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蓝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衣之人此时正趴在她家的大门上,鬼鬼崇崇的往里看着什么。
难道那武幽操的家仆这么快就追来了?醉蓝不由一怔,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人已经救下,若真被发现了底细,躲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坦然面对。醉蓝这般想着,便整了整身上已然有些皱巴的衣衫,昂然自若地向前走去,那神情倒像是在空调房悠闲的吃零食。
“你是谁,在趴在这户人家门口做什么?”醉蓝一到林宅门口便先发制人,就算真是武幽操的人找上门人,咱也不能弱了气势!
那灰衣人猛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撞上大门。灰衣人一把按住碰歪的黑色幞帽转过身子,口气不耐道:“我在这等人关你什么事,把人吓出毛病你负责啊?”
醉蓝看向灰衣人,不到二十的年纪,模样俊俏,眼神灵动。神情气质也不像武幽操那伙人那么猥琐邪气。
张佑今天很火大,按照自家大人的吩咐,他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把府里一些琐事做完之后,灌了几口粥汤就风风火火的出门送信。
本想趁着清早天气凉快些,早去早回,也好跟大人交差。不曾想到了林宅任凭他怎么敲门就是没人应门,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路过的大婶,一问之下就是这户,没错啊!
自家大人吩咐务必亲自交到对方手里,他可不敢往门缝里一塞了事。等啊等,从太阳刚露出个小脸到正午高高挂着,也没见到人回来。
会不会里面的人热昏了,听不到敲门声啊,张佑突发奇想。这般想着,人便凑到门缝上,瞧瞧里面到底搞什么名堂。可惜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喝斥声吓到了。
此时醉蓝见灰衣少年不像是坏人,脸色便温和了些,声音也柔软下来,“这位兄弟,请问你找这家人有什么事吗?”
“我家大人有信给这家主人,你认识?”张佑虽然心里郁闷且烦躁不已,不过多年的仆人生活已经让他学会了如何很好的控制情绪,毕竟送信要紧,习惯使然,他顺口就向来人打听消息。
“我姓林,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家大人应该就是张说张大人吧?”醉蓝一边开了大门,一边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出去了,你等了很久了吧?”
张佑见眼前这位少年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脸带歉意眸中含笑,不由好感丛生。他不经意地摸了摸头,谦虚道:“也没多久,呵呵!”
醉蓝见他一身灰衣早已湿透,心知他必定等了很久,心里更是愧疚,连忙让他进门。
“我就不进去了,这是你的信!你拿好!”张佑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信封上沾了汗渍,有点湿意。见状,张佑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
醉蓝当然不会介意,“你等等,我去给你倒碗水喝!”
没多久,醉蓝又出现了,手里已然端了满满一大碗清水。。
张佑早已ji渴难耐,当下也不推辞。咕咚咕咚,一大碗白开水下肚,这才觉得人缓过气来。
“信已送到,那我就回去了!”不待醉蓝反应,张佑已经转身离开,瘦小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醉蓝拿着信,激动不已地回了房。
张说的字一如既往的笔势雄奇,力透纸背。信上只是廖廖数字,并没有说到入学之事。信的结尾却是约醉蓝今晚酉时初去清风茶楼。
醉蓝见张说语焉不详,自己最关心的也没有说到。心中不由忐忑起来:难道有问题?难道这条路走不通?她来来回回踱着小步,想了半天却理不出头绪来。
心里一阵烦躁。偏过头刚好看到搁在墙角的古琴,记得小时候,周围的小伙伴都在学钢琴,唯有她独爱古琴,为这事,她妈妈没少跟她置气。她一向乖巧,但在古琴一事上却格外坚持,最终妈妈还是从了她。
长大后,醉蓝虽然没去学音乐,但在古琴的造诣上却已经让很多现代的名家都望尘莫及了!这也是醉蓝除了书法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特长。
每当她烦躁不安之时,醉蓝便喜欢弹琴,一曲终,多少烦恼事都将随着高山流水之音飘散。当年家里屡遭大难,她也是靠着可以宁心可以励志的琴声,才强撑下来的。
一阵舒缓柔和的琴声从西屋传出,被太阳晒得耷拉着脑袋的花儿们似乎也精神了一些。那琴声像一阵清风拂过,像一双温柔的玉手抚过,焉焉的花瓣也慢慢伸展开来。
渐渐的,曲调又明亮轻快起来,像泉水叮咚,又像鸟儿鸣唱。紧接着,跳跃的音符从瀑布出发破空而来,冲破烦闷冲散燥热,院里的花儿们也随之起舞。就连那只讨厌的红毛鹦鹉也跟着哼唱。
尔后,流水渐细,那琴音如乳燕低喃,如少女轻吟。慢慢的,流水回到小溪,一路奔跑的疲惫让它渐渐安静,琴音袅袅,依稀可闻……
一曲《高山流水》弹完,醉蓝的心依然沉醉在余音中,她轻轻的闭着双眼,睫羽轻颤。良久,她觉得仍是不过瘾,手指翻飞舞动,琴音再次传出。
琴音时而舒缓时而高亢,如行云流水般平和,又如层层山峦般跌宕起伏……
花儿听得展开了身姿,鸟儿听得伴起了和声,而太阳听得迷了神收起了火热的光芒……整整两个时辰,醉蓝屋里的琴声一直没有停过。除了刚开始,她反复把《高山流水》弹了四五遍,之后,她便把自己所会的琴曲弹了个遍。从《幽兰》到《松弦馆》,从《秋赛吟》到《捣衣》,甚至连现代的一些曲谱也弹上了。
很久没有弹琴,这一下弹这么久,虽然是畅快淋漓,但手指却吃不消了,醉蓝看着略微肿起的指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丫头!是你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西屋外面传来。
醉蓝推开房门,“平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天总是见不到您呢。”嗓音清亮,语气倒有些娇柔。
平老头此时正在西屋门口外面,一袭黑袍,背手而立。一眼看去,背影挺拔,竟不似一位六十多岁的爷爷,倒像是四十左右的壮年。只是大热天的怎么一身黑衣?醉蓝漆亮的眼眸浮起一丝疑惑。
听到醉蓝的娇嗔,平老头转过头,只见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仍未褪去,“你这丫头,倒是弹的一手好琴。好些曲子老夫竟从未听过!”
“呵呵,我瞎弹的。“醉蓝脸上一怔,刚刚弹的忘形,好多曲谱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好在平老头并没在这问题上纠缠,他略一沉吟道:“我教你的拳法和剑法你要勤加练习,老夫最近要出门一趟。家里不要随意带人来。”
“哦,知道了。爷爷。”真是孤僻的老头,难怪上次张说过来他表现得那么奇怪。
“呀,差点忘了!快来不及了,爷爷,我出去一趟。晚膳不用给我准备!”话没说完,醉蓝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