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吃水果和红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红姨，您看那个小瓦匠人咋样？”“人挺好的，长相、身材都不错，还挺聪明，南方人脑子好使，灵活。”红姨在削苹果。“可惜呀，是个农民，没什么层次。”婷婷把吃过的果核扔在茶几上，直了直腰杆：“他有可塑性吗？”“当然有，这样的男人思想是张白纸，你想怎样画都可以，只要人机灵，不懒，勤快，会动脑，有啥事做不了的。还会对你言听计从，多好。我看你俩外貌、身材都挺般配的，如果跟你在一起，人家是看不出他是农民还是大学生的。再说他还年轻还是可以学习培养的嘛，对不对呀？婷婷公主。”
红姨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婷婷。婷婷摆了摆手：“上天对我不公平啊，休学四年后，再上学。我比人家大几岁，我都懒得和他们说话，直到大学，才和男生说话。我班的那个班长，当时看起来对我挺好，处处帮助我关心我，长相一般，个高，有才华，我以为他是喜欢我，大二时我就鼓足勇气写了封情书给他，谁知他把信还给了我，竟然对我说有意中人。原来他是在可怜我，真是个伪君子，虚伪！居然大三时他还入了党，真会装。从此我再也不理会那些男生了。不过我表舅到我学校打了个招呼，就这个‘七一’我也光荣地入党了。”婷婷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露出一丝得意：“红姨，我们相处有十多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红姨吃着苹果：“我叫向红，向日葵的‘向’，红色的‘红’。我也是个党员，不过我是在农场苦干得到的。”“你在农场呆过？”婷婷插言。“是的，我是六八年下放到黑江省北荒甸东方红农场，在连队入党后，一次连部党员会上，场长也就是我前夫的父亲，一眼就看中我，把我调到场部当播音员，他儿子也在播音室负责机器设备和外线维护，经人撮合俺俩就结婚了。婚后才知道，这家伙徒有外表，嗜酒如命，喝醉就打人，整天迷迷瞪瞪的。一天，一个陕西籍的农场职工请他去维修线路，用家乡方言喊‘夏山岚’，他听成‘下三滥’音，火冒三丈，把人打了个半死。就这样维持十二年的婚姻结束，丢下女儿我回到北京，安排在工程公司做保管至今。我女儿今年已十七周岁，比我还漂亮，叫夏莹。”向红吃了口苹果：“所以啊，看男人就要看本质，我看小江就目前看是个本分、淳朴、善良的小伙子，你调教好了，能做你的另一条腿。不过男人也会容易变的。”“这么说，请表舅把小江弄来考察考察，看看有几分可塑性。”郁旺婷来了精神：“我怎么和表舅说呢，他会不会骂我没出息呀？”“不会，你高兴了他更开心，他会为你着想的，放心吧，我去向他说。”向红起身把两个果核和果皮丢进垃圾筒。
就在这时，向红卧室电话铃响了。向红走进卧室拿起电话：“喂。”“您好，红姐，我是厉忠义啊。”“厉秘书您好。”“卫生间修好了吗？婷婷怎么样？心情如何？”“都修好了。今天下午那个瓦匠来把凳子给装上，婷婷可开心了，还请小瓦匠唱歌呢，情况蛮好的，就按你们的计划办吧！”“好唻，请您给我多注意观察，有啥情况及时向我反映，多引导引导，首长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替领导解忧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好的，请放心，我会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的。”“好，感谢你！拜拜。”“拜拜。”向红搁好电话走向客厅：“婷婷，是厉秘书打来电话，问卫生间修好了没有。”郁旺婷嗯了一下，继续遥控着她的电视。
清晨，不可多得的京城上空有了蓝天白云，阳光，从高楼间的缝隙射进江上民所住的工棚窗户，在地上形成一块明亮地光斑。窗台上一盆兰花草的叶子上吊着一滴露珠把阳光折射成七彩光芒，如同上苍恩赐的一颗天然宝石。
工地食堂内卖饭窗口拶榨着一堆饥饿的人。江上民艰难地钻出人群，一大铝盒米饭，一水舀冬瓜海带汤，来到没了餐布和鲜花，只有剩饭粒和汤汁的餐桌前坐下用早膳。“昨天的大肉包子，我能吃十个，今天屁都没了。巴不得天天来检查就好了。”来迟站着吃的工友大声地喧哗着。指挥部的经理走了进来，招招手：“大家安静一下，我给大家说几句话。”骚动的人群安静了一些。“昨天啊，大家辛苦了，我部得到了甲方福民开发公司宋万礼总经理的表扬。指挥部决定每位多记一个工日，作为奖励。”有人拍了几巴掌。经理清了清喉咙：“就在刚才又接到宋总的指示，点名要我部，在昨天的检查中表现优秀的江上民，去甲方公司进行安全、施工员学习培训。”人群出奇地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唰唰地扫向江上民。指挥部经理顺着目光走到江上民跟前：“这是区建设局钱运权副局长对你的发现，好好珍惜机会。一切费用报销，工资待遇按现在的安全员标准发放。后天礼拜一就去甲方公司报道，这是公司地址。你今天就不要上班了，准备，准备。”说着就递给一张写有公司地址的纸条。江上民接过纸条表示感谢。人群再次骚动：“黑猫，你这家伙走了老鼠运了。”
区机关大楼内，厉忠义急匆匆地跑到区建设局楼层，敲敲门：“局长早，向您汇报工作。”钱运权在洗漱间正准备洗茶杯，见来人又放下：“来啦，坐。”返回办公桌。厉忠义进入，拿起茶杯清洗，放茶叶，倒上开水，送到桌上。恭敬地站着：“局长，三件事，第一件是下礼拜一上午八点在古居街道办一个拆迁动员现场会，详细材料我整理好下午给您过目。第二件，国产‘金鹰’牌14到21吋2370台彩电已同厂家签订。第三件，婷婷那边的事，我已经安排。”钱运权推了下眼镜，喝了口茶：“来，坐下说。”厉忠义坐下：“根据向红的汇报，婷婷对那瓦匠很有心，事情的发展真是超乎我们的设想。就是婷婷嫌瓦匠文化层次差点，这是在意料之中的。我一大早就通知宋万礼照办了。”“忠义，这事让你费心了，吃了不少苦，跑了十几个工地，才相中这么个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只要第一炮打响，后面的事就会迎刃而解。人是可以包装的，要制造机会让他们多接触，我相信你能办好。”电话响了，钱运权接完电话，又喝了口茶：“婷婷这孩子啊，病愈后就自我封闭了。小时候聪明、活泼、乖巧，现在变得乖戾、自私、古怪。我表姐心疼，就委托我帮她物色个男朋友。女孩大了，又遭遇过不幸，对她这种情况我是束手无策。学历、相貌好的人家是看不上，差的她又相不中，只能采取这下策了。好在老天保佑，柳暗花明，枯木逢春，只要看上，一切好办！”“局长真是用心良苦啊。后面的事，我知道该如何处置。”厉忠义起身续水。钱运权从办公桌柜子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厉忠义：“你拿着，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分房的事我已经安排了，这回包你满意。拿着！”“不要，不要，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我的事已经让您费心了。”厉忠义起身是摇头又摆手推了过去，拒绝非常坚定。“我是敬重你的人品和你的工作态度，以后还有很多事，少不了麻烦你的。你不收，咱哥们还要不要处了？”钱运权拿起信封，起身绕过办公桌，抓住厉忠义的肩膀：“咱哥们还客气啥，你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来，拿着，你不拿以后就不要来我办公室了。”厉忠义的眼睛湿润了。
江上民把工地内部通用的饭菜票退兑了几十块现金，又去财务借了五十元，加上那个婷婷的表舅给的五十元全部揣在荷包里，怀着极其兴奋的心情，昂首挺胸走进一家大商场，为自己添了套新夏装，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在小饭馆美美地小搓了一顿，喝了两小瓶二锅头。然后找到一家邮政局买了一只信封和八分钱的邮票，在大堂内找了个座位开始写信：
爷爷，奶奶
爸爸，妈妈
全家见信好！请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好。你们都好吧？
今天给你们写信是给你们报告一个好消息，由于我技术好被甲
方要过去培训，以后回来就是安全员和施工员，工资能提高很
多的。家里盖房子现在不要作（着）急，等我回去弄。把我的
事情告诉小芹他们家里。要小芹放心，进入冬天我们就回去了，
这里天冷做不了事情。要说的话就是这么些了。
此致
祝你们身体健康！
孙
儿：江上民跪拜
××年×月×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