,击败辽将耶律奚底、萧讨古等军,包围辽南京。辽军全力救援,与宋军战与高粱河,辽将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左右夹击,守城辽将耶律学古开城出击。宋军大败溃退,尽失兵仗粮饷,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宣告失败。
当时,赵官家夺一辆乡间百姓的牛车,带伤奔逃三百里,一直跑到碰到援军才得救。这是他的奇耻大辱,久欲报仇雪耻,只不过是伐北汉,加上高粱河大败,元气大伤,得恢复元气。现在,元气恢复的差不多了,大批马军已经训练有素,运输粮草所需的大量马匹、骡、驴也从平夏部得到,万事俱备,契丹人太岁头上动土,算给了出兵的口实,自然得应时而出,收复燕云十六州,然后再彻底灭了契丹人……
群臣正思索着,曹彬先开了口:“圣上,契丹乃虎,继迁是狼。现在虎狼结盟,自是意在图我大宋。圣上决定趁此讨伐,实是再好不过!其新盟不牢,契丹内政未稳,而我朝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粮饷丰厚,兵强马壮,加之得了平夏部数十万军马,装备了二十万马军,且又得百十万的骡驴牛,运输亦不成问题,正应该趁一战,尽复幽蓟!”
“圣上,枢密使言之极是!”寇准接道:“当此春夏交替之际,辽邦军马正瘦,是其不利之时。我师出有名,同仇敌忾。以有道击无道,以有利击不利,定可一战建功!”
“收复幽蓟十六州,扫平契丹,一统天下……”群情振奋,文武百官齐声喊打。
赵官家挥挥手,压下吵嚷,犀利的目光扫向高峦与赫连山,淡笑道:“高爱卿、赫连爱卿,你们有何真知灼见,为何不见开口?”高峦上前两步,拱手道:“圣上,微臣官卑职小,哪有插嘴的份儿。加上见识浅薄,没有拨云见日之见,就不丢这个人了吧?”
“不!朕就想听听你们这种小官的见解。”赵官家笑道:“说吧,怎么想就怎么说。”
高峦高举玉石笏道:“尊旨。若要臣说,此战不容乐观。不错,我朝休养生息多年,恢复了元气,可契丹也没打大仗,元气同样得到恢复。虽然此时契丹马瘦,可契丹却得到一个强援。李继迁人虽少,但却足以牵制朝廷一部分力量。这样一来,朝廷等于是两面作战,仅有的一点优势,基本上抵消了。因此,微臣以为,此战着实不容乐观。”
赵官家的笑容有些僵硬,转脸看赫连山。赫连山举笏道:“圣上,高大人之言虽有些道理,但也不过是一家之言。灭李继迁难,但要阻挡他,却不太费力。只需一员上将,率三五万精兵,巡防黄河,令其不能回归平夏,再集中延、环、庆、灵等州的乡兵,驻守住平夏部的险要之地,牢牢守住平夏地,朝廷便没有后顾之忧,完全可以击败契丹!”
“嗯……”赵官家微微点头,已经凝霜的脸,开始解冻,淡笑道:“赫连爱卿的话很有道理。李继迁乃流寇,擒之不易,阻之却不难。只要朕降伏契丹,他还有何能为?朕所以要讨伐契丹,是因为李继迁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不足为虑。众爱卿,情况大致如此,七嘴八舌地献策,朕也记不住,都下去写折子,尔后朕择优选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倒叩头,赵官家甩手下殿,散朝了。
群臣退出,边走边与自己相投的人议论。多数大臣刚到家,没等安歇,便有太监悄悄地随后跟来下旨:“皇上密旨,明晨四更,去城北禁军大营,礼送众将士出征。”
接到旨意的,都是核心人物。象高峦、赫连山这样的,都被甩开,老实地写奏折。
第二天四更,接到密旨的人都准时到达城北大营。天太黑,拜将台上,灯笼火把。
当当当三声炮响,赵官家在激昂的号角声中,摇摆而出,登上庄严肃穆的拜将台。
群臣风摆禾苗一般伏倒,山呼万岁,行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按照品阶,分文武站立两厢。
赵官家环顾一下,提足中气,高声大喝:“众位爱卿,攻辽之策,朕已经拟定。拟用二龙出水阵,夹击辽邦。东路由鲁国公、枢密使曹彬,亲率大军二十万,朝廷发禁军十万,五万马军,五万步军,准许鲁国公起用边关米信等部守军十万,直扑辽南京。到南京之后,一阵化二阵,左右夹击南京;西路由潘美任主帅,任三交之北都部署,王侁监军,朝廷发禁军六万,三万马军,三万步军,准起用三交部署杨业等部四万兵马,合计十万,从西扫起,收复各州,策应东路军。此战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彻底灭绝契丹做准备。为使将士用命,朕要效法古人,登坛拜将!曹彬、潘美登坛,受朕一拜!”
早已准备好的曹彬和潘美,正冠、掸袍,登上拜将台。司礼太监高喊:“拜将!”
赵官家捧着太监送上的两把宝剑,捧送给并排而立的曹彬和潘美,躬身为礼,语重心长地大声道:“二位爱卿,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重任,朕就重托给二位爱卿了!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曹潘二人热泪盈眶,异口同声:“臣必当肝脑涂地,报效吾皇!”
有太监送上大斗的酒,赵官家亲捧给二人,大喝:“饮了壮行酒,早奏凯歌还朝!”
曹彬、潘美都是一饮而尽,然后齐声吼叫:“谢吾皇!吾皇还有吩咐没有?”
赵官家高声道:“来人,取阵图、兵符、圣旨!”王继恩等慌忙取出阵图、兵符和已经拟定的圣旨,递给赵官家,赵官家将阵图、兵符、圣旨,郑重其事地交到曹彬、潘美手里,大声道:“鲁国公、潘都部署,这么大的行动,想瞒天过海骗过谍报不可能!朕的旨意是,潘美以速度取胜。在契丹人反应过来前,迅速收复各州;鲁国公是缓步行进,吸引契丹的援军,两路包抄,先灭援军,再攻幽州。一切按阵图、圣旨行事,出征!”
曹彬、潘美屈一膝下跪,拜辞皇上。然后下坛上马,在隆隆礼炮声中,率兵出征。
目送着大军离去,赵官家下坛,到兵营帅堂中坐下,群臣依朝礼分列两厢。吕端举笏道:“圣上,北面的事已定。西面怎么办,李继迁如何处置?”赵官家叹息一声道:“诸位爱卿,自太平兴国七年,李继迁反叛,陕北境内,便再无宁日。朝廷屡次平叛,征剿抚慰,无所不用,却一再损兵折将,丢土失疆。众位爱卿说说,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吕端和寇准等慌忙出班跪倒,连连叩头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请圣上惩罚!”
赵官家皱眉抬手道:“平身,起来说话。朕此刻不是在追究责任,是在问缘由,讨办法。如果治罪能解决叛逆,朕早杀你们以谢天下了。你们身为宰相枢密,实难辞其咎。”
寇准道:“圣上,臣也纳闷儿。我大宋雄兵百万,战将万员,兵精粮足,为何就制服不了小小的李继迁?究其根源,是因为叛逆的谍报无孔不入。我朝每一出兵,叛逆总是预先知道,如亲历朝廷调兵遣将。上次,夏将靺曷尚信同王超一碰面,便将朝廷的部署说的一清二楚。共计派出多少兵兵分几路,由谁统帅等等,就差将王超穿的中衣说出来。这仗还怎么打?臣以为,平夏部叛逆的谍报太可怕。不将间谍挖出,实难保必胜!”
寇准一开头,武将行列中立时响应起来,嗡声一片,大为赞同他的话。几年来,众将们人丢大了,气也受大了。同契丹交战,还互有胜负,偏偏就对付不了西边这几个马贼。尽管每次交战,奏折上都是官军大胜,可谁都知道,那是官样文章。不然的话,既然是朝廷屡屡大胜,李继迁早就应当束手就擒,或奔走逃亡。谁都知道,到目前为止,朝廷真正的胜利,就是抓住了李继迁的母亲妻子。再有,就是屠杀了数万百姓,以冒军功。
真正吃大亏的,是朝廷。于是,上边骂下边拱,弄得一班武将,是耗子落入风箱里两头受气。寇准将失败的原因归结到谍报上,确实是有的放矢。大家议论纷纷,渐渐将矛头指向李继捧,怀疑是他暗中向李继迁传递情报。李继捧此刻别说没在,就是在也是百口难辩。
群臣越说越气说到后来,恨不能将李继捧立斩以谢天下。而朝廷又何尝愿意将李继捧当贵宾养着,只不过是李氏没有完全臣服,李继迁还在。为做样子给李氏族人看,给西北诸羌看,也得对李继捧恩宠有加。但这些话,只能在赵官家心里转圈圈,是不能对臣下说的。最后,赵官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得把目光投向吕端。
宰相吕端,乃是老诚谋国之臣,皇上素有评语:若论吕端,那是小事不知,大事清楚。此刻,吕端见皇上在瞧自己,便上前一步,奏道:“圣上,依臣之见,既然群臣都对感德军节度使怀有疑虑,那么不如复委他以夏台故地,令其以羌制羌,既绝内患,又可坐收渔利。”
“圣上,吕相所言极是。放回李继捧与李继迁作对,朝廷便可不用顾虑西面。实在是一步高棋!”寇准大声赞同。赵官家点头微笑:“这正是朕之所想,这也是朕不顾虑李继迁的根本所在。让他先去跟李继迁捣乱,待朕降伏了东北虎,再收拾那条西北狼!拟旨,着李继隆退守夏州,石保兴、王超、范廷召各归本部。补充兵马粮饷,准备再战!”
“圣上,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吕端慌道。赵官家淡淡一笑道:“黄河万里,九曲十八弯,李继迁又是马军,机动灵活,尔知道他从哪里返回平夏部?防范哪里?再说了,若是他一年不回平夏部,朝廷六七万大军就在黄河边傻等不成?深入契丹境内追击,更不可能。千日防贼,不若诱贼现身,尽力擒拿。朕就是要放他回平夏地,然后擒拿他!”
“吾皇英明……”群臣一片赞美声。
赵官家当即回宫,宣召李继捧进宫面圣,赐他国姓更名保忠。皇上亲书五色金花笺以赐之,授其夏州刺使,充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赐金器千两,银器万两,并赐五州钱帛、刍粟、田园。赵保忠辞日,宴于长春殿,赐袭衣、玉带、银鞍马,锦彩三千匹,银器三千两,又赐锦袍、银带五百副、马百匹,命右卫第二军都虞侯王杲领兵千人护送。
此前,宋以李继捧为崇信节度使,克宪为道州防御使,克文遣归博州,并选常参官为通判,以专郡政。赵保忠初为崇信节度使,后改为感德军节度使,现又令其复归夏地,充定难军节度使,辖夏、银、宥、绥、静五州。
赵保忠出京之日,众官礼送三十里。把赵保忠打发出京后,赵官家立马将太监总管王继恩唤来,问道:“王总管,赫连山和高峦,最近怎么样,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赵官家继位后,于原有的军事谍报机构外,又秘密设了内侍禁卫。内侍禁卫全部由太监组成,出外则充任监军,在内则负责监视王公大臣。赫连山和高峦,来自夏地,又与李继迁有过特殊关系,自然是严密监视的对象。从二人入宋那日起,朝廷便对二人开始了严密监控。
在赐官第时,赵官家就特意将他们分别放在开封府和太尉殿帅府边上。这两处,都是宋朝的政治军事重地,岗哨林立,暗探密布,戒备森严,闲杂人员难以靠近。就是这样,赵官家仍旧不放心,另外加派了内侍禁卫,对他们进行严密监控,并且由王继恩亲自负责。
现在皇上问起这事,王继恩便如实禀报:“圣上,臣等监视了数载,赫连府和高府,除去一早一晚有鹰鹘鸽子飞出飞进,连乱窜的老鼠也没有发现一个,更别说什么闲杂人员了。他们二位更无异常,相互之间,来往日渐减少,除去朝会相见,私下里来往不多。倒是朝中的王公大臣,凤子龙孙,名流士子们,同他们往来频繁。这些人,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赵官家道:“虽说如此,但鞭不及腹。你们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叛逆们太可怕了,这边还没有行动,那边已然知晓,且了如指掌,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想来又叫人不寒而栗。到底是谁,用的是什么办法,在为他们传递情报?”
王继恩谦躬地一笑道:“圣上,不说内奸是赵保忠嘛。他不是已经离京了吗?”
赵官家叱道:“蠢才!你以为朕同你们一样糊涂,一样瞎?赵保忠若是有这个能耐,就不会被人从夏州挤兑到京师来了。打发他出京,不过是顺应众人之心,将计就计。一是令他去同李继迁捣乱,二是让隐藏在暗中的叛逆谍报,失去隐身的屏幕,暴露出来。”
“吾皇圣明!鱼多水浑看不到鱼,鱼少了水清,就藏不住了。”王继恩领命下去。
赵官家仍旧觉得气不顺,命人把寇准宣来,商议惩罚李继迁。其时正值寇准还没退班回府,一宣即到。赵官家见寇准施过君臣大礼,命其平身,沉吟道:“寇爱卿,北辽胆大妄为,僭越我天朝上国,私授继迁以夏地,殊为可恨!朕不想他们太得意,朕意想给李继迁一个打击,你以为如何是好?”寇准眨着小眼睛思虑一下道:“皇上不是已经下旨让李继隆等撤兵了吗?此刻出兵,似有不妥。”
赵官家瞪寇准一眼,叱道:“你就知道出兵。难道就没有比出兵更好的办法吗?两军对垒,攻心为上。虽然不能杀其母,但他妻儿不是还在秦翰手上嘛……”赵官家话到此,意味深长地停住。寇准明白了,皇上这是要拿李继迁的妻儿开刀解气,却又不愿明说,怕此话传出,伤了圣人的颜面。这个恶人,就得自己来当了。
想明白这一节,寇准长脖子一挺,慷慨激昂地说道:“圣上,依臣之愚见,为打击李继迁的嚣张气焰。应该即刻命秦翰将李继迁的匪妇孽子押进京师,明证典刑,诏告天下,以儆效尤。并以此惊继迁之心,乱其志,惩其恶!圣上以为如何?”
“准奏!你即刻传旨给秦翰,令其押解李继迁妻儿进京。”赵官家当即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