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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春难得几时有(2)

十一黄金周的时候,我们学校放了七天的假期。封晓凌的家在北京,她在当地租住了一间小房子,趁着假期在外面打了几天的临时工,她说她自从上大学就是大人了,所以要学会独立。林素然的家在陕北山区,她在这里和封晓凌一起打了三天的工就回老家了,我是听封晓凌说起过,林素然当时考进川理时,她是她那里唯一的也是第一个大学生。美美的家离我家这边很近,坐大巴四五个小时的路程。

我一个人挎着包,回到上海。在外面读书读了一个多月了,我就特别想家,想念妈妈做的糖醋小排,还有可以把脏衣服丢给妈妈洗,虽然妈妈嘴上不停地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但是心里还是很乐呼呼的,偶尔能和家人撒娇一回,当一回小公主也是不错的。世界上最包容你的也许只有自己的父母才做得到,我向他们撒娇,向他们淘气,向他们诉说学校的各种好玩的糗事,逗得他们捧腹大笑起来。在家里尝了三天的温馨感,第四天,我们全家和顾蔚远一家坐在一家饭店里聚餐。

我、蔚远和孝晨是一个大院里生活过的孩子,孝晨的妈妈去世了以后他就对我避而远之,我很难过,好在蔚远一直都陪着我玩耍,所以我们两家最为亲切。长大以后,我们全家从杨浦区老房子搬到了市区,离大院所在区隔着一条黄浦江。没想到,在我们搬过来不久,顾蔚远他们也搬了过来,真是那么多年没见伯父伯母,我都快认不出他们了。

几个大人凑在一起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谈天说地。突然,顾启程(顾蔚远之父)掸了掸手中的烟,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看呀,等你们恩雅毕业了我们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我迷茫地瞪大眼睛,问道:“什么事呀?叔叔?”旁边的蔚远忙喝了口饮料,没有作声。

陆琴眉(顾蔚远之母)接着说:“就是恩雅你的终生大事呀!你不知道吗?”她笑得特别愉悦,“恩雅,我们跟你爸妈在你还在娘胎里就商讨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和远远定亲。”

“噗。”我刚喝下的可乐情不自禁地又吐到了玻璃杯里,我妈在旁边忙给我使了眼色,是让我注意形象的意思。

我妈妈替我回答:“额,我们一直都没和恩雅说起呢。”

我拉了拉蔚远的衣服,小声地问他:“蔚远哥哥,怎么回事呀?”

顾蔚远把小时候的事情告诉我之后,我努力回想起来。的确,在我四岁的时候,有那么一次,陆琴眉把一条很漂亮的项链交给蔚远,然后让他帮我戴上去,我那时候左看看右看看,项链上的水滴状坠头特别好看,我还很高兴地谢过他妈妈呢。直到这次酒店吃饭我才知道那是陆琴眉当年嫁给顾启程时候的项链,如果把它交给我,那她就认定我是她未来的儿媳。然后,这条项链,这条挂着水滴状坠头的项链给我戴了整整十五年!

我忙解释道:“可是我俩不是一直以兄妹相待吗?”

他们几个大人互相笑而不语,或许我和顾蔚远的关系在大人们眼里从一开始就不一般,我没办法拒绝,我也承认蔚远的确会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对我又好又温柔又体贴。但是,我忍不住想起了温孝晨。

吃好晚饭,妈妈让蔚远把我先送回家,他们几个大人还要去打桌球。然后我和他并肩一起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走到一处路灯下,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我,他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轻轻唤道:“蔚远哥哥……”

我还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接着我的话茬,反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温孝晨那么恨你吗?你妈妈应该没有告诉过你。”

我愣住。

“是你妈妈的车撞到了孝晨他妈妈,你妈妈当时并没有察觉继续往前开,那时马路上没有人,他妈妈因为没有来得及抢救就走了,这一切都被赶来寻找妈妈的温孝晨撞见,他记得你妈妈的车牌号。”

僻静的街道上,他缓慢而轻快地述说着,站在那儿,如同一尊雕塑。

孝晨他恨我妈妈,连带着恨我,而我却义无返顾地喜欢着他,我低头,紧咬住嘴唇,有一抹腥味环绕在舌尖。

我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朝我过来了,随即,顾蔚远俯身轻轻扶住我的肩膀,我没去看他的眼眸,有些闪躲,他在我耳畔说:“别傻了,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不,”我蠕梭着唇瓣,缓缓对上他漆黑的双目,“他会被我改变的,看着吧。”我用极其冷酷且坚定的目光盯住他。

我们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回应我一个苦涩的微笑,便没有再交谈。

十一快结束的时候,回学校的路上是父母一直拜托顾蔚远照顾我,所以我就和他一起乘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了自贡。我感激地看着顾蔚远,他帮我拎了一天一夜的行李,真是难为他了。到学校的时候,我对他说:“蔚远哥哥,你就放心吧。”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我上楼。

天气越来越凉了,原本茂密的树叶逐渐落得光秃秃,一地金黄,只剩下裹着麻绳的树干还立在那里。已经十二月了,时间过得好快,要期末考了,也就是说这个学期即将结束。

自从那次黄金周回到寝室,就感觉封晓凌的不对劲,她老是在一本本子上记着什么,我和美美要看她都不给看。有那么一次,晚上的时候吧,美美和初中的同学聚会了还没回来,林素然在下铺早已经睡着了。我躺在床上,好奇地扭头,看到封晓凌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她床头的小台灯发出微弱的光。我叫她,她回头。

“晓凌,你最近在写什么呀?”

“啊?那是我的宝贝呀。”

“是关于期末考打小抄的吗?”

“才不是。”

我越来越觉得疑惑:“到底是什么呀?告诉我吧。”

她突然灵机一动,问我:“恩雅,你把你那个高中同学的基本信息告诉我好不好?”

“谁?”

她继续说:“就是上次给你庆生的那个呀。”

然后我看到她的脸微微发红,似乎明白了什么,故意吊着她的胃口:“那你先告诉我你最近在写什么。”

她只好招了:“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那个高中同学一见钟情了……”

我立刻抱着八卦的心态下了床,为了不影响林素然的睡眠,我小声地对她说:“真的假的?你真的喜欢他呀?”封晓凌点点头。反正彭野也是个单身贵族,我不妨做个媒人,我说:“他叫彭野你知道的。”我一边说着,封晓凌唰唰唰在本子上记得飞快。“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四,三围我就不知道了,年龄是十九,比我小一个月。”

我凑近一看。哎呀!我目瞪口呆,只见本子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图还有很多名字,什么“第一计划”、“第二计划”、还有“删除的废计划”。我忙问:“这些都是什么呀?晓凌。”

“我想向他表白。”

“你不是有一个共同话题的老乡吗?”我记得她经常和那个老乡一直去图书馆的。

“唉。”封晓凌叹了口气,“别提了,自从他跟我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就没理过我。”也难怪,像我们当时这种年纪正处在荷尔蒙旺盛的阶段,所以对某某某一见钟情也是很正常的。经过两天的探讨,封晓凌终于决定拉着我去政大看彭野。

封晓凌等不到周六了,星期五的时候,她就拉着我和老师请了假,我陪她选衣服就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决定让她穿一件蕾丝的洋装。我们搭上去政大的公交车,那是离我们不远的距离,只有三站路而已,但是路程弯弯曲曲的,还有很多红绿灯,所以车子一会儿停一会儿开的,要不是三站路,我想我们两个都要呕吐在车上了。

政大和我们的学校差不多大,进门的一尊大文艺家的雕塑矗立在一片平坦的绿色草坪上,进进出出的女生较多,很多都是倚靠在树荫下的座椅上看着书。我心里不由感叹,文科的题目比较死,把内涵背熟了考试差不多就通过了,不像理科那么活的题,一定要理解解题思路。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怀念我的文科班生活。

“发什么呆呀?”

身边的封晓凌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后我回神,她问我:“你知道彭野在哪里吗?”

我看了看手机,中午十二点,“我想他这会儿一定在图书馆的窗口看书。”我最了解彭野了,他每天中午都要跑到图书馆去看书,一看就错过了下午的两堂课,总是被老师说翘课。

我们问了这里的老师,便朝图书馆走去,一路上我问封晓凌:“等到他出现,你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约他吃饭呀。”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看!”

“你哪来的钱呀?”

“黄金周去外面打工得来的哦!”

自从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有联系过彭野,上次生日聚会因为聊得太尽兴忘记了问他要联系方式,导致我现在不停地被封晓凌责怪粗心,还带着她到处找图书馆。

前方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是彭野!”然后封晓凌左顾右盼,“在哪里在哪里?!”我指了指前方正在和老师说话的彭野,封晓凌顺着我的方向望去,然后那张脸逐渐通红。她使劲拉了拉我的衣袖,着急地说:“恩雅,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想表白就过去说呀。”

封晓凌好像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拖着我往彭野那边走去,步履颤抖而坚定,正好,和他说话的老师走开了,彭野回过头来正好看到我们,他瞪大眼:“咦?你怎么来了?恩雅?这位是……”指了指我身旁的封晓凌。

我忙介绍:“这是我的室友,她叫封晓凌。我朋友今天拉我来想请你吃……”还没说完,我的嘴巴就被封晓凌“残忍”地捂住!她在旁边解释道:“是恩雅想请你吃饭所以才……才拉着我来的!”

我甩开她的手,惊呼:“什么?我我,拜托,”她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

彭野完全被我们弄糊涂了,他问我:“恩雅,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

我撇撇嘴:“额,那个,我们出去吃火锅吧。”回头看到封晓凌面红耳赤,又说:“我请客啦!”

“好啊!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就同意了哦!”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点了几盘下锅的菜和两瓶可乐。吃饭的时候,彭野好像对封晓凌置之不理,也不主动和她攀谈,光是和我聊得尽兴,我也习惯性地附和了他。

“恩雅,你现在和那个温孝晨怎样了?还约会吗?”

“就那么一次约会,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我也没去打扰他了。”

彭野放下筷子,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温柔起来,说:“我觉得你应该找爱你的,并不是你爱谁就可以找谁。”

封晓凌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去,便说:“我也觉得,”可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继续望着彭野,刚想发话,彭野突然直起身子,往后捋了捋刘海,自信地说:“比如我……”我嘴角抽动,脸上挂满了黑线似的。

我和彭野聊的起劲,我身边的凳子在地上摩擦产生刺耳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到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封晓凌突然站了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半天没响。我问:“晓凌,怎么了?”彭野吃了一口菜,好奇地望着封晓凌。

“我……”她支支吾吾的,脸涨得通通红。“我吃饱了还有事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她丢下一串没有标点符号的话快速地与我擦肩而过,还没等我叫她,她已经消失在店门口了。

我意识到了我是在给他们安排见面,自己却抢了她的风头,接下来不论彭野怎么逗我开心,我的心里都想着封晓凌的事,我说:“彭野,我问你,如果现在有个女孩喜欢你,想和你表白却不敢开口,你会怎么办?”

他故作思考状:“嗯?如果是你,我会一口答应的!”

“别闹了啊,”我摇摇头,“我今天其实请了假陪我同学来见你,是因为她对你就一见钟情,她也长得不赖,你怎么就不和她搭讪了呢?”

“你说刚才的?”他下意识地望了眼门口,封晓凌早已不见。我点点头:“嗯!”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埋头继续吃东西,好像心事突然变得很重似的。

回到寝室,我疲惫地丢下挎包,就看见封晓凌一个人躺在上铺。因为彭野的关系,我跟他一起忽视了封晓凌的存在,所以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其他床铺,又问上铺的封晓凌:“额,美美和素然姐呢?”

封晓凌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把视线转回了天花板,淡淡地回答:“不知道。”

“哦,”我松了口气,听得出来,封晓凌的口气有点生闷气的样子。我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开始拿出课本。封晓凌从床上坐了起来,淡淡地问了一句:“恩雅,我问你,那个彭野是不是喜欢你?”

“啊?”我不可思议地心跳突然就加速了,手中的笔杆掉到了课本上。

封晓凌从床上坐了起来,往下看我继续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彭野喜欢你?我刚才想说话都被你们无视,发现他的眼里只有你,那种眼神只有爱人之间才会有的眼神,那么温柔。”说完,她爬下了床,来到我的书桌前,盯着我,眼神复杂。

我不敢与她正视,“我,我跟他只是朋友……”

“不要说朋友这两个字!”封晓凌突然朝我大吼大叫!“朋友朋友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间就是这种那么亲密无间的吗!”她随便拿起我书桌上的东西往地上就摔!我着实被吓呆了,她的脸上顿时红彤彤的,然后眼泪就爬上来了——“恩雅!为什么?!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她竟然朝我跪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椅子脚,拼命地哭了起来。

我晃过神来,忙蹲下身去,“晓凌!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我把她扶起来,她突然趴在我肩膀上哭得更厉害了,我明显感到她的背脊在剧烈颤抖,声音颤抖得想说话却成了一堆鸟语。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让她缓缓情绪,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坐到下铺的床上,我收拾好被她丢的我自己的东西。坐在另一张床的下铺,我看着她慢慢恢复平静,只是视线还停留在某一处,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我问:“晓凌,到底怎么回事?”

她吞咽了下,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恩雅,我失控了,我只是,只是,”她皱了皱鼻子,眼泪再次扑簌下来,“…从小到大,我除了暗恋还是暗恋,我喜欢的人都被别的女孩抢走,或者是我喜欢的人都有喜欢的人了,我每次表白,对方都说‘我们只是朋友’。”她用纸巾擤了擤鼻涕,继续说:“就连刚进校门好不容易找到个聊得来的伴,结果我有意没意地暗示他,他也说,我只适合做朋友。”

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扶住她抽泣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晓凌,别泄气,这次我做你的僚机,一定让彭野喜欢上你好不好?”

“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你呀,恩雅。”她红着眼睛抬起眼看我。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说:“到时候我当面拒绝他,让他死心,在他难过的时候你陪着他,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爱上你的!”

没想到封晓凌的反应有些过激,她立刻甩开我的手说:“这怎么可以?我知道他的感受,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我坐回对面的下铺,无奈地摆摆手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封晓凌抿了抿唇,看着我,艰涩地说出口:“顺其自然吧。”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期末考了,我读的是理工科,不复习我就等着补考吧。若是文科,我不用复习都能考个八九不离十的。所以这两天我们寝室四个女生再也没有说说笑笑过,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捧着课本不停地研究习题,偶尔互相说话,也是说些学习有关的重点。封晓凌决定先通过这次考试再慢慢追求彭野,我支持她这个做法,不管怎样,学习第一。

所有科目里我最头疼的就数物理化学,各种计算让我头疼得要爆炸了似的。没办法,我只能跑到三年级的教室门口,探头张望起来,还是没看到顾蔚远的影子。几个学长模样的男生看到我抱着几本课本站在教室门口,连忙上来搭讪。“小妹妹,你是哪个班的?”

我老实地回答:“我是环境工程一年级C班,对了,学长们,你们看到顾蔚远吗?”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刺猬头”说:“他呀,喏!”他指了指教室的角落,我果然找到了顾蔚远的身影,他正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翻阅着课本,肩膀轻轻靠在窗台的墙壁上。“难道你是顾蔚远的女朋友呀?”他们突然这么一问,我脖子有点热乎乎的了。

我忙摆摆手:“我,我,我不是啦!”然后,我快步跑到他们的教室里,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间,我走到蔚远的桌子前,他捧着书看得很认真,没注意到我的到来。“蔚远哥哥。”

顾蔚远迷茫地抬起头,一看是我,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了,笑着说:“小雅你怎么来了?”

我调皮地冲他笑笑:“来看看你呀。”我四下张望了下四周,感叹道,“原来高年级的教室就这样呀。”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站起来,抚摸了下我的刘海说:“好了好了,肯定是有事求我对不对?”

我嘿嘿一笑:“嘿嘿,其实我是来想让你教教我物理化学这门课的,你知道的。”我撅起嘴,没好气地把课本丢在他的桌上。“我最讨厌这些计算题了。”

“好,我知道了,这两天你就辛苦下,我帮你恶补恶补。”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哟!这位是谁呀?”我回头一看,竟然是童佳琪!“童佳琪?是你!”我没好气地打招呼。她环抱着胸,踱步到我的身前,挑了挑眉说:“你怎么会来我们高年级的班级里的?”

“我来找蔚远哥哥补习功课的!不可以吗?”

童佳琪朝我有含义地笑了笑说:“你知道你的孝晨哥哥最近怎样了吗?这两天他都没理我哦,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呀?”

我绷着一张脸,窝着火,我不想说话。她像猜到了什么似的,又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哟我差点忘了,好像你们这两个月都没有约会过,”随后扬长而去,伴随着的是“哈哈哈”。我敢肯定我的脸一定是青的,比青团还要青!

她在要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温孝晨。两个月没看见的温孝晨,黑眼圈都出来了,感觉憔悴了不知道多少,他绷着一张脸看了看迎面而来的童佳琪,又望见她身后的我。终于换上我熟悉的那种坏笑,他走到我的身前,问道:“怎么你来了?”

“我,”我紧张地咽喉,脸又开始发烫。

温孝晨抓住我的一只肩膀,突然凑近我的气息熏着我的耳垂,澎湃了我的血脉。教室里的同学逐渐多了起来,他在我耳边对我说:“还想继续和我约会吗?”我圆睁着眼表示不可思议,没有回答。他扭过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童佳琪说——

“你们两个谁在这次期末考考的最好就是我的女朋友!”

这句话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瞬间鸦雀无声。温孝晨嘲讽地笑了笑,迈出了教室的门槛。我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顾蔚远把我唤过神来的。这也就是说童佳琪还不算他的女朋友咯?也就是说我有机会和他第二次约会了?我心里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童佳琪却不然,她气得脸都红了,杀气的眼神射向我:“谢恩雅!怎样?我们挑战!”

“奉陪!”

我又转头对蔚远说:“蔚远哥哥,拜托了,你一定要帮我恶补啊!要狠狠地恶补恶补!!”他尴尬地笑着点头。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顾蔚远每次下课都跑到我寝室帮我复习,物理化学我可以说不靠死记硬背是考不出来的。他在我旁边,帮我划出书上的重点,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互相吸引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飘飘然。没过多久,我的手臂被什么戳了下,我晃过神。

他责备我道:“不许睡着,还想不想及格了?”

“想啊。”我不由自主地又要合上眼。

“那……想不想赢童佳琪?”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像扎了兴奋药剂似的,立刻振作了精神,迅速拿起笔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我要赢了童佳琪!我不能睡着!”然后,顾蔚远捧起我的脸,我睁大眼睛,之后他就拖着我往卫生间走,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掌水往我脸上擦,我瞬间被醒脑。我擦干脸颊,正如顾蔚远那天晚上对我说的“想要谈场胜利的恋爱之前好好学习才是王道”,所以我继续刻苦地在灯下奋战。

快要考试的前两天,封晓凌神秘兮兮地进出图书馆,她可不是一个图书馆迷,每次问她去那里干什么,她的回答都是两个字:保密。真不像以前的她,我们其他几个人也没管太多,毕竟要考试了嘛。

考试日到了,当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大致看了下,如释重负,所有的题目都是蔚远帮我温习过的,想起他每天晚上绞尽脑汁帮我出题,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呀。我费劲所有的脑细胞“唰唰唰”在卷子上奋笔疾书,做完了以后我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等我醒来也交卷了,看着收卷子的老师,心里默念这次一定要考好,六十分万岁就可以了!

考完试就放假了,这时候很多同学都已经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寒假了,而我还在学校里散着步,放松下考试的紧张情绪。突然我的眼前一亮——

封晓凌竟然和彭野站在一起!

我立刻警觉地跳到树的后面,慢慢探出头来,确保他们没注意到我,我才放心地偷听起来。

封晓凌对彭野说:“谢谢你这两天特意赶过来给我温习功课。”

彭野笑着回答:“呵呵,怎样?题目难吗?”

“不难,都是你帮我出过的题目,嘻嘻!”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咯?”

“成绩要到开学第一天才公布呢,所以我们现在放假了。”

“放假去哪里玩?”

封晓凌犹豫了下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出去打零工。”说着,她提起脚,两人慢慢往前走去。彭野激动地说:“那我也来帮你吧,我也经常休息天出去干活的,呵呵。”

“好啊。”

然后呢,我就诧异地发现彭野那小子主动牵了封晓凌的手,虽然是小指头勾勾,但是我还是欣慰地笑了。

“彭野,你不用回家吗?”

“不用。我爸我妈不愁没我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可逍遥了!”

“快快快!和我说说!”

两个人说笑着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欣慰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难怪封晓凌考试前几天神秘兮兮的,原来是在和某人私会。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还在为封晓凌感到高兴。打开寝室门,林素然和美美都在叠衣服,准备回家过寒假。我坐到桌前,问正在整理行李箱的美美:“美美,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吗?”美美没有看我,一边扣上行李箱的扣子,一边回答:“我呀?当然是回家过咯,碰上过年什么的还要走亲戚,老一套啦,然后呢就是打打电脑网游啦!”

“那你呢?”我扭头问林素然。她淡淡地说:“老家那边还有孩子们需要我去照顾,我要去帮那里老师们的忙。”

我突然灵机一动,坐到她旁边:“这样吧!我去帮你干点活,就当娱乐下我的寒假生活呗!”她起初是有点错愕,之后恢复冷漠的态度,“算了吧,那些活对于你们城里来的孩子是做不来的。”

“试试看嘛,就当体验生活啦!”

拗不过我的百般央求,林素然终于答应带我去她的老家过寒假,我也能看看她的家乡长什么样。我把这个消息在晚上的时候告诉了顾蔚远,没想到他一挂电话就立刻跑了过来,肩上背着个黑色的大书包。

“蔚远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小雅,我跟你一块儿去,你去我不放心。”

他就像我的邻家大哥哥似的保护我,无时无刻都跟着我,主要是因为黄金周之间,我父母特意让他多看着我点多管着我点,因为他比我大两岁的关系,处事方面比我成熟,父母是担心我惹出祸端子,我看我那两个年过半百的父母呀,都快把蔚远当成自己儿子了。

就这样,这个寒假,我陪林素然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她的老家在遥远的陕北地区,据我所知,那里出了名的荒僻,真想看看她是怎么过的生活。一路上的风景从繁华一划而过的荒凉,一路上的颠簸让我的胃不停提出反抗,还好有我的蔚远哥哥在旁边照顾我,我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

他说:“笑什么呢?”

我说:“没,没什么,你不觉得别人都在看吗?”

他说:“哈,看就看呗。”

终于在穿过一片森林看到了几座隐匿在树木间隙的旧瓦房,林素然说那个就是她的家。下了车,她带我们往前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片农田,不是很大,现在这季节应该算是瑞雪兆丰年的季节吧,庄稼都被棉衣般的积雪覆盖住了。我们绕过一条被雪铺盖而成的小街道,林素然带着我们来到一间破陋的小屋前,她敲了敲旧门板,用方言叫了声:“妈!我回来啦!”

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从里屋传来拖鞋拖地的声音,伴着一声咳嗽声,门“嘎吱”开了。眼前的女人梳着典型的农村妇女的盘发,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袄,一看到我们,就微微睁大眼说:“素素,这是你的同学吗?”

林素然点点头,回头对我们说:“这是我妈妈,你们进来吧。”她招呼我们进屋,“我家比较简陋,别介意呀。”

屋内光线不是很好,不是一般的简陋,家里家具很少很少,进门的左边有一个炉灶,上面有一只锅子,炉灶下的柴火发出“噼里啪”的响声,估计在炖东西。角落里有一张青石板的床,铺着棉布,被子里还躺着一个人,面朝墙壁睡觉。床的旁边靠墙的是一个木制的壁橱,地上零零碎碎地散着一些蔬菜,能看得出她的母亲在开门之前应该是在拣菜的。

林素然的母亲搬了两张小凳子给我们说:“不好意思,家里比较小,坐坐坐。”我们微笑着点点头,坐了下来。林素然走到床边,拍了拍棉被:“小久,起来了啦。我有同学来家里!”被子动了动,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男孩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我们,黑黝黝的脸上立刻端上一脸笑容:“欢迎呀!嘿嘿!”

林素然回头对我们说:“这是我弟弟小久,他才念初一。”

我们微笑着点头。我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趁寒假没什么事做,体验生活嘛,可能在这里住个一两天的,麻烦你们了。”他们忙摆摆手。

林素然的妈妈给我们从壁橱里找出两条棉被,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然后在干草上铺了两条被褥,又盖上棉被和枕头,就是顾蔚远和小久的床铺了,而我们三个女的就挤在这张青石板的床上,一人一条棉被,毕竟男女有别嘛。

第一次在同学家过夜,还是在那么荒僻的地方,我觉得心里有些小激动。林素然的妈妈做菜的手艺还真的不错,几个农家菜上来,虽然说没有城里人吃的那么丰富,但还是对健康很有帮助的,正好这种清淡的可口适合我们吃惯了油腻的胃,可以帮忙调节下肠胃。我发现我对这里干劲十足,顾蔚远笑着说我看人挑但不吃力。我也知道明天开始我要帮着林素然干活,不能在他们家白吃白喝的,还可以去她所说的小学看看,也许我还能收获不少。

林素然告诉我们她的爸爸在深圳打工,经常不回家,一年回家一次,也就是春运的时候回来,把赚来的钱供给家里开销,不过弟弟的学费父亲每隔半个月都会寄到家里来。听得出,他们这个四口之家父亲是唯一的经济来源。

第二天,我就被一阵阵鸡鸣吵醒,顾蔚远刮刮我的鼻尖说:“小雅,起床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外套来到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阳光明媚,正好看到林素然在屋外喂鸡,我好奇地上前问:“素然姐,早上好,你平时也那么早起来吗?”

“对的呀。”林素然从盒子里抓了把鸡饲料撒了出去,几只肥肥的母鸡立刻拥了上来,她直起腰板,把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说:“怎么了?恩雅?那么早起来,多休息会吧,你们昨天乘车也怪累的。”

“没事,我说过我会帮你干活。”我拍了拍胸膛,自信地说,“今天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给我做哦!”林素然笑而不语。

这也是我十九年来第一次亲眼目睹农田长什么样,喂鸡喂鸭怎么喂才正确,怎么清理马厩里的卫生,怎么给马匹洗澡,还有怎么操作割草机,我对于这一切是有多好奇,干起活来完全忘记了有多累,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我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总让蔚远和小久笑得捧腹。下午吃过中饭,林素然带领我们翻越一座山,就到了所谓的学校,我惊呆了,这哪是学校呀!分明就是黄土高原上盖几幢泥巴堆砌而成的房屋,然后挖几个洞洞做窗户而已。用旧报纸糊起来的窗户。

我回过头来看看来时的路,有点不可思议地问林素然:“素然姐,难道这些孩子每天上学都要翻大山吗?”

她点头:“嗯,这里的老师都是自愿到山区教学的城里人,当时来的时候他们的家里人不知道反对了多少回呢,为了开发荒区他们还是来了。因为学校穷,所以工资都是国家给的,你看那些孩子!”她指了指前面在操场上跑跑跳跳的孩子们说,“有时候下暴雨,学校外边就发洪水,我就每天早上很早起来用木筏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到教室里,放学再来接他们回家。”

“那么既然是发洪水,怎么还上课呀?”我问。

她答道:“厉害的洪水我们当然放课,但是一般的洪水顶多到我们大人的腰,这些孩子很爱学习的,还特意坐在地势比较高的岩石上,在室外上课。”

我不禁感叹这些孩子的求知欲。所谓逆境出人才,也许这些孩子以后到了大城市里去念大学,他们毕业了可能会对社会有很大的用处,因为他们拥有这种不怕苦的精神,比我们城里的孩子好很多了。

我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林素然:“好了不起哦。”然后同样的眼光投向那些正在上体育课玩耍的孩子们,身边的顾蔚远拍拍我的肩膀。林素然带我们走进这片黄土堆砌而成的学校,在操场上排着队做游戏的孩子们一看到我们来了,立刻就蜂拥而上热情地欢迎我们,各个脸上的都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脱俗的纯真感。

“素素姐姐来了呀!”

“姐姐!姐姐!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好吗?”

“姐姐今天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呀?”

……

各种银铃般的笑声。林素然从事先准备好的背包里掏出一麻袋面包,然后一个个递给孩子们说:“这是姐姐放假之前在学校那边买的呢!别急别急!你们每个人都会有!”然后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得到面包,我看着他们灰头土脸地吃着可口的面包那样子,我的鼻尖酸酸的,说不上的感觉。

我和顾蔚远在孩子们面前做了自我介绍,听到这些小天使们喊我“恩雅姐姐”,我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我们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一起玩游戏,一起踢毽子,一起跳长绳。上课的时候,我们三个坐在孩子们中间,解答他们的任何问题,都是很基础的数学题,我还是比较懂的,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还和他们约好下次再来看他们呢。

这些孩子们的家境都很贫寒,基本都是和年迈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一起住,自己的父母则常年在外打工赚钱,生活过得非常拮据。

晚上吃过晚饭后,农村人很早就睡了,都是习惯了早睡早起的风俗,而我却睡不着。我爬上屋顶,找了块厚实的干草,一屁股坐了下来,仰望着头顶上空闪烁着微亮光芒的星星出神。过了会儿顾蔚远也爬了上来,还递给我一杯热水,我立刻捧过来,热乎乎的直到心田。他看了看我,然后又看着天空问:“怎么了?在这里吹西北风?”

我叹了口气,喝了口说:“我觉得我和那些孩子差的好远。”

“哈,说说看。”

我的视线定格在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上,淡淡地说:“我在家里的时候,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过着的日子和这些孩子是不能比的。但是为什么我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跟他们还差的好远。”

“什么感觉?”

“就是勇气和坚持。”

顾蔚远“噗嗤”笑出声,忙摆摆手:“哎呀别提了!我们家小雅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自信和不坚持,你能发现真是太好了。”我白眼对他的时候,他立刻乖乖闭上嘴继续听我说。

“他们没吃过麦当劳肯德基,没穿过时尚的衣服,没尝试过我们玩的东西。但是他们的日子还过得那么快乐,这不是坚持是什么?如果我也有这种坚持,我就不会害怕吃苦,也许以后也能承受起社会上的任何苦头。”

身边传来“啪啪啪”的击掌声。我回头,他正以赞同的目光看着我,他说:“果然来这里是来对了,让你懂得那么多道理,小雅。所以你要学会吃苦就要替爸爸妈妈分担点家务开始做起,不可以任性哦。”

“嗯。”然后我凑近他好奇地问,“蔚远哥哥,我问你呀,我们以前在家里没事情做可以打电脑网游,那这些孩子没电脑玩什么呀?很无聊的发呆过一天吗?”

顾蔚远点了点我的额头回答:“他们当然是帮长辈干农活了,他们都是跟老年人生活的,年纪大的对于农活差不多已经干不动了,所以就指望他们这些孩子了哦,别小看农活哦,也可以花上一整天呢,你今天不也差不多吗?”然后朝我调皮地一笑:“要不是你同学在帮你,你估计要累趴到晚上了呢。”

我调皮地笑笑,指了指天空里的星星,就像镶嵌在黑色巧克力上的小钻石。我说:“蔚远哥哥你看!那么多的星星!这些孩子们以后也一定会像这些星星那样闪烁吧?是不是也能像像这么多的星星那样用微小的力量来点亮社会!”

他陶醉在这片星光里,沉思片刻,才微笑点头:“我也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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