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轮的冲锋,赵天亲自督战。
鼓起号响,吴志率骑兵冲过护城河,东西来回奔波的向墙头上放箭。舍出老本,所有弓箭集中于一个骑兵营使用,吴志的腰杆子从未这么硬过,五百人,每人三四十支箭弩,嗨了!城墙上的守兵士卒被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周青亲自指挥投箭弩,“压低,低,再低!对准城门,放!”抛石车对准城楼不变,投箭弩改射城门。城门虽然包铁,不过那一层薄薄的铁皮怎禁得住投箭弩这么近距离的投射,几根长枪穿铁过木,枪头透过去一手多长后镶嵌在城门上,气势好不吓人!
射城门,没有多大杀伤力,对城门也造不成多大的损伤,只是为了造势。城内众多隔着城门推搡抵抗撞门的士卒中,有几个倒霉的家伙顺势被钉死在门上。其他士卒唯恐再有长枪透门而来,纷纷后退远远的闪开,只抛下几具尸体挂在门上,任凭鲜血顺着尸身往下滴淌。
趁着压制住守军,大批挽着袖子的壮汉推着撞车冲到城门前,对城门发起了最后的撞击。
姬云江疯狂了,以前他曾和虏王率数万满虏和起义军围攻永平知府秦晋驻守的永平城,血战半月有余直到城中粮尽,秦晋才跳城楼自杀未遂而投降。当初的永平府之战是何等的惨烈,姬云江没想到仅仅才半年的时间就遭到反攻,且城下只是一支近万的兵马攻打一门,仗着城内骑兵不能匹敌,真若城门有失,永平城也就完了。姬云江亲自下城门,“给我顶,推车、门板子等只要是能用的家伙儿全部给我顶上去,把城门给我封死!”
连石头再砖瓦,还有木板门片子等一窝端一股脑的乱堆向城门洞,郝然给堵死。即使这样,城门还是给撞下半扇,斜斜的支靠在后面的石堆上。
要想攻进去已是不可能,骑兵做势闯进去的架势做的也狠猛烈,但赵天并不想攻进去。看了看暮色,赵天下令道:“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见蓟州兵马退了回去,姬云江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快去求援,明日援兵若是不到,城不保矣!”
晚间,周青来到赵天的大帐,“趁着夜色,三伙人马出南门向东去报信了,看来大人的计策初成,敌人要上钩了!”
赵天屏住呼吸,“总算是引敌出动,速招各位将领议事!”
这回议事,顾直腰杆子硬了,坐在赵天的下垂手慢悠悠的喝着茶不着急说话,此战镇军以折损过半的代价撞开城门致使城内送信求援,他可是首功。
赵天看了看诸位,“大家都辛苦了,姬云江既已求援,我们接下来就要真正的开始大打出手,此战,顾大人的镇军当记首功。”
顾直含笑的冲众人一抱拳,“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接下来可就得看赵大人如何排兵布阵!”
这个时候的谦虚,不是由言而衷,赵天并不计较,随即下令道:“敌人信使已经出城,但却不可让他们再回来。吴志、姬云峰、赵兰儿听令,你们分率三营连夜去东、南、西三门封堵要道,且不可放过一个人进出。九百户和丰润步卒连夜赶往北门佯攻,韩庄主率四个骑营押后掩护,一定要搞得姬云江一夜不得安生。镇军和柳寨主、韩庄主留守大帐以备明日后援!”
“镇军可以休息了,九百户和丰润乡兵上场轮战,且不知明日攻城的主角是谁?”顾直不知赵天详细作战细节,怕赵天再将镇军往火坑里推,问清楚后睡觉也踏实。
赵天笑道:“顾大人自然不用着急,敌人求援的信既已送出,而我永平府南部各路大军业已按计划出动,明日攻城的主角自然不会再落到镇军头上,你们尽管在后加油助威便可,明日晨时,由滦州过来的两千步卒会在章九的带领下承担攻城之职。”
只要不用镇军再充当主力,顾直就不在去关心其他,反正认为以赵天之心计,必然会有安排妥妥当当的计策,接下来就等着分功和朝廷的奖赏便是。
此计策之深,逻辑之繁琐,只有赵天、周青、赵晋龙等寥寥数人通盘知晓。松柏青也有不解的地方,问道:“老章率步卒过来攻城,他的两营骑兵怎么处理?阻击其他各城的援军又是怎么安排的,会不会有打空的可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赵天向大家解释道:“抚宁和昌黎距永平府较近,孔正淳尽起开平马步军北上抚宁,打完援军后直接攻城。滦南柏天海率两千骑兵暂去昌黎打援,待孔正淳解决完抚宁小城后掉头南下辅助柏天海攻打昌黎。而赵晋虎已经于傍晚就由开平启程去滦州,由他带来老章手下一千骑兵和九百户一营骑兵远赴山海关,不过只是打援和做势,攻城之事要等到后面步卒战事再做定夺。杨牧之坐镇滦州,统领所有民夫做后援值勤。在此之前,周长山水营已经乘着大小船只出海向东骚扰山海关,虽只是一营人马,但却可以起到恍惚山海关的作用。咱们的兵马被分成数路,而满虏也同样是兵分四城,千万不能让他们汇合,尤其是有重兵把守的山海关,一定要牵制住他们。只有解决掉永平城、抚宁城和昌黎城后,彻底的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们再尽起大军合围山海关。”
这个计划的确很周密,但明眼人一下便就看出其中弊端,那就是所有大军尽出,后方已经完全空虚,尤其是大本营蓟州。除了白春手下驻守蓟州的数百士卒外,兴城赵晋龙手下能调遣的就剩一个刚刚组建且未赐马的骑营和王卓手下的一个土工建设营。王卓手下的土工营多为年老体衰或是由兴城骑兵退下来的伤残,毫无作战力,做辅兵还行!真若满虏由北进关犯境,白春那点儿人手肯定是指望不上,兴城那一营新兵蛋子连城墙都不够铺展。蓟州是赵天的大本营,也是田亩丈量和用少交一成之法提前收税最多的地方,甚至是供给其他各县的主要财源之地。兴城乃是蓟州的精华所在,也是最拥护赵天,兵户最多的地方,一旦满虏趁蓟州空虚南下,哪怕是不用攻城只是在周边烧杀抢掠一圈,也会伤了蓟州的元气。
知道细节后的松柏青和柳寨主等人惊讶的看着赵天:“大人,我们还以为你在蓟州留有后手,难道不要我们的老家了吗?要是三岔山有一支骑兵向南过冷口,西面蓟州可是无一卒之地啊?”
赵天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但我们攻打永平府还兵力有所不足,哪有不出全力的道理,现在不仅蓟州,连开平、丰润、滦州、滦南等地也是兵力被抽之一空。这也是我以求速战速决的原因。其他各地情况还好些,毕竟都在后方,北面的蓟州和安喜濒临边关,这也是我让顾大人留下两千乡兵守安喜的原因。至于蓟州,我已经把安危交给胡阿大了!”
大家震惊了,“关外人能靠的住吗?”
周青上前一步,解释道:“其实大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兴城新建的骑营,姬云峰和吴志你们俩也不用抢这个指挥使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在拥有战马,五百匹的战马已经由赵晋龙亲自押送到铁门关口送给胡阿大了!大人以分得战功和五百匹战马两项换取胡阿大进攻牵制三岔山!要不你们以为胡阿大怎会那么听话的听我们指挥去玩命的攻打三岔山?就是为我们争取时间,所以,明晚之前,无论拿下拿不下永平城,韩庄主的两千骑兵都得速回罗家屯驻防,以防关外满虏渗透冷口过来。”
周青的这番话,更是引起了大家的震惊。五百匹战马换取胡阿大出兵,这代价值吗?
赵天接着解释道:“不用心疼那五百匹战马,也不用小看这五百匹战马换来的代价,只要胡阿大和三岔山还在征战,待拿下抚宁后我还会分出一支骑兵出界岭口奔袭三岔山,有三岔山之战也可扰乱虏王派大军南下的方向,这有助于我们集中攻打山海关。三岔山本就是关外地盘,满虏做为重防之地有重军驻扎,可不是胡阿大能拿的下来的。但我们出兵后结果可就大不一样,到时候正面是胡阿大,背后有我们的骑兵,韩庄主再出冷口北上,三面受夹击的三岔山必不可保,还得易主。我们助胡阿大拿下三岔山,这么大的功劳胡阿大怎会不配合,傻子才不用力呢!不过我们关内关内的隔阂太深,这五百匹战马就是我们先给他的诚意,牵着他和我们一起行事。”
顾直讽刺道:“赵大人果真好算计,先是我们镇军,然后连关外胡人都被你绑在蓟州的战车上,真可为一石三鸟啊!”
赵天笑道:“顾大人玩笑了,我们蓟州邀请你们镇军和关外胡人一起立战功,升官赏爵指日可待,是不是还应感谢我啊!要不是我大军充当反攻主力,你们即使想找也找不到这样的立功机会是也不是?”
看着赵天的阴笑,顾直心里直发颤,自己还好些,毕竟和蓟州贴在一起,有功有赏可一起拿。但关外则不然,显见赵天助胡阿大拿下三岔山没安好心,关内大乱,虏王势必率军南下。山海关有关可守,三岔山则不然。胡阿大虽是立下战功得到封赏,蓟州撤去兵马后,胡阿大则要独自在三岔山面对虏王对敌,到时候要想再向关内求援,胡阿大可就得破费些本钱来求赵天了,真若那时,不用说五百匹战马,千匹都不一定能说的动赵天出兵。顾直越想越是后怕,别看这个流氓书生面上和大家谈笑风生,背地里却是阴狠毒辣,即使是大家也同样机关算尽,可到最后还是一溜圈的全被他算计进去。此子又事事不入格局,早晚必成一地枭雄,而起步发家之地必然是这永平府,有他在,自己早晚也会如关外胡阿大一般给算计进去。遂,要想自己还能够有一席之地致仕,此子就坚决留不得!想到这儿,一条毒辣的损计便涌上顾直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