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给过小费后,店小二还是挺勤快机灵的,水温放得刚刚好。静静坐在桶内,醉蓝通体舒爽,像有无数鱼儿轻吻着她的身体,酥酥麻麻的。任由干净如澄的温水滋润自己的肌肤,她斜斜地依在澡桶边缘,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等到温水开始转凉,醉蓝这才从旁边小桶掬着清水,抹了些许皂荚把脸颊和长发洗净,然后把店小二挂在澡桶上的毛巾浸透,顺着手臂依次细细搓洗起来。两盏茶的时间后,醉蓝才悠悠起身,此时的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牡丹,凝雪肌肤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粉。片刻后,醉蓝一身清爽男装已然穿戴整齐。澡后的她白皙脸庞泛着诱人红晕、眸子清亮如水俏鼻秀美红唇轻启,好一副女儿家的羞态,正可谓娇艳无双。垂首之间一头乌亮青丝带着湿意柔顺地滑至香肩,娓娓动人。
洗去一身尘埃,醉蓝感觉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变得轻松自在几许。她神清气爽地坐到睡榻上,开始清点自己的行囊。
包袱挺大,足有两张方凳大小,也不知林婆放了些什么。一路上她除了从包袱一角抽点干粮出来,住客栈时摸了点铜钱出来,刚刚洗澡前又揭开小角拿了换洗衣服之外,她并没有真正打开瞧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套男装,一套是上好的绸衫,另外两套是普通棉麻的蓝袍,其中一套青袍像是裹着什么,鼓鼓囊囊的。扒拉开来一看,满当当的金银玉首饰,还有些银元宝,看得醉蓝一阵晃眼,祖母简直太有钱了!
定了定神,两眼笑眯眯的醉蓝又翻到两双墨青色靴子、四双白色袜子。她看着眼熟,不禁想起祖母每日闲暇时就一直坐在门口,做着靴子什么的,这时她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她眉眼的笑意霎时冻住了,沉默地仰起秀脸,好不容易才抑住就要流下的泪水。
一盏茶功夫后,醉蓝平复了激荡的情绪,看向一团青布包着的铜钱。估摸着数下来,足足有两千多枚!怪不得醉蓝一路上觉得沉甸甸的,背得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包裹最底下却是两封信,一封上面写着平启,字迹相当秀丽,正是林婆让醉蓝交给平爷爷的。另一封却写着醉蓝亲启。这是给她的?祖母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却要给我写信呢?醉蓝好奇地打开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写着短短几行字:丫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已经安全到了洛阳,洛阳人事繁杂,你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再谨慎,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暴露女子身份。关于你认老身祖母之事,不可与第三人提起,哪怕是平爷爷也不行,切记!切记!否则极可能引来杀生之祸!信看完就烧了吧。老身一切安好,勿念。
醉蓝看完,犹豫许久还是按祖母的意思将信纸烧了。有些事该她知道时总会知道的。
片刻后,醉蓝又重新将包袱打包好系牢,特别是那些金银什么的更是用衣服足足裹了两层。上大学后她就一直没富过,这会见了这么多钱财心里居然有点慌。她自嘲的笑了笑,把枕头扔到一边,拿包袱当枕头睡。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找平爷爷。带着这么多钱财住着客栈实在让她心惊肉跳啊!
都说有钱好有钱最逍遥,可是突然有了钱的醉蓝却一夜辗转难眠,总怀疑自己住的可能是家黑店。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她才渐渐迷糊着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醉蓝匆匆下楼随便吃了点玉米粥,便迫不及待地直奔曲陌巷而去。到了巷子,醉蓝很快就找到了林婆说的那个宅子。站在高高的围墙外,醉蓝犹豫半天却没有上前敲门,反而又从原路退了回去。
回到巷子口,醉蓝发现居然还有个三十来岁,长得挺秀丽的女子在一个阴凉犄角摆摊卖豆腐花。念头一动,醉蓝便走过去要了份豆腐花,也没注意味道如何,只是状似漫不经心的和那女子聊了起来。
三五分钟后,醉蓝已然打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那秀丽女子倒是个热情话多的:平叔是十五年前搬过来的,听他自己说房子也不是他的,他只是替一个好友看着,但房子却一直是他一个人住着,从没见他口中的好友来过。平叔是个亲切和善的老头,平日里也喜欢出来和几个老伙计喝喝茶、下下棋。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只在自己的宅子里种花和逗鸟。
秀丽女子口中的平叔应该就是平爷爷了,核实了消息,醉蓝觉得心里有底了,这才又回到了那高墙外,轻扣着大门。
“谁啊!”很快的就有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门里响起。
“平爷爷,是林婆婆让我来找你的。”醉蓝扬声回道。
大门便“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身材消瘦的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眼前,此时白胡子一颤一颤的,“你口中说的林婆婆闺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呢。”醉蓝摇摇头迷惑地说道,“你是平爷爷吧?我这有封信是林婆让我给您的。”
“好,好!你先进来吧。”平老头一听有信带来,原本深沉幽暗的眼神一亮。话,侧身让醉蓝进了门。
信是醉蓝出门时就直接揣在怀里的,此时她顺手就掏了出来。神色焦灼的平老头一把抢过信封,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不禁老泪纵横。他双手颤抖着,好一会才把信打开。
醉蓝看平爷爷此时情绪激动,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环顾四周,看看院子里的风景。
刚进院子时醉蓝就闻到了满院子浓郁的清香味,这会一看才知道平爷爷在院子两侧种满了花儿。只留下了中间一条过道让人穿梭其间。
此时正值花期。院子左侧的花开得洁白如天上云朵,是栀子花。右侧的花看起来像是月季,不过仔细一瞧却又有点不同。想到这里是洛阳城,醉蓝便知道眼前的正是牡丹。红的,粉的,白的,甚至还有紫色的,端得是姹紫嫣红开遍,好一副争奇斗艳的景致。
偌大的院子种满了花,却只种两种花,这平老头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此时,平老头已经看完了信,只见他瘦如枯骨的双手微不可见的抖着,额角的青筋也鼓了起来,略显苍白的瘦长脸上却不辨喜怒,他幽深的眼眸看向洛阳城的东南方向,沉默不语。
良久,平老头转过身看着女扮男装的醉蓝,嘴角扯起笑容道,“丫头,以后你就在这住下吧,也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声音却是抑住了方才的激动,有点失意却仍是透着些许温和。
醉蓝不知道林婆信里写的什么,不过平老头看完之后神情虽似笑非笑,忽喜忽悲,但待她却是亲切了些。她本来就是来投奔平老头的,当下也不客气,欣然应下。平老头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领着醉蓝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