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继迁所说,在宋军眼中,党项人是野蛮人,是豺狼虎豹,杀了等于除害。
石保兴就是本着这种思想,对待党项人的。在他看来,党项人与猪羊鸡鸭差不多,愚蠢而没有谋略。他并没有将李继迁放在眼里,认为朝廷调他过河到银州对付李继迁,实在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当李继迁自投罗网进了银州,他便以为大功告成。
抚宁砦派人向他报警求救时,他只想着国丈不能出问题,根本没想抚宁砦与银州能有什么关联,匆匆率兵前往,只看到几百个只有弓箭没有兵器的散兵游勇闻风而逃,便派出一队马军追击,自己入砦安慰国丈。慕容国丈设宴款待石保兴,席间言道,有数千人攻击数日,见大军来援,才急忙逃遁。石保兴口头寒暄着,心里根本不信,认为是国丈夸大其词。
据石保兴掌握的情报,平夏部武装,除去投靠朝廷的,已经全部被解甲收刀遣散。剩余部落中的刀箭,只能射猎吃饭,已不具备进攻能力,哪能组织大规模攻击。若不是事关国丈,他根本不会率大军驰援。直到慕容国丈说进攻者是同族的鲜卑人,石保兴才将信将疑。为少竖敌起见,宋军暂时解除的都是党项李氏的武装,对其他族还没动手。
石保兴在抚宁砦住了一夜,帮助慕容国丈增强了防卫,留下一些军用物资,第二天收拢了追击部队,返回银州,得知李继迁送葬出城,一直未归,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意识到可能中了李继迁的调虎离山之计。急忙会同慕容国丈上奏朝廷,由慕容国丈任意夸大当时抚宁砦的危险,证明他率兵驰援的正确与迫切性,以便减轻他丢失李继迁的责任,同时声称自己正在追剿进攻抚宁砦的反叛云云。撒开人马,疯狂地追寻李继迁。
为找到李继迁,石保兴与秦翰等不择手段,焚村毁砦,奸杀抢掠无所不用其及。听了这些,高峦黯然失色。一时间大帐内寂静无声,如空谷幽井。张浦见状,强压怒火,问杂谋百灵:“知道被抓的女子,都送到哪去了吗?”杂谋百灵摇头。张浦喝道:“阿古大听令,命你带几个精明强干的汉人子弟,速去查清杂谋族女子的下落,火速回报。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他们把这些女子送出蕃界!”“得令!”阿古大暴应一声,出去安排。
张浦接着说:“来人,安排杂谋族的兄弟姐妹去歇息。百灵子,你们安心去歇息,咱们这就和大家商议救人的事。”杂谋百灵带着大家下去歇息。张浦劝慰李继迁说:“官爷息怒,怒不解决问题。反而成了替敌人惩罚自己。”李继迁恍惚点头,猛喝水消散怒火。
说话间,已经东方发白,大家顾不上休息,正准备商议救人的事。外面,沙狐儿快马归来滚鞍下马,后面跟着银州歌王响破天,冲进议事厅禀报:“官爷,连日来,夏、银宋军找不到官爷的下落,无法向朝廷交差,便出动兵马,在银州、夏州的四野郊外,大肆搜索,烧杀抢掠。受害者不计其数。仅被宋将吃掉耳朵的蕃人,就成百上千。被糟蹋的女子婆姨,更不知有多少了。这不,咱把响破天带来了,让他说吧,惨啊!”
响破天抢上前跪倒哀嚎:“官爷,活不成哩。婆娘被宋人抢去了,****的轮番糟蹋不算,还要卖到契丹去受苦……一家人都被杀了,几岁的孩子和老人都不放过,活不成了……”
李继迁面色如铁低声道:“知道了。都下去歇息吧。”
沙狐儿施礼扶着响破天下去,李继迁声音低沉,却如同闷雷一般地说道:“张公,诸位兄弟,宋军如此胡作非为、残暴不仁,我等终究不能麻木不仁地坐视吧?说说,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杀!以杀止杀!天经地义!”李继冲怒吼。
“杀杀杀!杀光这群宋猪……”破丑重遇贵等狼嚎虎啸。
见群情激愤,李继迁笑了,嘲笑道:“对!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凭着咱们这些人,怎么也拼杀掉几万宋军。这买卖干得过,比安国臣的生意还做得好哩。问题在于,咱们都死光了,以后,咱们的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再受欺凌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
李继冲等人大张着嘴巴合不拢,没词了。愣怔了一会,李继冲道:“拼命不行,那怎办?总不能狗舔****各顾个吧?还是你们说吧,你们动嘴巴,咱们动手,这总成了吧?”
李继迁看张浦,张浦看李继迁,二人相视苦笑。笑过后,张浦看看高峦和赫连山,笑道:“高爷、赫连爷,你们二位有什么高见,不妨先说说。”高峦抹去还挂在腮上的泪珠,苦笑道:“高见没有,引玉的烂砖都没一块。瞎说,想到哪就说到哪。咱认为硬拼当然不行,可更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这样,想点什么巧妙的法子,先同宋人周旋起来?”
高峦说完看张浦,张浦则看赫连山。赫连山沉思着,缓慢地说道:“理倒是不错,关健在法子上,什么是巧妙的法子?怎么才能巧妙喽?话谁都会说,问题在于如何实施。”
赫连山说过了,看张浦看李继迁。最后,李继迁、高峦、赫连山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张浦的脸上。张浦见状,笑道:“二位爷说得在理。官爷,你们看这样行否?以咱现有的两千人马,按咱们所熟悉的建制,分成两大绺。精选出有武器的一绺人马。没武器的一绺留守,照常训练。选出之绺分十小绺,每绺百人,派一机警强干之人,为绺长率队。遇着宋军大队人马,避之,碰到小股人马,击之。遇到祸害百姓的大队宋军,便几个绺子合成一个大绺子,一个绺子挑逗吸引他们把他们引开,然后由别的绺子去救人。咱们多是马军速度快,且地形熟悉,不恋战的话吃不了亏。这么一来,一能扰乱宋军,令其疲于奔命,二能杀敌于机动之中,三还能救助部分被害之人,四可令咱们的人马轮换上阵,得到历练。你们以为如何?”
“好!太好了!”没容李继迁等人说话,李继冲破丑重遇贵等先叫起好来。破丑重遇贵高兴得挤眉弄眼作怪道:“娘嗳,看人家的头是咋长的,你看你儿的头又是咋长的?知道的是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耳朵的悫球哩。”
众人哄堂大笑。李继迁等众人笑过后,毫不迟疑地下令:“李继冲听令!命你挑选一千兵马,分作三大绺,十小绺,你为十绺大军主。三大绺军主分别为李克佐、破丑重遇贵、味奴青羊。十小绺头领,分别为李延信、往利无敌、咩兀继仁、那征千里、房当德才、卫慕显祖、昔吴谷旺、野利承平、御泥布娃、麻女有德。一千人马,你自带一小绺不算外,剩下九绺人马,分为三三见九的三个小犄角,再形成个大犄角,你为总军主,亦为总调度,总接应。无事时,十小绺分别行动,有事时,小绺能自理便自主,小绺处置不了的,便集三绺处置。三绺能料理的事,三绺料理,三绺料理不了的事,大三绺共同料理。总之一句话,机动灵活,保己歼敌。”
“喏!”李继冲应喏领命。
“你们目下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搭救被掳的各族女子,务必不能让他们把人送走!”张浦叮嘱过,把李继冲叫到一边,秘密地交待道:“另外,为联络方便,再授你太公兵符。大获全胜的兵符长一尺;破敌斩将的兵符长九寸;攻克城池邑镇的兵符八寸;退敌报知敌人远逃的后符长七寸;警告士卒加强防御的兵符长六寸;请求粮草补助的兵符长五寸;败军亡将的兵符长四寸;我军失利士兵阵亡的兵符长三寸。必须都遵命行使兵符,如有扣留兵符,将兵符秘密泄露给别人听的,听到的和告发的一律斩首。这八种兵符,你和各绺长只能私下知道,所以要秘密通报,不能泄露给任何一个人。明白吗?”
“明白!”李继冲应命,又问道:“张公,若是事情复杂,兵符不参详细说明,又不能当面交待,又该怎么办?”
张浦笑道:“问得好。正要说阴书之事。复杂重大的秘密事情,应当用书信,不用符节。每封信分成三四部分,分别用三四个人送。即便是败露,也只泄露一部分。这就叫阴书。任凭敌人智慧通天,也无法知道全部内容。”李继冲欢喜地低声道:“太好了!”
张浦笑道:“另外还有一个极为机密的传信法,除去你和一个绝对可靠的传令之人知道,其余任何人都不能让他知道。这关系到咱们的生死存亡。这个传信方法是……”
李继冲听得又惊又喜道:“如此越发可保必胜!张公尽管放心,咱死都不会泄密!”
“沙狐儿听令。命你赶上阿古大,与之配合加强哨探,务必及时和李继冲及各小绺联络,绝不能令我方人马中宋人埋伏。”李继迁继续下令。
“得令!”沙狐儿应声出去。
“刘仁谦听令。命你加速训练兵马,拱卫地斤泽的事,还得由你训练的人马担当。另外,还要同李继冲随时随地保持联络,准备接应他们。咱们的人太少,损失不得。”
李继迁下过令立起身来,对张浦等人笑道:“走,出去看他们挑选人马去。真想跟他们一起出动,去杀个痛快。”众人起身来到厅堂外,就见外面人呼马嘶,一片欢腾。一会的功夫,李继冲挑选出一千人马,集合起来,列队来到李继迁的面前。
李继迁一看,一千人马,还有近半数只有腰刀弓箭,没有趁手兵器的,由不得心里一阵酸痛,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吩咐李继冲道:“将有兵器和没有兵器的人,分配好,搭配着使用。切记,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许呈勇恋战,明白吗?”
“明白!”众兵将山呼般应喏。
“出击!”李继迁手一挥,下令出发。众兵将欢天喜地,走亲戚过节般地兴冲冲开拨了。留下了的,眼巴巴地望着走的,眼馋得舔嘴咂舌。
刘仁谦大喝道:“眼气吗?羡慕吗?眼气,羡慕,就得苦练武功,明白吗?”“明白!”一阵雷鸣般的响应。“明白就好!上马,继续操练!”
李继迁等目送着出征的人马远去,就听见眸子湖畔,一缕歌声,直追滚滚征尘:鹞鹰飞天征云彩,马跨山川跃沟台。哥哥放马去出战,莫把妹子挂心怀。出征的人儿啊,你放心地走吧。好马不恋回头草,矮毡帐绊不住哥哥脚。是鹰儿就要飞天,是男儿就要征战。出征的人儿啊,你安心地去吧。妹子的眼睛啊,不看金银和财宝,每日只把哥影瞧。出征的人儿呀,系上妹子红腰带,任你十年不归来,尕妹老死也等待……
甜美诚挚质朴生动的歌声,将高峦听傻了。以至于李继迁等人转身回去时,他还呆呆地立在那戳着。对于这些张口就来,随口就唱的曲调,李继迁司空见惯,高兴或烦闷了,也吼一嗓子。所以对此歌声,似乎是充耳不闻。张浦尽管是多愁文人,本身就是这方面的高手,但自从千玉月娇走后,他再也没有吼过一曲,对此唯恐避之不及。
眼见高峦痴痴呆呆,立在那不肯动身,几个人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赫连山笑道:“呆子,又哪根筋不对头了?”高峦摇手,轻声道:“莫吵,莫吵。你们听,听听,多美的曲调,想来人一定更是美得不得了。”李继迁大笑道:“想知道人美不美,去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高峦指着李继迁,轻声道:“俗了吧?所谓观景不如听景。观美更不若听美。女人,你只能在三丈外欣赏,绝不可靠近。一靠近,碰上个有缺憾的,或遇上个俗不可耐的,岂不是大煞风景。女人只能当风景,月下赏美更佳,蒙胧的月色下,美人的缺点,都被美笼罩了,那个美,就象这飘渺的歌声了……”
“得了,你一个人在这飘渺吧,咱们要进去议事了。”赫连山推着李继迁和张浦向回走,边走边笑着说道:“呆病又犯了,别理会他,过一阵便好了。”
李继迁笑道:“帐中太闷,何不就在这庭园之中,畅谈一回?”
“好啊!”几人齐声赞同。这是枸杞子的收获季节。李继迁等人,包括呆劲过去的高峦,来到枸杞子树下,席地而坐把酒畅谈。枸杞子红了,院落里一簇簇翡翠般的绿叶,簇拥着一串串宝石耳坠般的红果,光闪闪,红彤彤,肥嘟嘟,令人爽目悦心。高峦情不自禁地诵读起刘禹锡的诗:僧房药树依寒井,井有香泉树有灵。翠黛叶生笼石 ,殷红子熟照铜瓶。枝繁本是仙人杖,根老新成瑞犬形。上品功能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
待高峦吟诗过后,李继迁先把酒为三个人满上,劝两杯酒,这才微笑着书归正传,说道:“咱李氏自蒙天可汗唐太宗收留,赐居平夏地。镇守夏、银诸州逾三百年,西南抗吐蕃,西北拒回鹘,为中原屏障西北,保一方平安。数百年来,虽无大功,亦无大过。然家门不幸祸起萧墙,加上宋人剪除异己推波助澜,三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基业被毁,故然可惜,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更让人如茫在背,寝食难安。诸位兄弟,何以教咱?”
高峦未语先笑,朗声笑道:“兄长,按说,梁唐晋汉周,乱华五十余载,苦了天下苍生。宋室一统天下太平,夏、银诸州归属宋廷,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惜宋室怯懦,没有人君之度量,真主胸怀。加之得国不正,时刻防备有人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先是夺大将兵权,以文官将兵,且是兵将分属,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又屡屡以宦官监军,无疑是自毁长城。对异族更是心怀忌惮,现栽蕃剪灭李氏,更是焦熬投石,自毁边墙。契丹立国多时,兵强马壮,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中原的花花世界。一有风吹草动,便跃跃欲试。李氏虽小,但党项之兵精锐,契丹不无顾忌。”
“西南吐蕃,虽衰败多年,但并没有息灭其东窥之心;西北回鹘,也无时无刻不想夺取河套之地。吐蕃、回鹘所以百年来未能在河套立足,全赖蕃羌之兵。现宋室裁蕃,用宋兵守银夏之地,乃是自取祸端。李氏世居平夏,对各族素有恩德,且熟悉各族,可以统领各族。”
“李氏在则平夏地在,李氏亡则平夏地成无主之地。秦失其鹿,则天下人共逐。以宋室如此糊涂看,其也不能久长。与其说把夏地拱手让与别人,或被宋室随意糟蹋,让百姓陷于绝境,饱尝刀兵之灾。还不如自立,或取而代之。一则保境安民,二则可建立不世功勋。各位兄弟以为如何?”
李继迁点头称善。赫连山接上说道:“郁然兄终究是妇人之仁。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现今契丹在北方称雄,吐蕃、回鹘自王其土,南诏之大理更是早已称国。怎就敢说宋室是一统天下了呢?谁人敢保宋室不如同梁、唐、晋、汉、周这些短命的朝廷一样,数年便烟消云散。因此说,与其说便宜了别人,还不如我等奋起一博,开创个百年基业千年基业。”
“好!痛快!当浮一大白!”李继迁以掌击膝,痛饮一杯,又问:“二位贤弟以为我等应当如何着手呢?我等现实甲兵不满千,将不过数员,地不过百里,如何开创基业?”
高赫二人一时无词,赫连山便将话头引到张浦身上:“张公一直喝酒,静观弟等献丑,是否也该让弟等听听公之高谈妙论了?”
张浦笑道:“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天下大势,高爷和赫连爷已论过,很是精辟,不再重复。天下无姓,强者居之。但眼下说举大旗成大业,是见弹求 炙。咱认为,咱们现在是自卫阶段。咱们起兵自卫,有两利三不利。一利,自伪周则天女主时,蕃人内附有近三十万,经过二百余年的生息,增五倍有余。蕃人骁勇善战,全民皆兵,且多为马军,一马抵四步,算下来兵力并不比宋人弱多少,兵力不成问题。其二,自吐蕃分崩离析,诸羌失了依托,成为没娘的孩子、无主的羔羊,任人宰割、欺辱,特别是继筠大帅弃世之后,宋更变本加厉尽情欺凌各族民众,各族人急待一个英雄出现,带领大家抵抗中原汉人。”
“继迁大首领正是顺天应人的英雄,登高一呼,必定群情振奋争相响应,占天时人和二利。然有三不利制约咱们,那就是地利、铜铁、粮草。平夏地不同于宋,宋虽只占中华疆域十之三四,已然腹地广阔,人稠物丰,无后顾之忧。平夏地乃是四战之地,三面处于宋军包围之中,一面契丹虎视眈眈,另外还有吐蕃与回鹘,窥视与外,作乱于内,这么一来,没有广大腹地供大军回旋,此一不利;夏地地瘠人稀,粮草历来不丰,无法组织大军长期作战,此二不利;自唐以来,中原各朝无不用铜铁束缚边地各族人,唐太宗起,一直严禁铁器刀弓流入平夏部,时至今日,宋辽亦如此,此三不利。因此,我不患无兵,而患有兵而无器无粮草。我等自卫之举之成败,既不取决于宋和辽,亦不取决于我等,最终取决于粮草、铜铁以及纵横捭阖之术得当与否!诸位以为如何?”
“精辟!太精辟了!”高峦、赫连山击掌赞叹。四人碰杯痛饮之后,赫连山问:“依张公之见,咱们应该如何解决这三个问题呢?”
“对对对,快说说,让咱们也好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喝酒。”高峦附合。
张浦看一眼目光炯炯虎视自己的李继迁,笑道:“两位大才,浦正待听你们的高见。”
高峦性急说道:“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外乎就是聚草屯粮。张公方才说了,这正是咱的软肋,想成就大业,自然得在这方面大下功夫。”
赫连山道:“依咱之见,也不外乎广聚钱财,大肆购买兵器铁粮而已。张公以为如何好?”
张浦微笑道:“二公所言,固是必走之路。但仅如此,怕是大事难成。过去咱同唐亲密无间时,他们尚在粮草和兵器上对咱严格控制,现在风声鹤唳刀光剑影之际,周邻岂能不更加严防?为此,即便是费尽心机,恐怕所得也是微不足道,难以敷用。”
高峦不耐烦了道:“好了张公,有什么真知灼见就拿出来吧,甭令我等着急好吗?”
张浦笑道:“哪里有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拾古人之牙慧而已。俗话说,爹有娘有不如怀揣自有,婆姨汉子还得伸伸手。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得自己开矿炼铁,大肆繁衍牲畜,垦田耕种。”
“好!这才是大才之言,大家风范。”李继迁拍手叫好:“何为大才?何为高人?就是能从细微处见至理,与不可能处开辟蹊径。张公,接着说,甭吊我等的胃口了。”
张浦胸有成竹地笑道:“《管子》有云,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石者,下有铁……此辨别矿脉之法。横山赭石谷深处有赭石,显露出了上好铁矿藏,此地山高路险林大沟深,人迹罕至。突厥人善采矿炼铁,觅之炼铁万无一失。古人云郑国的刀、宋国的斤、鲁国的削、吴国的剑,都是一时名选。采炼之时,秘密遣人去古郑国、吴国之地,重金收罗铸刀剑盔甲大师,兵器一事,既可勉为其难。至于粮草一事,西面黄河之东大荒与西大滩,连绵千里,荒无人烟,乃秦蒙恬、汉卫青屯田旧地,都是一把能握出油的沃土,插上手杖都能长出苗来,春天点上种子,秋天即可收割。只要有足够的人力,要多少粮草便有多少粮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张公这么一说,大业成矣!”高峦赫连山摩拳擦掌。
“焚烧草原,开垦耕地,不附合咱游牧人的习俗,是违反天条的事,恐怕不妥。”李继迁忧虑道。张浦笑道:“无妨。咱是承秦汉遗荒,并非咱擅自胡为,不触犯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