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寅这才抬起头,看到皇上已经恢复不少,脸色甚至如常,虽然现在问着自己这样的家常话,但徐寅却感到自己正在被皇上打探。
“皇上,学生不以为是谁欠了谁,学生以为这是传承。父传子,子承父,我们大周世世代代才能一直传承下去。乌鸦尚懂反哺,子女更懂得孝敬父母,可每个人除了继承了父辈的一切,还有自己的想法,才使得我们不断的改进生活。一如始祖皇帝,如此伟大,如此宽厚,可却制订了举人功名即可免税的政策,让大周这么多年日积月累下来,到了如今,除了军户手里的田地还在缴纳十抽一的税赋外,大周几乎没有交税的民田,全是不要交税的官田。这才有了学生今天提出的两种策略,来弥补始祖皇帝当年制订宽厚政策里面被天下士绅大肆利用的漏洞。也正是学生有幸遇上皇上,才敢说出自己的策略,若是皇上对始祖皇帝做出的一切政策,丝毫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学生也不敢的。”
徐寅不敢稍微为文婧说一点点话,就怕起反作用,不得不拐弯抹角的将皇上的思路,转移到今天的政事上。
等皇上明白过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气特点,顺着引导更甚强制压抑的时候,也许是将来的时间,那时候世子读书的事,应该早就有了定论,皇上再不会因此怪罪文婧一片苦心了。
文婧,到了今天,我才亲眼目睹了你的艰难,可惜我不能为你做一点点的事,不能做,只怕做了就是害了你。
文婧,今天我懂了你的话,你将你的期盼寄托在世子身上,我会帮着你的,帮着你引导好世子,引导他懂的人心,更懂得你对他的一片苦心。在他将来能继承江山的时候,也能善待你,善待你身后的家人。
文婧,文婧,我现在好矛盾好矛盾,怕武王如此对你,会叫你举步维艰,可更怕武王回心转意的想善待你,而你为了我抗拒武王的善待,激怒皇上,激怒武王。
文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过的好一点点?
文婧,今天的你当着皇上的面对着我做到了应有的礼仪,没有越过一点点不适宜,将来你也一定要保持今天的心,对我只是保持姻亲的礼仪足够。
我有些怕,怕这一次我为了大周的田地赋税,首当其冲的做了皇上的马前卒,若是惹来大周士绅儒臣的激烈反弹,你一定要冷静旁观,做好你应有的礼仪。
至少这样,我不要再担心你被有心人陷害,而且我这样做,也可以减轻士绅儒臣对你爹跟你三叔的抨击,就让他们全对上我吧!
我不是鲁莽,也不是血气方刚,我怕我若是循规蹈矩,就会碌碌无为的淹没在文臣的资历煎熬当中,不能尽早给你撑起一片天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在这漩涡里面苦苦挣扎。
我今天的作为,虽然大胆,但契机极好,若是有幸成功,我会非常近的接近皇上,成为皇上倚重的重臣,掌握朝廷一番势力,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依仗。
若是不幸,这一次的改革失败,皇上不得不推出头羊的时候,我希望我是那只头羊,那样你爹和三叔才能安全很多。
而我会等你,等你一起转世,那时候,我们一定不会再错过,是,不会再错过,一定不会!
“说的好!这是传承。你退下吧!”皇上陡然间再次成为那个高贵的睿智的,沉稳的君王,哪还有一丝一毫之前的颓废跟疲惫?
“学生告退!”徐寅尽量恭谨退下,真正感受到了君心莫测。
皇上冷冷的看着徐寅的后背,心里做了打算,徐寅确实是个少见的天才,可以成为自己尖锐的剑锋,刺向敌人。
可若是自己把控不住如此尖锐的剑锋的时候,必定先毁了他!特别他对待谢文婧的感情,如此深厚,如此隐蔽,若非自己深知他们的过去,若非自己明白他刚刚转移自己的目的,自己还以为他不过是血气方刚想博自己圣心的臣子而已。
他不是,自己可以肯定他不是。
他在遇上朕如此怒对谢文婧的时候,依旧冷静沉稳,丝毫没有一点点焦急维护,可正是这样的他,才叫自己惊心。他必定隐藏极深才能将他对谢文婧的爱意隐藏到这样的地步。
可若是说他对文婧断了感情,不说他今日转移两次话题,为文婧迂回,就说他一介翰林见习官员,却坚定的站在了谢承玉两兄弟的前面,面对满朝儒臣的激烈弹劾,这明显是徐寅在维护谢文婧爹他们到了不惧自己生死的地步。这要多深的爱,才能做到?
而反观谢文婧,她一个极其克制,极其谨慎的人,竟然敢当着徐寅的面,叫自己爹,跟自己据理力争,很明显,她一点点也不担心徐寅如何看她。
说明什么?说明谢文婧对徐寅的感情一样深到纵然嫁给自己儿子,也当徐寅是她无需保持丝毫距离的人。哪怕世间一般夫妻之间,也会有点距离的敬重,可谢文婧连这点距离都没有保持,只能说明,谢文婧知道徐寅深深爱着她,知道徐寅不在意她的一切。
今天,自己看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毫无芥蒂,看到的是他们的感情既深厚又隐蔽,你们自以为你们保持那一点点礼节,朕就看不到吗?
谢文婧,还好你还知道你全家人的性命全系在武王府,系在世子身上。不过看到你跟徐寅之间的深厚感情,朕不得不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朕不能让你们两人都在世子身边。
你们两人,朕在大行之前,至少杀一人,若是世子争气,可以不必依靠你或他的辅助,又或者世子另有适合的人辅佐,朕不介意成全你们,让你们两人能一起死。
谢文婧回到武王府的时候,心情才逐渐恢复下来。这时候谢文婧才感受到小腿火辣辣的疼痛。
谢文婧吩咐车夫将马车直接驾驶到自己院子门口,才扶着外面的诗诗,脸色发白的下车。
“母妃?你怎么了?”谢文婧一下车就看到世子面带焦急的迎向自己,恐怕这孩子是等自己带回叫他满意的消息,可惜自己还是失信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