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上的梦】
小王子跋山涉水,走过布满荆棘的山路,游过植满悲怆的海底,穿过披戴冰雪的峡谷,终于寻来了玫瑰最爱的人,终于让她的头转向了自己,小王子抖抖自己破碎不堪的斗篷,纵身跃入无尽的宇宙。
【正文】
有好多人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那为什么,我们总是会因为对现实的担忧和恐惧而陷入残酷的梦境之中?其实最残酷的是,当我们在梦中身处险境,我们根本不会狠狠地掐自己,然后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我们深陷在逆境中永远也醒不过来。而当我们在现实中遇到我们不希望遇到的事时,我们总是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梦,说不定还在做梦。这样,我们或许会好过些。
那么,现实和梦境,究竟哪一个更残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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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上没有梦境的睡眠里,他再一次因为胸腔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而艰难地做起来。
他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靠了好一会才渐渐恢复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屋里一片寂静,对面的公寓闪着寥寥灯光。忽然,她仿佛看到有隐隐约约的光电在屋外的天空闪动。他好奇地爬下床,穿着睡衣,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到窗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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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雪,是这个城市里今年的第一场雪。
小雪悄无声息,如果不是手机上的定位,在这个几乎不下雪的城市,没有人会以为这是北方。吴上透过窗户往下看,公寓里的路灯投射出一大片雪影。雪花在昏黄的光影中缓缓降落。那个场景,像极了三年前的那个寒假。
然后他从睡衣中掏出手机,想给贾小凯发一条短信。
等屏幕的光自然消失,那条短信还没有发送。
吴上合上手机,窗外的光影投射在他的右脸上。
而他的左脸埋藏在黑暗里,显得越来越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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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贾小凯还是一头长发,蓄在脑袋后面扎着一个小揪揪,他是高一下学期才入的学。在那之前,他还是什么唱片公司的贝斯手,全国各地做演出走穴,他从来没想过要去学校,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坐在规规整整的教室里,跟着一个地中海老头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可就在他刚在后背上纹了大片的纹身的时候,他所在的唱片公司倒了,可能是因为经济不景气。
他本想着东山再起,重新找公司签约,再不济,也至少可以找个小酒吧驻唱,然而碰巧他所在的高中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为什么上个学期没有参加学习,他这时候才想起初中毕业他有去参加那个该22死的什么升学考试。
他对那次考试还有星点印象,他记得他隔壁坐着的是全校第一。
“嗨,兄弟,把卷子往下搭一点呗。”贾小凯搂着眼镜得有瓶底那么厚的第一名奸笑着。
第一名在他的胳膊底下抖得像只受伤的雏鸟一样,闷闷地一句话也不说。
“快同意吧,如果你同意了,我就可以帮你弄到动力火车的演唱会票——嘛,我也只能弄到他们的了。”贾小凯最近痴迷这个乐队,也没想他们究竟最近有没有演唱会,反正像这样的乖宝宝是根本会不会知道。
第一名几乎没有表情,他张开口,像凝固剂一样,凝固住四周的空气,仿佛只有他的声音在介质里流动,然后软绵绵地流进贾小凯的耳朵:“我……我只想要一张你的CD,有你弹吉他的CD。”
“是贝斯。”贾小凯低头狠狠地亲了他一口“那就,麻烦你了。等考完试,我就带给你。”
就像约定的那样,在考场上,第一名拼命把字写大,又拼命把卷子往下拖,以至于到最后监考员都站在他俩中间,第一名还是咬咬牙假装掉了笔把监考员吸引过去然后给贾小凯抄卷子——不负众望,贾小凯考上了普高。
作为回报,贾小凯翻墙捣柜找了一张光盘,然后自己给它灌了几个音乐,真正有他的演奏的CD还没有发行出来,尽管那时候他已经有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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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居然没上技校,本来想着随便混个文凭专心做我的音乐。”当时贾小凯还是住公司宿舍,他一手拿着录取通知书一手给妈妈打电话汇报“……说什么话呢,我哪能放弃音乐去上学。”也不知怎的,他俩居然吵起来了。
但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夏天,原本许下的誓也变成了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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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贾小凯在一个极其平常的上午,选择了失业,也选择了重新上高中。
那是个初冬的清晨。
被肺叶过滤过的浑浊空气在日光下渐渐归于平静。微弱的晨曦划破了城市表面的雾壳。故事里的少年们各自脱离各自浑浊的梦境,然后他们翻翻身,迎接所谓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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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店招男公关若干名……”下面的小字还清楚地写着待遇和条件。其中有一条牢牢地抓住了贾小凯的眼球——“食宿全包”。食宿全包,这对于贾小凯就意味着他不用再回那个家,不用再看着妈妈的眼神干活,他兴奋起来,打开“西宫酒吧”的大门。
领班的男人高挑秀气,雪白的皮肤是能让女人嫉妒,他上下打量着贾小凯。
“为什么想来这工作,你好像还未成年。”
“没钱。我会弹吉他,会贝斯。”
“那你父母呢?”
“……都死了。”
领班迟疑了一下,然后对他说:“好,你跟我来。”
酒吧的神秘包厢里,清一色都是男人,或是秀气的,或是硬朗的。贾小凯是属于哪一类,他自己不知道。
“你先适应这里的环境,换了衣服,去台上弹吉他,随便唱首歌。”
贾小凯迟疑地看着眼前冷笑的男人,并没有理解他什么意思,便走向包间——所谓的更衣室。
当他穿着“兔男装”,坐在舞台上的高脚凳上,弹唱起《情非得已》时,他不知道,台下正有个少年用炽热的眼光看着他,像极了一只期待被老虎吃掉的兔子,有些变态,却变态的充满爱意。
少年盯着他后背的纹身,是一个修女,一个抱着抢的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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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晚结束,有少许阳光穿透进来时,男孩子们的下班时间到来,贾小凯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更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抚摸过胸肌和下体,他没有恶心或者厌恶的感觉,比起家里他更喜欢在这,尽管要忍受自己的羞耻感还要面带微笑。
“我有个好工作,你愿不愿意——肯定比你在这好。”眼里带着火焰的少年一直站在马路对面,终于等到了他,少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他一眼就能看穿贾小凯其实是直男,但他想将其占为己有,变成自己的人男人。
他把学校门口咖啡馆的工作介绍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