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东方月到了家，东方月很高兴，忙里忙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又想起了拍片的事。我给电视台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并叫他给我送一架新的摄像机过来。
吃了晚饭，我估摸着电视台的同事快到了，对东方月说，我要走了。东方月说什么都不答应，我受了伤是她最大的理由。“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不让。”东方月挡在我面前，这个时候，她好像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爱人。我不想和她纠缠下去，如果我的同事把摄像机送到东方月家里，看到我和她在一起，我就再也无法向欧春暖说清楚了。我说：“我打车走吧，明天再来看你。”东方月突然呆呆地望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猛的一转身跑上楼去。
我真是无法理解东方月的心思，但无疑的，我已经给她带来了伤害，我真后悔住到她家来。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东方月已经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她的两只脚凌空挂在外面，一只手扶着回廊的柱子，一声不吭，就那样痴情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的脚该不该迈出去，一旦迈出去，也许我再也不能后悔了。我就这样定格在大门口。
“你快回房里去，不用送了。”我对东方月说。
“你走吧，像上次一样。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你知道我多么爱你吗？”东方月哭了起来，她已经陷入冥想之中。
起风了，风吹着她的裙子轻轻翻卷。我担心极了，好像她随时都会被风托起，飘散在暮色里。我把包扔在地上，猛冲上楼，把东方月从栏杆上抱了下来。东方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凭我抱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她的身体丰满而妩媚，但抱在怀里一点都不重。
“东方月，你不要吓我好吗？你醒醒呀。”我把她放在沙发上，把所有的灯都开起来，客厅里像白天一样亮。
“你不走了对不对？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我不让你走的，我要好好照顾你，疼你。你愿意吗？”东方月抚摸着我的脸，端详着我。
“我是江流儿，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说。
“你就是，你一点都没变，这是你送给我的白玉锁，你忘了吗？”东方月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白玉锁给我看，这个白玉锁我有点熟悉，但我记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没送过白玉锁给东方月的。
“你真的记不起这个白玉锁了吗？”东方月问。
我说：“这个白玉锁我有点熟悉，可我真的没送过人。”
“啊，你有点想起来了。太好了。我是月月，小月月。快抱抱我。”东方月兴奋地叫起来。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是最美的，更何况东方月本身是个画中人，我不由得怦然心动，发觉在这种气氛里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提议出去走走。
东方月挽着我的手，沿着松兰堡的街道向旷野的方向走去，凉爽的晚风迎面扑来，带来了远处花开的香味。走了一段路后，她放开了我的手。在一片庄稼地外，她停了下来。“江流儿，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疯女子？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东方月在责怪自己。
我说：“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不要难过，我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我是不是很惹人烦？你看欧春暖都生气了。”
“哪里。她就爱闹脾气。我们经常打打闹闹的，她明天就会回来。”
“这样才好。”
夜色里的东方月，格外有神韵，像极我小时候看的那些连环画里的女主角。
东方月把我送到离她家不远的宾馆，我的同事正好赶到了松兰堡。东方月见我同事要来就告辞了。我把她送过一条街后，就去接同事。同事把摄像机给了我，对我说台里对这部记录片充满期待，要我好好拍。我问他看到欧春暖了没有，他说没看到。我心想：坏了，欧春暖还真生气了。
同事在我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打车回去了。我给欧春暖打了个电话，她不接。我又打了一个，她还是不接。我灵机一动，用宾馆的座机打欧春暖的手机。欧春暖接了，劈面就问：“你是谁呀？”火气还挺大的。我说我是江流儿，请明天回来。她生气地把电话按了。我只好给她发信息：摄像机摔坏了，我不疼，脑瓜子摔坏了，我不疼，你走了，我心疼。信息发出后没几分钟，响起了敲门声。我知道欧春暖来了，她根本没离开松兰堡。她最喜欢玩这样的意外惊喜。
我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东方月。“你怎么回来啦？”“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你的头还痛吗？”东方月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杯，关切地望着我。我把她让到房间里，说自己的头不痛了，明天还去拍摄。
“这是我为你煲的汤，你流了那么多血，快喝了吧，补补身子。”东方月把汤递到我手中，要我喝下去。我没有办法，只好喝了几口。她煲的汤有股药味儿，一点都不好喝。“都喝完，喝完。”东方月看着我，像督促一个淘气的孩子似的。我皱着眉头实在喝不下去。“是我做的汤不好喝吗？都怪我，我有很长时间没给你做汤了。”东方月的声音又开始迷离起来。
“我刚才和同事喝了几瓶啤酒，真的喝不下去了。”我只好撒谎。
“你歇口气，我等你。你一定要喝完，补血的。”东方月温柔地望着我。
我知道不能再等下去，要不东方月又会忘了我是谁。我憋住气，把一杯汤喝得一点不剩。“你就喜欢我做得汤，我明天再给你做。”东方月很高兴，“还记得吗？那次你病了，什么都吃不下。我给你做了三天的汤，你喝了，病就好了。你说你会永远记住我的汤。”
“我会记住的。”我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和东方月打交道，我不想伤害她。
“恩。只要你喜欢喝。我一辈子给你做。”
我看看时间不早了。催促东方月回家，她依依不舍地下了楼。没过一分钟，我忍不住跑下楼去，我放心不下她。东方月还没走远，见到我赶来，她说：“我知道你会送我的，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的。”我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东方月转过身牵着我的手，向她家走去。
到家了。我转身往回走，东方月喊住了我：“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我说：“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是，你受了伤。受了伤要有人照顾的。”东方月跑了回来，把我送到宾馆。我是回到了宾馆，可是东方月一个人回去，我又怎能放心得下。于是我又把她送到家。东方月好像对这个游戏很喜欢，又要送我回宾馆。我想起明天还要拍片，都快疯了。
“要不，你住我这里算了，我也好照顾你。别让我这么牵挂好吗？”东方月像个热恋中的女子，不顾一切地要把我留下来。
我答应只要欧春暖一回来，就住回她家里。东方月才放我离开。她站在回廊上，一直目送着我。走过街道转角，我脸上有凉凉的眼泪滑下来。被一个人爱着的感觉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