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而物是已人非?
点一盏灯,听一夜碎玉声;等一个人,等的流年三四轮。
宣纸上,黑色的墨迹掩映出这看似无限感伤的字。物是人非,那一袭衣衫早已被暮色埋葬,连带着音容依稀。
“莫离,是我太过薄情吗?”她在念叨,提笔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走了,已近三年。这三年,木汐活在两个极端中。一个是忘,模糊了过往。以前的记忆她不想再去回忆,从心里抵触它。一个是痛。总会在夜阑人静的那刻重新记起三年前的哀伤,刻骨铭心。有情还是薄情,旁人或许看的更清。而木汐,这个一直把心事埋得那般深的人,连最知心的梦儿也看不出分毫。如果是真爱,怎的就不在乎?若不是,又怎会想起?
她起身推开窗,迎面的寒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外面是白雪满地,雪还在下着,片片兀自在空中飞舞,倒真的是素净的一片天地?木汐看着雪,本来迷茫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狠绝。
三年前,木汐回兮月登基为女帝,号墨,结束了兮月多年无主的情况。兮月皇室有个惯例,女帝只有年满十八才可娶妻。当然,惯例只是相对存在的形式,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所以,这也逐渐被历代女帝所淡忘。至于这到底是谁提出的,到底有何意义也就无人窥探。
兮月的变动,其余各国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各自遣人恭贺。但静幽和云沧都各自有了打算。因着三年前的那件事,它们与兮月有一段不为友好的过往。云逸尘得知后,本想追究云翰天的罪责,不过他已经去了半条命,手脚俱废,后又被一神秘男子弄成痴傻。同样在场的另一人倒好些,在床上修养了三四个月,大致复原。其余去的人则无一生还。这说狠也不算狠,若是仁慈却又在大开杀戒?
“为卿淡描眉。陛下,不知道能否这样一直下去?”说话的男子,手执眉笔用心的勾勒,为她添红妆。
木汐看着镜中的男子,闪神了一会。安忆,是两年前自己救回来的,跟在她身边整整两年。他一直是一个安静悠然的男子。青衫,折扇,翩然超脱在世俗之外,仿若世间的尘只会沾染这份清澈。
随着最后一笔,妆成。安忆主动的退了出去,他清楚,她习惯清晨静静的呆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为我描眉的男子不是他,为添妆的不是他。木汐笑了笑,同时在心里又恨上自己三分。他是这么真心的对她,从救他起,就对自己全心全意,而自己对他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当初的那个他,为了真相。
事情都布置好了,可是对他还是不忍。她在迟疑,怕又酿成一个无可挽回的悲剧。
梦儿进来,打断了木汐想要出口的欲望。
三年前她没有死,经历了那段遭遇,她待人待事也多出了分冷冽。现在是木汐身边的女官。
“郡主,您派我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尽管木汐登基为帝,梦儿还是不愿改口,一直称其郡主。她何尝不是在执意,只是嘴上一直不说。
“上一任圣女之所以离开兮月是因为触犯禁忌,不仅爱上了人,还看上了不该爱的人。”梦儿继续说下去。对于她刚获知的消息,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那个人是谁?”
“郡主,她,她是王妃。就是因为这件事被上任女帝知道,而圣女不想连累其他,所以她放弃圣女的身份,并且立誓永不回兮月。”梦儿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木汐仔细的揣摩刚得知的。其实,她早已从宫里一些琐碎的消息中猜测到了大概,之所以让梦儿去查,只是希望让自己更安心点,事情能进行的更加顺利。而且,那位圣女现在就在幻谷,就是那个叫梦兮的女子。
想到这,木汐又想起当时她交给自己的那封信。不免心生遗憾,是自己迟了一步。血色梦兮花早已出现,可是自己却忘了那份信,如果早一步,那莫离……
“郡主,你有没有想过找回王爷和王妃?”梦儿斟酌了好久终于问了出来。
木汐略加沉思,然后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找回他们?”
梦儿解释着:“父母子女一场,即便是他们太过狠心,可我还是相信他们是有苦衷的。我相信,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对他们的孩子漠不关心。而且,王爷是那么的爱王妃,你是他们的孩子,所以王爷的冷漠一定是有理由的。”她说的动容,顺便讲出了在狭关看到王爷和落长老争执的事。
落长老即为落羽。圣殿内有一主四长老,落羽位居长老最末。其实,圣殿内的人都各有天赋,在各方面都有独特的造诣。若是投身仕途,那这个国家必然是前程浩大。只可惜,天才都是有怪癖的。圣殿是为求道,他们居于圣殿也为的是修行,而求大道。
“纵然你说的是事实,他们爱我。为了不得已的苦衷放下我,那只能说是我们亲情浅薄。既然如此,在意也只是强加的累赘。他们肯定也不希望我在乎太多,反而活得更累。”木汐徐徐说来,不咸不淡,“以前我是恨过他们。恨得深何尝不是爱的深,我也在奢望。现在我都不要了,孑然一身更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好过有人伤心。”
多说无意,梦儿只能作罢。再禀告了朝中的一些动向,她也自行退下。
她进来的时候,安忆站在不远处,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走,朝中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安公子真早。”梦儿上前行了个礼。
“昨日见陛下有些疲乏,所以今早让御膳房炖了些汤送过来,也不早了。”安忆回答着。
梦儿看不惯他,明明有所图,却偏偏搞的自己风霜高洁,话里不免带了敌意,“服侍这种事情岂敢劳烦公子您呢!公子不似兮月本土男子,要是以后回到静幽被人知道可是要成为笑话的。”
安忆也不在意梦儿话里的针锋相对,“早在陛下救我那刻起,我的命就已经不是我的了。再来,本人家道中落,府上也就我一人,无所谓笑话不笑话。我早已笃定跟陛下一辈子,哪怕无名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