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要变天了”他抬头轻语,却不见一丝苦愁
月华白衣,腰围白带,唯系着一串小铃,在风中叮叮作响
他自是听到了。他垂头用手轻轻撩起小铃,小铃仍在叮叮作响。他勾起唇角,喃喃道:“你也这么觉得,对吧,阿妤”。风吹散了碎语
天黑压压的,那一轮明月血红的骇人惊魂。
“王爷。您看这天,莫不是那疯癫和尚说的那样……”身着黑色布衣的人犹豫不定。
“管家,你说何奈妖物?本王的孩儿,若是妖物那又如何”这男人长袖一挥,在血色的月光下,棱角分明的脸是毋庸置疑的刚毅。
“啊!”决然的叫声响彻云霄。
“夫人!”这男人焦急地奔向叫声传来的地方。
“王爷,你不能进啊!这。。这是不祥之兆啊”管家欲止不入。
他一把推开管家。
“王爷!”“嫣儿,没事,我在这”水慕紧紧握住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手。手心的汗浸湿了他的衣襟。
“啊!”又是一声惨叫,李嫣的指甲陷入水慕的掌心。他不为所动,“嫣儿。加油嫣儿!你要坚持住”
“阿慕,”她微微张开嘴。
“嗯我在”水慕把脸贴在交织的手上细细摩擦。
“对不起。”李嫣断断续续的说。
“不要说对不起,乖,好嫣儿”水慕的眼中浸着泪水,紧紧地握着李嫣的手。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云霄。
水慕抱着孩子开心的喊到“嫣儿,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嫣儿!嫣儿!!大夫!快找大夫”
月年230李嫣逝
月年243。这是二月四日,立春。微凉的风吹着带来沁人的花香。
“小姐!小姐”穿着粉红马褂的侍女朝着泉水喊着。
风依旧吹着泉面未有半分动静。
“小姐你在哪啊别玩了”桃子着急的大喊
“唰”突然。泉面掀起水花。
“啊!小姐”桃子扯着被淋湿的衣服不住的跳着,满脸焦愁地看着眼前的小人。
湿发紧贴双颊,稚嫩的脸若敷粉,秋水明眸眼波流转。她只着了一袭红纱,光着脚丫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桃子,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得改”如莺歌般的嗓音略带稚气。
桃子羞红了脸,又急急地说“小姐,快把鞋穿着。这让别人看到又该说三道四了。哎呀小姐。王爷回来了小姐赶快去准备准备啊”
她的脸瞬时没了笑颜。
“小姐。”
“走吧,莫让王爷久等”
她私底下何时叫过一声爹
“女儿见过父亲大人。恭喜父亲凯旋归来”大厅中。她笑颜盈盈地说道。
堂上的男人,风尘仆仆未换下战甲。衬的冷若寒霜的他更为冰冷。他的眼中未有波澜。缓缓道“水妤,府中可好”
水妤低眉敛袖,轻轻的说“一切安好”说完。她退到了一边。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咱家娇儿可想你了”一位身着彩珠衣裙的女人一脸娇媚地说。这个女人身形饱满,那唯见一头柔顺的长发夺人眼球,就像李嫣一样,这是二姨娘,李嫣死后不到一年水慕迎娶
“娇儿见过父亲大人”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甜甜地说。水慕伸出手,淡淡地说。“来,为父抱抱”,“水妤你下去吧”
“是”水妤缓缓退下。她垂着头。这堂上的一家三口,真是刺眼。
歇檐式屋顶的建筑下,水妤盈盈而立,“父亲大人。”
“进来吧”低沉的声音从阁房传来。
水妤轻轻推开大门,杏步走进。
“父亲,唤水妤何事”她遥遥的看着坐在上面的人。
水慕放下手中蘸着墨汁的笔,细细摩挲着笔杆。
“皇上准备了宫宴,明天随我进宫”
进宫?水妤垂目遮去了一切。这进宫了还能出来吗。您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既然这样何不逐我出府?
水妤突然一笑,抬头看着堂上的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爹”
水慕一怔,手中的笔杆被捏成两半。
“怎么?”他淡淡地说。
“今年芒种,女儿就是十四了。”水妤细细地观察着水慕的神情,却只是淡漠的不动声色,“女儿自两年前回过母亲家,就再也没去过了。女儿想乘着这春暖花开,去母亲家见见,把父亲的问候带到”
水慕缓缓点头“多久回来?”
水妤忍着泪意,为何您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加上赶路的日子,半把个月。父亲也不用派人送了,我带着桃子就好。”
“嗯,退下吧”
“是”水妤微微弯腰,到退一步退了出去。”
“小姐小姐,听说王爷要带你去宫宴,这可是好机会,若是相得那个公子哥……”
“桃子春心荡漾要不,你家小姐我成全你?”水妤淡淡开口。
“小姐!你又取笑人家了”桃子羞红了脸,又拉着水妤的手
缓缓说“小姐马上要十四了,已到了婚配的年纪,这么多年,小姐心里的苦奴婢都知晓……”
“怎么搞的生离死别的,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去柒城。”水妤执起桌上的白釉青莲花盏,轻抿一口,唇齿间弥漫的茶香,这茶怕是喝不到了。
“什么,”好半响桃子才反应过来“小姐”
“你愿意跟着我吗”
水妤撑着脑袋摇着手中的茶盏。
“小姐,夫人在世的时候对我和娘多加照顾,自从小姐出世,奴婢就想着跟着你照顾你。”桃子深深地看着水妤“小姐既然要走,奴婢当然跟着您,小姐开心就好”
“嗯,你先下去收拾收拾”语罢,水妤进了内室。
室内,散着淡淡的檀木香。
水妤枕着床檐,朦胧的烛光映着她依旧稚嫩的脸。
娘,妤儿来看你了
………………
帐内,半躺着一个身着白色亵衣的男人,
长发披散,遮住了棱角分明的侧脸。
“将军”帐外,跪着一个黑色铠甲的男人。
“夜生,回来的感觉,可好?”那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将军在哪,夜生就在哪儿!”夜生半跪着,铿锵有力的声音满是坚定。
男人拿起枕边的长条锦盒,盒上错金藤蔓花纹闪烁着光芒。他细细摩挲着。
“这形势你也看的明了,他们回去了,这仗,也只剩下我们。”
“将军,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有夜生在,定不会让大月有难!”
“命士兵退回沂水关,你随我去羯族。”
夜生脸色一变“将军。您的”
“这是军命,退下吧。”低哑的声音毋容置疑的坚决。
帐篷里一片寂静,忽的男人心绞阵痛,他捂住心口喘着气,冷汗从额头流下,打湿了衣襟。“阿娘。阿娘!”
他无助地呻吟着,猛然间他仿佛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依旧是窄袖衽袍宽袖短襟,风扬起白色长裙。她在他的面前轻轻低吟
“阿寅,阿寅,你要记住,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不动则不伤……”
“阿娘。。孩儿记住了。。孩儿记住了”明寅紧紧抓住苍白无力的手,看着生命的流逝。他忘不了血一般恐怖的日子。就是今天,立春。
那个阴暗的房间,血迹斑斑的泥泞的地面……
明寅感觉心脏要停止了,腹部的伤又疼了起来,血迹渗透出来,纱布上的血红如点点落梅。他闭上眼睛,深深呼气,如此反复。良久,他沉静了下来。
他拿起枕边的锦盒,轻轻摩挲,难言的感觉蔓延开来。
阿娘……
破晓,第一缕阳光映入窗户。
“小姐,准备好了。”桃子把收拾好的两个包袱放在茶桌上。
“走吧”水妤说。
水妤来到后院武场,薄雾中,唯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父亲。”水妤轻轻唤道
“水生”水慕淡淡开口。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出现。
“主子”名唤水生的男人冲着水妤说。
水妤蹙了蹙眉头,只是看着水慕。
“此去就让水生护着我也放心。”
水妤心头一怔。
“娇儿最不离不开你,你早点回来,免得她哭哭啼啼的唤姐姐。”
水妤自嘲一笑,“妤儿知晓了”,她瞧了瞧雾气中朦胧的水生,又轻轻牵起桃子的手。“走吧”
雾气散去,水妤转头看了看那招牌上刻着的古香古色的鎏金字体,“王爷府”。十三年,以后再也不见吧,朝阳下,三个影子拉的长长,依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