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三人自报来历,那百里春秋神色凝重,暗中灌注真元给手上的金蛇剪,戒备之意大增,冷哼一声,却是并不理睬。毕竟,他早已叛出驭兽斋,且行事恶劣,名声狼藉,在仙魔两道之中,现在可称得上是邪魔外道。自古正邪誓不两立,他与这名门正派出身的弟子,那是天然的不对付,当然不愿理睬。
这先天乾坤宗,位处横断山脉之中,传承悠久,底蕴深厚,在西南巴蜀之地的仙道宗门之中,虽然不如青城、峨嵋两派声名鼎盛,却也是玄门正宗,其影响力举足轻重,不是其他一般的散修世家所能企及的。
近年来门下更是英才荟萃,豪杰辈出,这为首的苍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修为高深,已经丹道圆满,摸到了步虚之境的门槛,而且一手“太清天罡五雷正法”不知诛杀了多少魑魅魍魉,威震川蜀。据传他最近正带着门下后进师弟下山修行,积攒善功,撞仙缘。
那两名性格迥异的少年,不用说,肯定又是新收录门下的弟子,跟在他身后出来游历天下,增长见闻的。
而张云鹏出身自清江剑派,与那先天乾坤宗同属玄门正道,自是不敢怠慢,立即单手还礼,道:“鄙人正是清江剑派云字辈弟子张云鹏,真人可不敢当呀!苍松师兄以及二位贤弟客气了,不知你们几位前来,是所为何事呀?”
“贫道及两位师弟适才见这里宝光冲霄,声震四野,本以为有什么宝物出世,便想赶来看看,不想碰巧在这里居然能遇上二位……”苍松话音一顿,面色陡然一变,惊咦一声,指着张云鹏身边皱眉奇怪道:“这,这,这是什么人的尸体?”
在他身后,英俊少年吟风望去,登时神色大变,露出嫌恶之情,捏着鼻子摆手道:“唉,晦气、晦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仙缘没撞到,居然撞到个死人……”看他的架势,要不是苍松在场,估计就要架遁光拔腿开溜了。
“啊,死人……”那老实巴交的阿牛也看到了,顿时吓了一大跳,浑身毛骨悚然,哆哆嗦嗦,舌头仿佛打了结,说话也不利索了,似乎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原来修道之人吞吐天地元气,补益肉身精神,年深日久,自会开掘生命潜能,变得耳聪目明都不在话下。此时月光如水,峡谷之中一片空明,张云鹏身边也无遮挡,自然就被他们看见了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躺倒在地的金刚智的尸体。
“唉,不瞒师兄,这正是我的好友,白马庙的金刚智上师。他重伤在身,我刚刚为了保护他,与这‘衣冠禽兽’百里春秋斗法,不料被其突施辣手,上师抵挡不住,当场圆寂,可怜其一片菩萨心肠,不料落得如此下场,还望师兄能与我联手卫道,诛杀此獠!”张云鹏立即唉声叹气,仿佛悲痛欲绝,实则颠倒黑白,意欲鼓动苍松联手,斩杀百里春秋。
百里春秋听出其中猫腻,岂能让他如愿,立刻大骂道:“我呸,人是我杀的不错,不过凭你的本事,会护不住他吗?张云鹏,明人不说假话,你不就是想借我之手除掉金刚智,又再借苍松真人之手除掉我吗?到时候,你再突施辣手,干掉这几个人,不就可以独吞那件宝物了吗,想的倒是真美,我呸……”
他毫不客气,立刻就戳穿了冰魄剑张云鹏的心思。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张云鹏面沉如水,大声骂道。头顶冰魄剑突然蓝光大放,嗡嗡震鸣,正是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要出击。
他暗中则是在观察苍松三人,只要其中有一人出手配合自己,其他两人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四人夹攻之下,这百里春秋必无幸理!
那阿牛毕竟年轻,涉世不深,虽然老实巴交,心中却也自有一股正气,平素最见不得妖魔鬼怪猖獗。先入为主的思想之下,只觉这百里春秋言辞可鄙、面目可憎,又觉这剑仙张云鹏豪气干云、大义凛然,心中忽生敬佩之意,就欲催动法宝,前去相助一臂之力。
好在身旁的吟风发现不对,及时制止他的动作,说道:“你这莽牛,下山的时候师傅不是叮嘱过你,在外面一切都听苍松师兄的吗?”
“可……”阿牛刚要说话,就被直接打断。
“可什么可,一切都听苍松师兄的!”吟风敲了敲他脑袋,问道:“苍松师兄,您说呢?”
“切莫鲁莽,待会相机行事!”苍松叮嘱了他们一句,若有所思,又朝百里春秋追问道:“宝物,这里还有什么宝物吗?”
金刚智是西荒白马庙出身,隶属于佛门,虽然死在这里未免窝囊了点,可这与他先天乾坤宗又没半毛钱关系,他才不会费那个力气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呢!
倒是这冰魄剑张云鹏与这百里春秋,三更半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发生冲突的原因才是值得探究一番的。
譬如说这宝物,他十分怀疑,就是他找了许久的那件东西!虽然修道之人几乎不用休息,但是大半夜没事溜出来,不带点目的,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屏息凝神,十分期待百里春秋的答案。
百里春秋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指着苏小北,说道:“你们自己看吧!”他见来的人都是正道弟子,生怕他们联起手来对自己不利,反正这件宝贝早晚都会被他们发现,倒还不如自己主动点,直接指出来,也顺便破坏一下张云鹏的形象,务求让他们的关系出现破裂,最好是他们能上演见利忘义,互相算计的戏码,那就再美妙不过了!自己也可以趁机浑水摸鱼,说不定就能捞到那件宝贝呢,毕竟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到最后,永远也不知道结果啊!
当然,即便最后到不了自己手里,就凭自己现在的表演,他张云鹏想拿到手里的难度,那也是凭空增加了无数倍呢!
总而言之,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冰魄剑张云鹏心道糟糕,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提高警惕,分神两用,一边盯着百里春秋的动作,一边紧紧的盯着苍松三人。
他不怕百里春秋单独暗算,却怕这苍松三人不由分说狠下辣手啊!毕竟那件宝贝诱惑太大,自己一人对付苍松三人,胜算不大。到时候纵然抵挡的住三人围剿,可要到时候这百里春秋背后偷偷给自己捅一刀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苍松这时才将视线挪到刚才被忽略的苏小北身上,定睛瞧去,蓦地神色巨变,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不由地意夺神摇,喃喃自语道:“这,这,这莫不是太乙烟霞令——”
“什么?”那英俊少年吟风听到苍松的话,登时大惊失色,急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不看还好,等他看到苏小北手上的玉牌之时,脸上顿时浮现出紧张、惊奇、欢喜、迷惘……种种神情,胸腔如堵,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激动的难以自持,断断续续地说道:“真的、这真的,是、是太乙烟霞令……”说完这句话,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仿佛刚才用尽了生平力气。
只有阿牛一脸迷惑,奇道:“苍松师兄、吟风师兄,这太乙烟霞令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不止阿牛迷惑,其实苏小北也十分好奇,几乎这些仙道之人第一次看了自己手上的这块玉牌都是激动的不得了。看样子他们都知道这块玉牌的来历,只是自己却是不知,如今见阿牛问起,他自是竖起耳朵,凝神倾听,想要搞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吟风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才慢慢笑道:“这太乙烟霞令,嘿嘿……那可是太乙玄门之主谢烟霞的信物啊!相传,凡是手持此令者,不论正邪仙魔,还是男女老幼,只要将之交给谢烟霞,都可以让这谢烟霞满足任意的一个心愿!无论这个愿望有多难,他都必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完成!”
这块玉牌竟然有如此功用,苏小北立刻豁然动容。虽然不知那太乙玄门之主谢烟霞是何等盖世人物,但凭借这些人的反应,他就知道,这人必然极其的了不起,而且一定是属于一言九鼎、神通广大的人物。难怪这些人的反应如此强烈了,是啊,人活世上,谁没有几个想要实现却又因种种关隘阻拦而难以完成的愿望呢?
如今凭借一块玉牌,就可以驱遣一位了不起的大能来帮助自己完成愿望,那是一件何等划算的买卖啊!难怪就连仙道修行之人都趋之若鹜,你争我夺,为此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惜。
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能拿着这块玉牌找到那什么谢烟霞的话,那不就可以实现自己做神仙的愿望了吗?”虽然明知概率微乎其微,却挡不住这美妙的场景扑面而来,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啊!
“什么,太乙玄门之主谢烟霞的信物?”不同于苏小北的无知,阿牛好歹也是正道大派弟子,没事就喜欢听些仙道掌故、神魔轶事,是以听到这个信息,也忍不住失声惊叹,心跳加速。
太乙玄门,可以说是整个修道界最神秘、最强大的门派了。
关于太乙玄门的传言有很多种:有人说这个门派的驻地在九霄天外,也有的人说在红尘俗世,还有的人说这个门派藏在其他的修道门派之中……种种传言,荒唐无稽,都是捕风捉影,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但是太乙玄门之中,每隔数百年都必定会有一代传人在修行界中行走历练。数千年来,他们的身份名字或许各不相同,有自称还珠楼主的剑客,也有自号孔雀大明王的僧侣,还有谦称六安居士的道士……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既有高深莫测的修为,也有随心所欲的心性,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绝顶人物。
而这一代的太乙玄门之主,就是谢烟霞。
他在这修道界游历数百年的过程中,曾经做下过无数名传天下、轰动一时的事迹。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黄泉魔宗分裂”事件。
相传一百二十年前,黄泉魔宗为抢他手上血河老祖的洞府密钥,倾巢而出,不惜屠杀百万凡人,献祭无数精血生魂,终于请动天外魔神降临,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围困谢烟霞,想要将其打的形神俱灭。结果一战之下,不仅号称可以“屠仙灭佛”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被其一剑击破,就连当时已达六欲天魔之境的三大太上长老也被全部斩杀,灰飞烟灭,数千魔道菁英几乎死了大半,他则毫发无伤,飘然远去。
此事过后,雄踞塞北阴川的黄泉魔宗顿时陷入了四分五裂,经过数百年的争斗演化,烟流云散,到如今化为了原始魔宗、无量地火魔宫、黑炎魔国三大魔门派系。
黄泉魔宗,这样一个超一流的魔道修行大派,硬生生地被一个人打垮,这样的事迹,简直骇人听闻,无法想象,当年立刻震动了整个修道界。
有人揣测,此人修为之高,怕是已经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太乙天仙之境!除了天地玄门等几个大派的老古董之外,恐怕整个修道界之中,能在境界上胜过他的,几乎找不出来了!
如此人物,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逆转生死,颠倒乾坤之外,几乎就可以说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到时候,不管是谁拿着那块太乙烟霞令到谢烟霞面前,那个人都必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想一想,只要随便提一个要求,就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恩报恩,人生所欲便可得偿所愿,那是何等幸福啊!
再想一想,凭着这块太乙烟霞令,随便换一件仙道至宝,或者高深的道统传承,或者其他的东西,都立刻可以改变自身的命运,甚至可以影响天下的局势,这又是何等的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