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漱韵阁,是沁妍公主的寝宫。碧瓦红墙,金碧辉煌,各种稀世珍奇的古董摆的到处都是,偌大的宫殿到处都铺着波斯进贡的上好地毯,踩在上面既柔软又舒服,说有多奢靡就有多奢靡。婢女成群,只为伺候一个娇贵的公主。
“公主,该用膳了!”婢女瑾儿在软榻前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端上膳食,伺候沁妍公主用膳。
假寐的沁妍公主猛地睁开眼睛,流露出来的凶光吓了了瑾儿一跳,她硬着头皮,瑟缩地道:“公,公主,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沁妍公主美目圆睁,左边脸颊上一道从鬓角蜿蜒至下颌的伤痕清晰可见。白绡当时下手不轻,以至于无论抹了多少珍贵难求的药膏,疤痕始终无法完全消除。此刻她表情凶狠,连带着淡疤也扭曲得狰狞,瑾儿被瞪得止不住地发颤。
“说,本宫现在是不是很丑?”
瑾儿惊惶地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回公主,奴婢,奴婢觉得您一点都不丑。”这句话公主每天都得问好几回,不管她怎么回答公主就是不满意,甚至还会大发脾气。
“哐啷”一声,精致的膳食全都被扫到了地上,紧接着,不管是能砸不能砸的,统统逃脱不了粉身碎骨的命运。瑾儿浑身一颤,慌忙跪下,口中不停说道:“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其余奴婢投来同情的注视,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沁妍公主激动地大吼,眼神狂乱,“把她给我抓住,抓住她……”她发疯般地尖叫起来,猛地揪着自己打理整齐的盘云髻被扯得凌乱不堪,几缕扯断的发丝飘落在地毯上。
一旁的宫女熟稔地上前一把抱住沁妍公主的腰身,其中一个飞快地跑去请太医。这种情况隔两天就会上演一次,半年多下来,她们早已从原先的不知所措变成现在的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等到太医马不停蹄赶到时,沁妍公主弓着瘦弱的身子蜷缩在桌子下面。面色惨白,口中不停地喃喃重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随后闻讯而来的麒凰太子眉目紧蹙,表情森然:“太医,这么长时间了,公主的病为何丝毫不见起色?”
太医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表情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说:“回殿下,公主受惊过度,精神上受刺激甚深,这种病治起来非常困难,除非病人靠自己的意志走出阴影,否则再怎么努力医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你的意思是,只要公主自己想好,这病便能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届时再加上药物辅助治疗,就算不能完全恢复如初,至少也可以和常人一样正常生活。”
“先开点安神的药,让公主好好睡一觉。”环顾了下乱七八糟的屋子,麒凰冷声吩咐,“把这里整理干净,好好照顾公主。”
“是。”
巫先行,你真是好样的,看看我的皇妹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很好,我和你的恩怨,从这里开始。
“给我传奕柝过来。”身边的小太监领命而去。
时至秋季,白天凉风清爽,气候宜人,到了晚上就不得不添衣御寒了。尤其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夜深露重,凉意侵体,现在的他们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病痛。
那日从山洞离开后,白绡便带着他直奔附近的山上。山里树林茂密便于躲避,且野味颇多食物充足,水源又近,不必走太远的路就能取到水,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个理想的避难佳处。
丛林深处有一处矮小简陋的小茅屋,想必是哪位猎人临时搭建的,没有怎么住过。看屋子里满满的蜘蛛网就知道空置了很久,墙壁上桌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一张只够单人睡的简易小木床也是用补办简单拼凑而成。不过小归小,简陋归简陋,该有的还是有,正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白绡睨了睨巫先行,促狭道:“奴婢罪过,委屈巫少爷暂住此地了。”
巫先行好气又好笑,她是奴婢这世上就没有主人之说了。
反观白绡,一身荆钗布裙,如墨长发只用布巾简单束起,眉不点而黛,唇不点而朱,难掩其绝色姿容。他含笑道:“你看我们像不像是背着家人私奔的小恋人?”
白绡不屑地嗤笑出声:“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要跟你私奔啊?”
“你不跟我私奔还能跟谁?”
“我不跟你私奔,我要光明正大地嫁给你。”白绡脸蛋微红,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巫先行轻轻笑了,状似思考地低语:“这个我要想想。”
“巫先行?”白绡羞恼地低叫,她一个大姑娘都放下矜持说要嫁他了,他还在那里故意拿乔,很久没活动筋骨皮在痒了是吧?
“绡儿,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在向我逼婚?”接触到她快要喷火的眸光后,他很识趣地及时改口,“呃,是求婚。”
白绡涨红了脸,没有说话,美眸狠狠地紧盯着他。他要敢说不,她发誓一定会一脚直接把他踢下山去。
巫先行的笑意没有停止,黑眸盛满了宠溺的深情。柔情满怀地圈抱住她柔软香馥的身躯,他的声音柔得几乎滴出水来。
“绡儿,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察觉怀里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僵硬,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开怀的笑意,缓缓说道:“这种事应该由男人来开口的,你把我该做的事,该说的话都做完了说完了,那我做什么?”
靠在怀里的身躯逐渐放软,螓首也慵懒地枕在他的宽肩上,“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说我愿意就好。”
“我愿意。”他从善如流。
“我也愿意。”她抬起头,轻啄了下他的唇,“再愿意不过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愧疚和自责地道:“可惜我现在是朝廷钦犯,没有办法给你一个隆重风光的婚礼。”
“我一点都不介意。只要能嫁给你,就算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我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白绡深情地望着他,美眸熠熠生辉,似有无数光芒在闪烁。
“可是我不愿委屈你,你值得我视若珍宝地珍惜一辈子。”如果这辈子注定福薄不能活着娶她为妻,她也可以不用年纪轻轻就守寡,可以另寻好的归宿。他的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想到的事了。
白绡眼眶微红,“好,我会一直等着,等着你来娶我。”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不前,就让它停留在这一刻。两人拥抱着,亲吻着,许下不变的誓言。天为媒,地为证,此心不改,终生无悔!
山上的日子虽然清苦单调,但却是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白天,他们手牵着手散步,饿了就去河边抓几条鱼烤着吃,有兴致时也会相互比较谁猎到的野味多。晚上,他们坐在屋前看星星赏月亮,呢喃着恋人间的甜蜜话语,倦了累了就相拥而眠。仿佛身在世外桃源,没有闲杂人等的打扰干涉,没有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没有凶险万分的刀光剑影,只有平静温馨的两人世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时光竟是他们过的最后的安稳日子。做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奢望。
一大早醒来,白绡的眼皮跳得厉害。昨天还晴朗明媚,阳光普照。今天却突然变得阴沉沉的,一大团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呼吸困难。她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像往日一般起来梳洗,做早饭,整理屋子。可是梳头时一不小心把木梳上的齿拉断了一根,不舍地摸着断了一根齿的木梳,这是先行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呢,是他亲手做的,她一直很珍惜宝贝,她不禁暗自责怪自己太用力了。煮好野菜粥,她刚想盛进碗里待凉,手忽地一抖,碗摔在了地上,碎了,热气腾腾的粥撒的满地都是。整理屋子时,供他们晚上休息的小木床在她怔忡的目光里轰然倒塌……
一件事可以当作是巧合,几件事加起来就绝对不可能是巧合那么简单了。白绡断定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不好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