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的梦】
我变不回人类了,于是逃到列车上藏在了夹缝中,列车长是个变态,他看到我并递给我了片面包,告诉我他曾经变成老鼠变不回去了,让我相信他乖乖跟他走。
【正文】
他们说一纸好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风骚的姑娘,他们说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尽管她真的非常漂亮。或许那不能说是一种漂亮,而是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风韵,在其他内心风骚的姑娘还扭扭捏捏的时候,她早就把自己解放,和多个男孩子交往——是的,一纸自从每天中午都不回班里午休后,便开始同时和多个男孩子交往。
这些男孩子有的很帅,有的很有钱,有的聪慧,有的活泼,有的腼腆,总之,她选择的男朋友都是有可以直接形容的形容词,而这些男孩子也很高兴成为其中的一员。
关于一纸是如何分配与他们的交往时间,一直是班里同学所以好奇的,于是同桌小姐作为代表尴尬得要了命地问了她这个问题。
“可以复制粘贴聊天记录啊”一纸非常淡定。
“那他们要是不愿意其他人的存在怎么办?”
“情况还好,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一纸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记下没交作业的名单——是的,她已经变成了历史课代表。
“下节课是历史,咱们别讨论这个问题了”一纸合上笔盖,认真看着同桌红透了的脸“怎么,你想追哪个男生却不知道怎么办?”
“切”同桌感觉更尴尬了,她其实也想像一纸这个样子,有很多人围着团团转,可谁叫自己生了一张扎人堆里就看不到了的脸,没人愿意靠近。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问我这样的问题,一纸这样想着抽出历史课本,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在阳光下面对为人师表的脸,又在那块绿色的窗帘下,揭发他禽兽的内心。
她每次都很痛,闫冰习惯性没有前戏,总是为了满足私欲,粗鲁的将她身体某一部分撕开。假装的娇喘似乎还可以缓解一部分恶心,床的侧面是窗,那里常年挂着一块深绿色的窗帘,窗帘的下角被什么烧了一个窟窿。窟窿的边缘是黑漆漆的碎片,硬邦邦的。
这件事过去多年后,结了婚的一纸依旧讨厌那种绿油油的布料,她总感觉它们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粘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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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的校园显得格外冷静寂寥。
下午课间时间,往日最热闹的篮球场只有寥寥几个男生再练习投篮,操场的草开始逐渐变黄,林荫也变成了枯藤老树昏鸦的凄惨。
画面定格在空空的篮球场上。
“你为什么要帮我?”丹凤眼的少年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闫老师……他很凶的。”瘦弱的女生是一纸,昨天她在闫老师的办公室里撞见了偷考卷的吴上。
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少年听到这个答案,扑哧一声笑除了声来。
一纸看到吴上笑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只是她仍俺地转头,一副卑微的样子。
吴上不知道,昨天的他其实是救了一纸。闫冰说下午办公室没人,让她来帮她整理材料,说是整理材料,但估计是不会让她乖乖用手整理。
“对了。”一纸似乎想起什么,然后把手伸进外套里摸索着。
掏了半天,把一张卷的乱七八糟的历史试卷递到了吴上面前。
是即将开始的模拟考试卷。
“你?帮我偷来了?”吴上捧着试卷惊喜地问道。
“也不算帮你吧,我也想看”一纸微微一笑“反正就是一个模拟考,提前看看答案也没什么的。”
吴上有些惊讶,但又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谢谢你,一纸。”
毛茸茸的阳光下,女生脖子上的伤痕越发明显。
“怎么弄的?”吴上靠近一纸。
“啊……那天,那天回家晚了,被爸爸打的。”一纸的语气低沉,她该怎么说,那是因为闫冰的小嗜好,给她用鞭子抽的。
一纸没有想到,在她的人生中,第一个跟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吧”而不是“我们交往吧”的男生会是吴上,她也没有想到,在她的人生里还有有这样的一位异性。
一纸渴望一个真空的生活环境,可以不再接触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不再听到任何的冷嘲热讽,不再受到任何的鄙视和欺负。
在那个真空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或许,可以有吴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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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你男朋友好帅啊,是隔壁班的吧。”
“嗯,比之前的强一百倍。”
一纸侧过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格格有新男友了啊,像解决了一件心事般,一纸深呼了一口气,将后背舒服地倚靠在座椅上。
“是叫吴上对吧,听起来好搞笑的名字。”
一纸浑身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吴上?!千万种可能性瞬间贯彻她的大脑,她差点喊出来,但她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她得忍着,看看这个吴上究竟能干出点什么。
“找一下赵格格。”门口是个熟悉的声音,一纸快速的转过头去,她坐在第二排可以比格格更早地看到门外发生的事情,果然是吴上,他朝着一纸的方向露出一个超大的微笑,飞鸟掠过天空,光影从吴上的脸上划过,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了冬天的味道。
然而他给一纸的微笑只停留几秒便像根本没认识她一样转向了格格的方向。一纸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她们的关系啊。
“所以你就假装不认识我咯,”一纸偷偷在手机上戳着短信“你是先认识我还是先认识的赵格格。”
“你,不过那时候你们还是好朋友。”短信的回复是一纸最不希望收到的。她感觉特别困,课本上的字越来越模糊,然后她便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她还是一只老鼠,作为一只老鼠被关在了跑轮里,拼命地想逃出去,到头来却只是拼命做着同一件事。
醒来后,一纸擦干了桌子上一摊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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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是一个残忍的中午。
一纸下楼,去教职工小区的路除了穿过校门拐个弯过去,还有一条比较近的捷径,学校有一篇小树林,树林很长,但是很浅,往里没几棵树就能看见一堵围墙,而围墙的背后还是树林,这让人觉得十分奇怪,不过围墙的作用也变的十分明了——你看,这边就是学校,翻过这堵墙你就不归学校管啦。
一纸下楼,第一次决定从这里翻过去,那里连一个破掉的洞都没有。上课的时候,围墙下总有老师巡逻,担心有学生逃课,然而中午时分,这里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虽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里,却有大片的树叶发出动听的声音。
教职小区是她能看到的唯一的建筑,她的脸正向着它,走的每一步也是无比的坚决,忽然间,一只忽然有种穿过了空气中的什么障碍的错觉,她看到树林深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像是民国时期的文艺男学生,而另一个有一双迷人的丹凤眼。
吴上和赵格格的前男友,他们不知道在交易什么。
一直想要走过去看看是什么,却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进了旁边的树林深处,那双手好像墨绿色的黑洞“原来你,喜欢这种地方啊。”她分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一种纤维棉被烟烫过的味道——闫冰有一件常穿的内衣,领口的位置被烟灰烫了一个小洞,好像被烫了以后也没有洗过。
从那以后,一直再也没有去过这片树林,肮脏,恶心。
一纸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她觉得那堵墙其实是不存在的,或许它其实早就被老鼠们打穿了一个又一个洞。而在那深处,似乎又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吸引着一个又一个人的人。
秋天即将过去,空气明显变得稀薄时,班里的暖气坏了,变成了一个只能用来恐吓大自然的东西,情侣们总是依偎在一起取暖,学校老师也懒得理他们,都是一群高三了的学生,毕业就分手说他们最合适不过了。
赵格格瑟瑟发抖地被吴上搂在怀里,吴上盯着怀里的人,忽然问道,你会唱山歌吗?
赵格格并不会。吴上扯着嗓子说:“我教你啊!”
吴上的母亲是声乐老师,小时候便令他吊嗓子,虽然后来因为成绩优异再没有继续干这一行当,却早就练了一副好嗓子。
秋日的树头已经没了树叶,还没没有隆冬的素丽,只有清冷干燥的风吹过,和不见阳光的阴天,吴上把赵格格搂得更紧了一些,但没并没有再继续看她,仰着头开始唱“唱山歌咧~~~~”
吴上的声音粗狂却也晴朗,在空旷的操场里宛若空谷回音,赵格格想抬手鼓掌吴上却一个趔趄摔倒了。
“你的眼睛,不应该唱山歌,应该去唱黄梅戏。”
吴上坐在地上一点也不想坐起来,教学楼有人在探头探脑,嘴里嘟嘟囔囔地寻找是谁刚才吼的那一嗓子。
“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吴上往旁边挪了挪,让赵格格也坐下“不过他很久没听过我唱歌了,他觉得这个年纪不管是唱山歌还是唱戏都有些不合时宜。”
赵格格坐了下去,冷得发抖“是男生还是女生?”吴上把外套脱下来把格格揽进怀里盖到她身上“男生啦,你在乱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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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上自然是感冒了,这么冷的天脱了外套还在外面瞎吼。吃了药还是烧的昏昏沉沉。一纸给他递去了感冒药又让闫冰跟他的班主任说了声,放他回家多休息几天,赵格格还以为是他们班主任大发慈悲或者不想管他了,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一纸把卷子都做完,学校也没什么急事,索性撬了一下午的课,跑去吴上他们家看他。
他家是在一栋6层楼的楼顶,算是这个城市里的小康家庭,吴上的房间在他们家的阁楼,窗户打开就能看到月亮。他早早地躺下休息,别说月亮,太阳都还没落下。
楼下忽然嘈杂,吴上探出头,看到一纸站在门口,一纸抬头看到便朝他招了招手,吴上有些懊恼,并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人,但也是尽可能的回馈以笑容,像他这样子的病人,任谁都会以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是因为生病。
“你一定猜不到我是从哪过来的。”
这座城市的空气很神奇,它从早到晚都是一个湿度,同一个节奏,能让你看不到时间的流失,吴上睡眼朦胧地一边用手挡住额头一边应付朋友“嗯,是,你也一定猜不到我现在想干嘛。”
“我上午从学校里跑出来后,碰到了闫老师,嗯……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他带我去了我初中班主任的家,他跟我说他要出去做一回家教,让我干助理,谁知道是我初中的班主任!”
“……感人的会面?”吴上直接忽略了为什么做家教还要带助理的问题。
“……他就没让我数学及过格——开门那一瞬间我那个痛快啊!那个荡气回肠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是活生生的代言人。”吴上坐了起来,似乎精神也变得比原先好。
“得了吧,他可真记仇,来了两个人他付的学费就要增加,最后居然连留我们吃饭的意思都没有,我明明看到他端着两条鱼进进出出好几趟……再有下次,我就游说他儿子去学钢琴,买最贵的……哎我跟你说,他儿子那小短手。”
“青春无价啊……”
说起初中,几乎大多数人在那时候有这么一段叛逆期,有无数的悲欢。虽然在很久很久以后,那些曾经充斥在眼前的一切情感也会随时间变的一文不值,只是瞬间便会被忘却地水深火热而已,从吴上家离开后,一纸回忆起那些过去,觉得自己简直蠢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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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走到烟酒店,看了一会,特别害羞的说“一盒小苏,一个打火机。”
“一共25。”老板娘翻了翻抽屉找出零钱一并丢了过去,她低着头,没有去看第一次决定买烟的少女眼神里的紧张。
一纸其实并没有抽过烟,她四下看了看没有认识的人,撕开外包装点燃了一支烟,用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咳咳”。一直被呛到了,但他不想停下,他喜欢烟草的味道,有点辣有点香。
有人说,抽烟的每一个动作,都反映一种心态,一纸最喜欢静静的抽烟的人,烟圈静静的飘动,抽烟的人也静静的沉思,虽然内心可能是翻江倒海,思潮如涌,但外表却利用抽烟来压制,给人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镇定与沉着!
多年后的一纸还是会偶尔想起第一次抽烟的场景,秋末的萧瑟,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第一次有个人陪着。多年后的她看着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根烟,又点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都说想回到高中的时光,她大概是为数不多不仅不怀念反倒是怨恨的人吧。
自从赵格格和吴上在一起后,她总觉得吴上心里想着的人不是她。也是,像吴上这样的男生,在学校里从来不乏女生喜欢。
吴上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不是学生会主席,更不是品学兼优的冷年少年,但他有一张姣好的脸和一副完美的嗓子,如果英俊用来形容男生,漂亮用来形容女生,那他就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因为他既漂亮又英俊。一副清新的长相,眼角眉梢都精雕细琢,有些妩媚又有些刚强。刚与柔结合的如此完美,连女生都会嫉妒。
但单凭一张脸不会让赵格格从置气般地忽然在一起变得真正爱上他。吴上有一个特别好的习惯,他在学校除了赵格格不会跟任何女生搭话,如果真的有事情,他也宁可拖别的男生去传话,当然一纸除外,他俩总是在校外或者教职工楼“偶遇”。
“哎你知道吗,他今天做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做课间操的时候他看到一块圆形的玻璃,他跟别人说那是手表的外壳,谁丢在那一定会着急的,于是他就蹲在那等了一个课间也没有人来理他,于是他捡了起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手表壳,只是一块放大镜。”
“哎没办法我家吴上小朋友就是这么可爱”赵格格模仿着台湾女生的腔调评论着。
和大多数高中生情侣一样,她们最多只是牵着手躲在小树林里接吻——“吴上的接吻技术超烂”赵格格给别人吐槽道。
吴上还是喜欢去咖啡馆,和赵格格只是为了等待的目的性不同,他是真的热爱那个地方,甚至和那里的打工生都认识。
“小上上,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会和他打招呼而他都不理你呢?”赵格格注意到,吴上每次来都会和那个打工生打招呼,笑的甚至比见她还要开心,然而那个打工生却只是点点头,什么也不说。
“你见过有人像他的眼睛那么纯净吗?”吴上低头喝了一口水,他要的金桔柠檬还没做好“好像你可以走在他的瞳孔里,周围的森林、天上的流云,统统在你的头顶上划过去,连空气也变成了流质。”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看那个在吧台忙碌的少年“放心,我对男生没兴趣。”吴上又转回了头。
那时的赵格格没有说话,看着他爱的人的侧脸,和刚认识时一样,但总感觉她好像记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