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当慕容老师在礼仪课上说今天站姿练习先放一放,学习新的内容——行走时,姑娘们从心底里发出一阵欢呼,僵硬的脚终于有了解放的机会。慕容老师把在礼仪服务时的行走姿势示范了一遍。没有谁觉得有什么难,平时也都这样走的呀。
慕容老师说:“在行走时,眼睛要平视前方,要保持微笑。如果距离较远,步速稍微快一点,摆臂要自然;如果距离近,双手可交叠放在小腹前,亲切地迎候上去。选择怎样的姿势和步速要取决于具体的场合,大家要活学活用。我们今天要练习的是近距离行走,这种行走方式适合于室内的场馆服务。”
慕容老师把姑娘们分成5人一组进行练习。要求步伐协调,队列整齐。我对欧春暖说:“今天的训练最简单了,一点都不辛苦。”欧春暖说:“不一定。”我说:“我走一天都不累。”欧春暖凑在我耳边说:“你穿上高跟鞋试试。”我问她:“既然穿高跟鞋这么痛苦,你们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呀?”“这是个秘密。”欧春暖说。
练了十多分钟,还没有一个小组的行走让慕容老师满意的。不是走得太快了,就是走得太慢了。往往是开始一组人成一条直线走出,当停下来时就前凸后凹了。“你们要互相感觉到别人的存在,不要自己顾自己。”慕容老师说。
“我们的眼睛都看着前方,边上的同学几乎看不到的。”李仪欣说。
“我是让你们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去看,懂吗?”慕容老师说,“我们的练习不是机械的,要全身心地参与,才能做得好。”
“用心去看?”李仪欣喃喃着,她还是不太明白。
“对,用心。来,我们给她们示范一遍”慕容老师招呼几个同事过来。她们几个面对姑娘们排成一条线,都闭了眼。慕容老师说声走,她们就迈着整齐的步伐,保持着线一样的队列向姑娘们走去,好像她们就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七八个人。近了,近了,更近了!第一排的姑娘们都屏住呼吸,心想老师们都闭着眼睛会不会撞到自己身上?
停。慕容老师说,前进的步伐嚓地一声停下来。老师们都张开了眼睛,几乎要贴着自己鼻子的是姑娘们惊讶的脸。“神了!”姑娘们由衷地赞叹。
“其实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你们好好练,也会做到的。”慕容老师说。
姑娘们继续练习行走。慕容老师纠正了她们的小组协调性后,开始纠正她们的身姿,表情和摆动幅度。我没想到行走训练里竟包括这么多的内容,看来要想走好也难。半个小时过去了,姑娘们还在走。一个小时过去了,慕容老师没让她们休息。我看到有几个姑娘在偷偷地蹙眉头,她们的脚开始痛了。有几个好像汗水流进了鞋肚子里,微笑的脸猛然一变型,差点叫了起来。
“看到了吧。行走更不容易。她们在练站姿时咯出的水泡都快磨破了,水泡一破,裸露出来的肌肤和鞋子一摩擦,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割你一样。但这个刀子下得不快,而是一点一点地下去。只要训练不结束,这把刀子就不停息。”欧春暖说。作为女人她身有体会。
“会不会磨出血来?”我问她。
“会的。更可怕的是袜子会粘在脚上脱都脱不下来,可你又必须把它脱下来。你说痛不痛?如果你不信的话,等她们休息的时候去问问。”欧春暖说。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姑娘为上午的练习叫好了。她们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休息,小心翼翼地摆放好自己的脚,不让别人碰到。
我走过去问她们痛不痛,没有一个人说痛。我请她们脱了鞋子看看,没有一个人肯脱。李仪欣说:“我一脱鞋子准哭。”每个姑娘都在极力回避着自己的伤痛。
欧春暖问她们:“如果不是来参加训练,你们也许都开始自由自在地过暑假了。你们认为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当然值得了。如果和备战奥运的选手一比,我们的辛苦根本不值一提。”一个姑娘说。
“你们就不怕在脚上留下疤痕吗?”欧春暖又问。姑娘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反正看不见,怕什么。”
休息了十分钟,又要重新练习行走了。不休息还好,一休息,姑娘们都不敢站起来了。脚轻轻一碰地面就钻心地疼。
“我知道你们疼得厉害。可训练必须按计划进行。你们不要以为今天走几个小时就很长了,在实际的服务中,你们走的时间和路程要长得多。作为礼仪服务人员,哪里需要帮助就要往哪里赶,零零碎碎的事情很多的,你们的脚步几乎不能停。来,振作点。”慕容老师鼓励姑娘们。
姑娘们用脚在地板上踩踩,再踩踩。让钻心的疼痛几乎变得麻木了,大家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姑娘们又精神起来,挺拔、优雅,面带亲切的微笑。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她们的训练,谁也不会相信她们的脚板上都磨出了血。每天的训练都这样,越是到最后,姑娘们越是迸发出热情来。
也许大家都经受了同样的磨难,也许是想在最后的训练中不被慕容老师再罚几遍,姑娘们的小组行走练得格外认真,好像她们都忘记了疲劳和伤痛。慕容老师和其他几个教练都很满意。
其他学生已经下课了。在窗户外面我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赵高歌,一个是浪无痕。只要课间他们两个一定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排练厅外。赵高歌站在花坛上,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张栖桐。看到张栖桐后,赵高歌就会露出幸福的微笑。他的目光随着张栖桐的脚步移动,来来回回,满怀深情。可苦了浪无痕,今天分小组练习,姑娘们的位置打乱了,他一会儿跳上花坛,一会儿又爬到玻璃前,他的眼镜擦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江鸿影。
我示意欧春暖看外面。欧春暖说:“要是有个男生也这么关切我,我肯定幸福死。”
我说:“你这是在批评我。”
欧春暖意味深长地看看我说:“你肯定幸福死了,因为有个女人那么关切你。”
“不要让东方月进入到我们中间来好吗?”我说。
“但是,这可能吗?”欧春暖反问我。
不知什么时候,排练厅外来了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夫妻俩的目光不断往排练厅里扫视,肯定在寻找女儿。可是要从这么多人中找出女儿来,很难。夫妻俩找来找去,找不到,就站在排练厅门口等。
李仪欣偷偷地对同组的胡丽说:“我爸妈来了。可怎么办呀?我的脚破得不成样子了。”
胡丽趁着走步还没开始的空隙,拉拉李仪欣,叫她不要担心。
训练结束后,姑娘们刚走出门口,发现门口写着一排绵延的粉笔字。每行都同样的三个字,字写得很漂亮,隶书的,一直延伸到一棵龙柏下。苍翠的树荫里站着一个男生,身材颀长,偏瘦,戴一副厚厚的眼镜。正是浪无痕。
我一看地上的字,认得是个词牌名——相见欢。姑娘们咯咯地笑着,说这个约会方式太有创意了。大家都忘记了饥饿,纷纷驻足等待,想看看哪个姑娘会从这一排“相见欢”上走过去,到达男生面前。
我知道浪无痕是在约江鸿影,可是江鸿影有这个胆子吗?
欧春暖说:“这些小女生小男生好浪漫啊!羡慕死了。”
江鸿影来了。她看到了地上的字,顿时明白了几分。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江鸿影笑了笑,用刚学会的走姿优雅地向浪无痕走去。姑娘们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昌平职业学校里很快就传遍了这个神话般的爱情故事:有个男生用三个字约到了一位民航管理学院的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