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我说‘对不起’吗?”
声音里有一丝苦笑,他仰头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沁凉,混合着植物在秋冬时候特有的干燥香气,进入肺腑的时候仿佛可以给内脏降温,心里一点点悠凉,一点点苍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他从来都只从自己的需要和想法去考虑,但是,这个人伤心,这个人愤怒,是这样令人难过。
就算把她留在身边,就算目的已经达成,心里竟然还是这样空,什么也抓不住。
一只手把卡片插回他的外套口袋,周晓安站在他后半步的位置,黑暗中眼睛格外明亮,像天上的星辰,好像随时都可以滴下水来。
事实上,是快要滴下水来。
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想哭。
心里酸酸楚楚,浮浮荡荡,真是受罪,今天晚上这颗心脏受的罪一定抵得过前面十七年。
“这么晚踢什么球?”她的声音哑哑的,喉咙又一次被什么东西哽住,要长长地吸气和吐气,才能保持呼吸的通畅。
这样站在他身边,鼻子闻到他的气息,一滴眼泪终于在黑暗中落了下来,异样的甜蜜和惆怅,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无声地汹涌。
忽然觉得,再也没有比和这个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了。
什么足球,什么筹码,什么争执。
都不算什么了。
周子殷蓦然回过头来,直盯着她,“你不去?”
“嗯。”
“真不去?”
“嗯。”
“是不想去,还是因为——”
“你烦不烦啊,不去就是不去。”她把纸袋甩到肩上,忽然屏住呼吸,“——你听。”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隐约琴声,时快时快,若隐若现。
“是钢琴吧?”音乐修养为零下的晓安说,“真好啊……”
“你喜欢钢琴?”
“是啊,哦不,确切点说,是喜欢听人弹琴——你会吗?”
“你想听吗?”
“你真会?”晓安扬眉,她只是随口问问啊,“喂,你不要这么十项全能好不好?”
于是周子殷轻轻地微笑了,这笑容像夜色中轻轻绽放的樱花,皎洁又温柔,还有那么一丝她很难看清的某种神情。已经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的他转回音乐教室,把钢琴打开,十指轻轻抚过,冰冷琴键就在指下,等着他按下去。
“按下去它就会出声,来,子殷,来。”
记忆里温柔的声音响起,那是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回忆的美梦,却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水一样地在今夜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