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那个人,一身黑衣十分眼熟,正是在王宫里行刺他们的黑衣人!
此刻,黑衣人正紧闭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晕过去了。
他遮脸用的蒙面黑布不知去了哪里,露出一张端正白皙的面庞,宽额,长眉,凤眼,丹唇,清秀而不显轻佻,倒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只可惜他全身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和沙尘,显得十分落魄。
苏绒绒及时捂住嘴,阻止了窜到嘴边的尖叫,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撒腿就跑。
不料裙摆突然被人抓住了,她一个趔趄又迎面摔了一跤。
“我了个去,能不能放过我的胸!”苏绒绒哀戚地抱怨。
“虽没打算以救命恩人自居,但你的态度真让我后悔带你出来。”出乎意料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说话了。
他的眼睛睁开以后更加魅人,标准的丹凤眼里精光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呃,原来是你带我出来的啊……”苏绒绒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
黑衣人冷漠地看着她,算是默认了。
“谢谢你哦……”苏绒绒道完谢,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想不通这黑衣人为何要带她出来,而且被那双凤眼盯着她有点怵。
“你身体不错。”黑衣人打量着苏绒绒胸前的焦黑皮肤。
他记得当时这女人的胸前已经血肉模糊,至少那根锁骨已经完全粉碎,没死已经是个奇迹,断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托福,托福,呵呵,呵呵。”苏绒绒被他盯得心慌,不禁双手捂住胸前的破洞,一个劲地装傻,顾左右而言他,“呃,你在睡觉?”
见苏绒绒一直逃避自己的目光,黑衣人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些不愿说的秘密,也不追究,简短地回道:“真元消耗过度。”
真元是人体内的一种元力,跟体力差不多,体修之人可以锻炼真元,催生出一种真元罡气,就像法修之人可以把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使用一样。这黑衣人是体修,真元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主要的战斗力,如果真元消耗过度,就会像现在这样暂时瘫痪,直到真元渐渐恢复如常。
苏绒绒想起,这黑衣人在跟龙驿成他们的混战中已经损伤不小,后来又要带着她从近卫军和那个筑基中期的修仙者手中逃出来,想必也是拼了命了。
苏绒绒不禁真心地又道了一次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想了想又礼貌地补充一句,“我叫苏绒绒。”
“嗯。”黑衣人沉默了一会,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陆泊。”
陆泊并不喜欢自报家门,他的职业也不需要他自报家门,但是苏绒绒以身挡符的魄力令他刮目相看,不由也就对她以礼相待。
苏绒绒见状,忽然想起陆泊的身份,不由有些犹豫地问:“你……现在不想杀我了吧?”
陆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反问:“你看我杀得了吗?”
苏绒绒小心地打量着他,见他果真就这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目测至少是脖子以下都瘫痪了,才松了口气道:“也是哈……”
陆泊自嘲地笑了笑:“放心吧,委托人都背叛我了,我也没有杀你们的必要了。”
苏绒绒闻言,犹豫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这货被人利用,还差点死了,也挺可怜的,不禁安慰了一句:“没事,下次接任务之前,先查查委托人的人品。”
陆泊的眼神暗了暗,声音低沉:“这次是我大意了,自以为是夏洲杀手榜前二十人,就疏忽了后路。”
苏绒绒的心默默跳了一下。
夏洲杀手榜前二十人。
还好他运气背,碰上个无良雇主,不然现在死的就是苏绒绒他们三人了。
陆泊却忽然笑起来:“奇怪,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看来人之将死,心也会变得软弱。”
“你要死了吗?”苏绒绒问。
“大概吧。我强行损耗真元逃逸,至少反噬五天。在这荒郊野外,迟早得死。”陆泊望着天空,淡淡地说,却一点也没有将死的遗憾和哀伤。
苏绒绒不由得抬头环顾这片看不到尽头的荒草地,看不见一点人烟,只能偶尔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低头看了看躺地上挺尸的陆泊,苏绒绒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试探地问:“陆泊,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陆泊瞧她一眼,反问:“你想留下?”
一想到那个阴鸷的黄尚书,苏绒绒就浑身发毛,摇了摇头,她小声地说:“如果不带我一起走,你或许不会伤那么重。”
“陆某不愿欠人情。”说完,陆泊就淡定地闭上眼,一副等死的模样开始送客,“你走吧。”
苏绒绒知道陆泊说的“人情”,是指她以身抵挡符箓的事。虽然那时候她并没想着救他,但他却因此保住了性命。
不错,懂得感恩,就有交流与合作的余地。
苏绒绒拍了拍陆泊的肩膀,尽量显得诚挚地建议道:“陆泊,我们结成求生同盟好不好?”
陆泊一言不发。
苏绒绒继续说:“在你被反噬的这几天,我照顾你;等你好了,你就保护我离开徐国王都,去别的城镇,如何?”
组队,在网游里是很常见的事,苏绒绒在实力不足的时候,也经常组队下副本。现在陆泊有伤在身,而她又不会法术,正是互相帮忙的好时机。
这可是苏绒绒在这个世界里发出的第一份组队邀请。
陆泊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苏绒绒一眼,眼神复杂莫辨。
确实,他现在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一旦有野兽近身,他多半要死。但是身为习惯了独善其身的杀手,他也实在很不喜欢与人结队而行。
死,他怕死吗?
陆泊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他的生活相当枯燥,从小到大,不是被人追杀,就是在杀人。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舍不得的?
苏绒绒见他一直不答话,不禁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戳了戳陆泊的手:“难道你想死?”
不料陆泊凤眼一翻,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不要调戏将死之人。”
苏绒绒怔了怔,哑然失笑,这人哪里是等死,明明一副度假晒太阳的悠闲劲儿!
于是她又戳了戳陆泊的脸,不怕死地笑道:“戳你怎么了?本小姐就爱调戏死人。”
陆泊的脸黑了黑。
苏绒绒忽然想起什么,揶揄地看着陆泊道:“你别光说我,刚才你盯着我胸口的衣服破洞看了许久,难道就不算调戏了?”
不料陆泊悠悠地转过头去,一副懒得再看她一眼的样子,轻笑道:“你顶着这么个大洞四处晃,是你不守妇道在先。再说,你就露了根锁骨,比起合欢派还差得远了。”
“合欢派……你你你你你,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苏绒绒被“合欢派”呛了一下,一张老脸全红了。
合欢派那是什么?那简直就是不要钱的青楼啊!本来作为地球的现代人,她露个锁骨那能叫事儿吗?偏偏被陆泊这么一比较,她就感觉自己真的没做啥好事。
恼羞成怒,她又使劲戳了陆泊的脸好几下,嘴里嘟囔着:“就调戏你!就调戏你!调戏死你……”
陆泊一张脸全黑了,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嘴角,哀叹一声道:“苏小姐,我不组队,你走吧。”
“走个屁!不走了!”苏绒绒也不知心里哪来的一把邪火,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瞅着地上的男人邪魅一笑,“气不死你我不姓苏!”
陆泊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