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愧是最让爷爷咬牙切齿的不成材叔叔,就这样把雇主抛给了别人。晓安控制住把钥匙丢出去的冲动,走到周子殷身边,“走吧。”
天城是镇上最好的酒店,从这里过去大概步行十五分钟,晓安只想赶快解放自己,拦下一辆出租车,周子殷却径直往前走。
晓安只好跟上。
街上有不少小孩玩焰火,空气中充满硝烟的味道。沿街的店面都挂着红灯笼,新年的气氛还没有完全过去。
一直保持着落后两步的距离,焰火突然在身边亮起时,眼睛会被耀得有零点零几秒的失明,要微微眯起眼,才能重新确认他的背影。
深蓝色的外套,像夜一样的颜色,一不留神,仿佛就会融入夜色不见。
离开殷家的最后一眼,她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背影吧。
“你走。”
这是他最后给她的话,“不要让我看到你。”
奇怪的是那个时候并没有特别的难过。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那么不愿意开口,嗯,因为潜意识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毕竟,十七年没有白活,明道的几个月也没有白过。她了解他。
“性别”是一个问题,更大的问题,是“隐瞒”。
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干脆利落地掉头走了。该哭的已经哭完,该发生的已经发生,那么该结束的,也应该结束了。
知道吗?已经结束了。在我的脑子里,那个名为“周子殷”的文件夹已经被移到垃圾站,我已经腾出空间,准备放进新的东西。
而你……“为什么要来?”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非常缓慢地转过身来,晓安一脸痴怔还来不及收回,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话说出了口。
“咳,”她迅速补救,“酒店快到了——”
一只信封甩到她怀里,“为这个。”周子殷的答案很明确,声音很淡,“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她的字迹,里面写着她所知道的有关殷紫绶和周禀良的一切,离开时托多晔转交。
“就是那么回事。”她把信封对折起来准备揣进自己口袋,却被他一把拿回去,她习惯性地瞪他一眼。这一瞪才知道错了。一直控制得很好的、努力不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这样熟悉,好像昨天才见过面,又这样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她迅速地低下头去,声音含糊:“……信不信由你。”
那边“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在因为低头而缩小的视野里,晓安看见他的腿转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人声与“恭喜发财”的街边音乐里,他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