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本就胆战心惊,此刻乍闻怪声,更是不寒而栗。然而等他听清楚这其中的内容,登时就醒悟过来,原来那番僧法名金刚智,出身于西荒白马庙,刚才威逼利诱让自己收藏玉牌的行为果然是没安好心,很大可能就是帮他转移视线,以作挡灾替死之用。而这声音的主人,名叫百里春秋,不仅一开口就出言讽刺这番僧,摆明了不将之放在眼里,而且还以长生不老为饵诱惑自己,可见其定然觊觎自己手中的这块玉牌,与这番僧当是对头无疑。
这番僧金刚智既是仙魔一流的人物,那他的对头百里春秋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不知,那西荒白马庙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不过这金刚智竟然不仅想驱遣自己为他办事,还打算谋害自己的性命,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苏小北对其自是深恶痛绝、恨之入骨,甚至希望他的对头百里春秋越厉害越好,最好能一巴掌拍死他,也好保全自己的性命!
“不过,这百里春秋到底是何模样呢?”
带着这样略有点幸灾乐祸的期望和疑惑,他循声望去,只见十丈之外的树浪之中,月光疏离,一只体型庞大的金背斑鸠站在横斜突兀的虬枝之上,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知怎地,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他依稀仿佛可以感觉到,那斑鸠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浓浓地贪婪渴望之意。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斑鸠怪异的紧,不敢再看,急忙挪开视线,游目四顾,却见绝壁接天,月光清寒,野草春花沿路盛放,随着连绵起伏的树浪叶涛延伸向夜色深处。
他查看了一会儿,蓦然发现这四周除了他和番僧之外,就只有虫鸣蛙叫,并无半个人影。
那么,刚才说话的百里春秋在哪里呢?
“难不成这百里春秋藏在暗处?”此念刚起,就被他皱眉否定:“不对、不对……听其口气如此嚣张,怎可能会藏在暗处?只是这里四下无人,就只有那只金背斑鸠看起来有点问题,难道……”
一念至此,他又忽然想到:“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仙佛神圣,那么相对应的,自然也会有妖魔鬼怪了!难道,难道刚刚开口说话的百里春秋竟是这只金背斑鸠不成……”
正自惶惑,那番僧金刚智脸色阴沉,盯着那金背斑鸠,忽然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好一个‘驭兽役禽,耳目通灵’的法门,百里春秋,你果然是像传说中的一样,只知道藏头缩尾,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放冷箭,如此行径,与鼠辈何异!有胆子的,就出来与本座好好较量较量,方显英雄手段……”
“驭兽役禽,耳目通灵!这是说百里春秋在操纵这只大斑鸠说话吗?世上还有这种手段?”苏小北闻言,只觉荒唐奇妙,忽然半信半疑地想道。
金刚智知道,这百里春秋原本是南疆大派驭兽斋的菁英杰出弟子,后来下山历练途中,为争抢一株“五叶碧灵果”而错手杀掉了同门师弟,犯下了同门相残的大罪。
为了不回师门受罚而废掉一身修为,他干脆叛门而出,从此浪迹江湖,行走天下,同时躲避追捕。
几十年间,不仅撞了好些仙缘,修为暴涨至罡煞天,而且还做下了好几件匪夷所思的惊天大案,均以手段残忍毒辣,心机阴森叵测而著称。
仙道弟子几次联合围剿都被此人以不明手段分化瓦解,然后逃出生天,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此人见自己风头太盛,也渐渐收敛爪牙,销声匿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
想不到为了这件东西,他竟然重新出山。不过这倒也算不上奇怪,毕竟这东西牵涉的利益太大,许多隐世的老怪物为此出山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人一向喜欢躲在暗处,搬弄是非,乱放冷箭,甚是难以防备。所以金刚智出言相激,希望能依仗自身修为优势明刀明枪的干上一仗,也省的阴沟里翻船,栽了跟头,到时候传出去脸面上就不好看了!
金刚智说完这番话,就在苏小北的注视之下,那金背斑鸠竟然眼冒绿光,鸟喙翕张,口出人言,还带着淡淡的得意,道:“鼠辈,哈哈,我是鼠辈我自豪,看你倒霉我骄傲……想用激将法激我出来是吗?可以啊,不过你确定真要这么做?要知道,你现在身负重伤,可不是我的对手哦,哈哈……”
夜风忽来,吹的枝摇叶晃,让这嚣张嘲讽的话语,在这夜色中,更显阴森恐怖。
尽管今夜先逢仙子,后遇怪僧,遭遇已经是离奇至极,但是如今眼见这金背斑鸠竟然真的口吐人言,虽然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苏小北还是不禁目瞪口呆,毛骨悚然,脑子里错愕迷乱,害怕至极!
就在苏小北思维凌乱的当口,那番僧金刚智面色突变,惊疑不定道:“你怎么会知道……”话音未落,他猛然醒悟过来,这百里春秋既然喜欢躲在暗处,且有驱策飞禽走兽的手段,那自然遍地都有他的耳目了,自己的行踪说不定就是他泄露给那些仙道弟子的。虽然别人不知道自己受伤的情况,但他借助这些鸟雀观察,而自己又没有防备,那他肯定是知道的了!说起来,自得到那件玉牌以来,难怪诸般不顺,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阴谋捣鬼了!
想到这里,他就怒从心起,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不过若是这百里春秋一直躲藏在暗处,那自己纵有通天手段也休想奈何的了他!看来还是得继续激将,将他真身激出来,自己虽然重伤,却也有底牌未出,到时候拼着付出点代价,也要先做掉他。不然,遍地都是他的耳目,那自己行踪暴露,也休想在这场风波里占的半分好处和先手,说不定性命都危在旦夕!
金刚智也是成名人物,转念之间就已想通关节,故意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无耻鼠辈,本座即便重伤又如何,只要你敢露面,照样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屁滚尿流!”
“哼,番僧秃驴,已到强弩之末,还敢这样大言不惭,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你要自找死路,待会我就成全你……”那金背斑鸠眼中突然绿光急速闪烁,显然怒不可遏,然而过了一会儿又缓和了下来,接着道:“不过嘛,待我先取了这小子手里的玉牌,再来跟你计较不迟!”
话音未落,那金背斑鸠便已振翅腾空而起,尔后如离弦之箭一般,迅捷无比地朝苏小北电射而去,看其动作,显然是直奔着那块玉牌而去。
然而金刚智生性狡诈多疑,听到“待会”两字时便觉不对,早就有所戒备,眼见这斑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想叼走那块玉牌,哪里会让它得逞?一声冷笑,一道雄浑无匹的罡劲潜流抬手挥出,仿佛激流飞瀑,瞬间便击中了那只体型巨大的金背斑鸠,将其打的四分五裂,化为了一蓬血雾,爆散开来。
这番变化发生结束只在一瞬,真如兔起鹘落,让苏小北看的眼花缭乱,呆若木鸡。直到斑鸠所化的血雾星星点点地飞溅到头脸之上,才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心跳急速加快,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已经知道这番僧很厉害也很残忍,然而这一切原先都停留在锡杖顿地的威力的印象之上,没有直接的感受。直到现在,面对着这血淋淋的状况,苏小北才第一次对于这些仙魔散人一流的人物的强大有了直观的体会。毕竟要是刚才那道罡劲打在自己身上,怕也是跟这斑鸠一样的下场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离死亡是那样的近!
惊恐之下,他便想拔腿就走,想离这里越远越好,然而此时他的腿仿佛不听使唤,立在原地,不停地打抖。
他知道这是害怕到极点的表现,很想克制情绪重归平静,然而这时已然是不由自主,双腿如同深陷泥潭之中,难以自拔。
那番僧金刚智一招解决变化,却并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板着狰狞的刀疤脸,神色凝重朝他大声喝道:“小子,快带玉牌往前走,不要回头……”
苏小北还来不及回话,就听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威胁自己:“小子,现在走可就晚啦,你要是敢走一步,我百里春秋保证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诧异之下,他抬头望去,看见峡谷金平府方向忽然涌来一道黑暗灰沉的雾霭煞气。那道黑雾旁边鸟雀缭绕,下方虎豹追随,如同一条长龙沿着绝壁蜿蜒游动,翻翻滚滚,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前方,眼看着就要越过金刚智的头顶。
金刚智知道这道玄雾乃百里春秋护身煞气所化,焉能让他如此轻易越过自己,放任他取走苏小北手上的玉牌?当即一声爆喝,祭出手中的九锡环杖,以打狗棒喝之势,朝那道黑雾龙头凶狠地砸去。
他这九锡环杖,乃是用首阳山赤铜、姑苏山纯锡糅合了上万斤的精金辅以地底阴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加持了大力、破魔、震慑等佛门真言法文,千锤百炼而成。对敌之时施展,有万钧之力,势大力沉,威猛无比,一般法器品质稍微脆弱一点,就连一击都难以承受,当场就要灵光崩溃,被砸成废铜烂铁。在西荒白马庙中,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降魔法器。
九锡环杖如此威势,百里春秋所化的黑雾龙头自是不敢轻慢。翻滚的黑雾立刻当空停顿,龙口大张,喷出了一道白色的灵光,迎向那九锡环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