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欧春暖在东方月家住了几天,日子倒过得挺爽快的。自从我们住进去后东方月请了个黄阿姨,人很勤快,把房子整理得清清爽爽,饭菜也做得好。我们在工作之余,品品茶,散散步,一起看看好莱坞大片,倒是很融洽。我头上的伤很快就好了。东方月也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状态来。我和欧春暖都很开心。每天一早坐着东方月的车去学校拍片子,晚上一起剪辑镜头,设计主题。东方月有时过来看看我们拍的片子,更多的时候她都呆在刺绣室里。她说她正在刺绣一幅大作品。
我们和605室的姑娘们也成了好朋友,她们还答应欧春暖进入她们的房间拍摄。我问她们有没有写日记,没想到605室的姑娘们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她们觉得不把这一段经历记下来太可惜了。于是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我要在纪录片中插进她们的日记,从姑娘们自己的角度来审视这次前所未有的培训。我把自己的想法和欧春暖说了一下,欧春暖也觉得好,她说这样不仅能增强片子的真实感,而且会更感人。“可是姑娘们愿意公开自己的日记吗?”欧春暖问。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只要我们真心相待,我想她们也会同意的。因为她们也希望通过我们的镜头,让全国人民更真实地了解她们,支持她们。”我说。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制片人,制片人同意了。他还告诉我,这部纪录片半个月后就播出,预定每个星期播两集,要我们好好拍。我把制片人的意思跟欧春暖说了,欧春暖也很高兴。我觉得这一段时光是我记者生涯中最美好的。除了东方月每天给我煲的汤难喝一点,我真无所求了,工作起来也格外卖力。
可惜好景不长,东方月渐渐排挤起了欧春暖。欧春暖也感觉到了,她偷偷对我说了几次,要搬出去住。我以东方月是个病人为由叫欧春忍着点。欧春暖问我:“你有什么理由要照顾她这个病人,除非你告诉我,你爱上了她。”我说住东方月家比较方便一些。欧春暖说现在镇上的宾馆都有空了随便找一家都行。说实在的我也想离开东方月,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我吃不消。她每天一煲的汤,更让我感到害怕。
“可是,我离开了,东方月怎么办?”我问自己。我又想起宋纲和我说过的话,如果我再给她刺激的话,东方月可能会出问题。我握着欧春暖的手,觉得自己有愧于她。欧春暖叹了口气说:“你放心不下,我就再忍着吧。江流儿,你就喜欢做好人。”
正在这时候,东方月煲好汤进来了,看见我捧着欧春暖的手,脸色突然一变,把汤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汤洒了出来。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欧春暖刚想发火,我用眼神制止了她。黄阿姨赶紧过来把桌子擦干净。
“江流儿,你怎么能对别的女人那样亲密呢?你答应过我的,一生只爱我一个人。是不是?”东方月又失态了。
“东方月,我是你朋友,不是你爱人,你明白吗?欧春暖是我同事,我们正在讨论片子中的一些问题。”我对东方月说。
“东方月,我们是想帮助你才住在你家的。镇上宾馆多的是。我也告诉你,江流儿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他是我同事。我们是来拍摄纪录片的,不是来和你谈恋爱的。”欧春暖一生气,就把话挑明了。
东方月的口气就软了,他柔声地问我:“我对你照顾还不够好吗?”我说她对我的照顾有些过分了。东方月很不高兴。我说:“你要是不高兴,我们就搬出去住。”东方月愣了,既而一笑,说:“我没有不高兴呀。”
吃了饭,欧春暖对我说得和东方月坦诚地谈谈,把情况说清楚,要不她也要给逼神经了。我劝她别着急,万一谈不好,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我想让宋纲想想办法。宋纲告诉我要和东方月谈,必须先把东方月的情况了解清楚。可是到哪里去了解东方月的情况呢?
晚上,我们在院子里聊天。我问东方月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我想通过她的同学来揭开她暗藏在心底的那个情结。可是东方月告诉我她没读过大学,她高中毕业后就跟母亲学习刺绣了。她的母亲也是位有名的刺绣艺人,可惜在前年去世了。说到母亲东方月有些伤神,她的眼睛落在一幅挂在客厅的刺绣作品上。“这是我母亲最后的作品。”她说。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的母亲不是正常去世的。
“我上个月开了一次高中同学会,真是热闹啊,很多同学都带来了自己的另一半。和我最要好的几个同学都在,把我灌了个大醉,整整睡了一天。东方月,你读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现在还有联系吗?”为了不引起东方月的主意,我故意绕了一个大弯。
“我要好的同学可多了。可惜,现在都联系不上了。她们嫁人的嫁人,出国的出国,全都没有影踪了。”东方月说。
看来从同学那里了解东方月的情况走不通了。幸好在接下来的聊天中,东方月告诉了我她父亲住在她姐姐家。她姐姐叫东方柳娘,住在离松兰堡半日路程的一个小镇上。东方月说她好长时间没去看姐姐了,很想念姐姐。我说我经常在外面走,可以去代她去看看姐姐的。东方月却断然拒绝了,这让我很意外。不过我还是从她嘴里套到了她姐姐家的地址。
当我和欧春暖说要去见见东方月的姐姐和父亲,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时。欧春暖不让我去。她说:“我们又不会和她过一辈子,等拍摄完了。我们也回去了,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说:“这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也许把事情搞清楚了,东方月的心病就好了。这么好的姑娘,你觉得不应该帮帮她吗?”“你觉得应该就应该。反正我帮不上忙。”欧春暖还有些生气,问我,“你明天的片子不拍了吗?”我让她一个人拍,她不答应,说如果我明天不在,她也回电视台去。女人要是犟起来,比男人更难以说服。无论我怎么恳求,欧春暖就是不答应。
第二天一早,我偷偷起来,给东方月留了个字条,说接到电视台的紧急任务要去趟北京,晚上就回来。至于欧春暖,我想等到了路上再给她打电话。
太早了,街头几乎没有人,我好不容易打了一辆车,向东方月姐姐住的那个小镇赶去。东方月说是有半天路程,其实打车过去只要三个小时。那是北方很普通的一个小镇,有一条溪从小镇的前面经过,不过溪里一点水也没有。小镇就窝在一个环形的大山坳里。我赶到的时候,快中午了,太阳火辣辣的。临街的几个小餐馆里正忙着炒菜,油烟和香味肆意地在街头流窜。
我和司机吃了饭。司机得知我晚上要回去,他说愿意等我,并给我留了电话。我叫了一辆当地的车子,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东方柳娘的家。她家就在一个叫木棉巷的巷口。
当我敲开东方柳娘家的们时,她正好在家。东方柳娘看到我比看到外星人还要惊诧,她呆呆地说:“你……你怎么……回来了?”我说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是东方月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替东方月来看看姐姐。并把自己的记者证给她看了。东方柳娘惊诧的神情才渐渐淡了,但她依然偷偷地在观察我。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想起挂在东方月卧室里的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画像,难道东方柳娘也见过?
东方柳娘把我让进屋。屋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我正要向两个小朋友打招呼。东方柳娘却把她们赶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东方月还好吗?”东方柳娘问我。我把东方月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但没有提起她发病的事,又说她在松兰堡买了一座房子,日子过得挺好的。东方柳娘听了欣慰地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她大概比东方月大两岁,可能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看起来比东方月老一些,但她一副美人的身材还在,看得出她姑娘的时候比东方月还漂亮。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绣品卖到大城市去?像你这样的绣品可以卖大价钱的。”我看了看屋子里挂着的刺绣作品问东方柳娘。
“我家里有两个小孩,来来去去多不方便。再说,我也不知道城里的价格,要高了,人家会笑话的。”东方柳娘说,她还在仔细地观察我。
“你可以让东方月给你卖呀。她的作品很多收藏家抢着要。”我说。
“她有她的事,就不麻烦她了。”说到东方月时,东方柳娘的眼里总掠过一丝伤感。似乎姐妹两人之间有不可弥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