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绡哑然,他的每句话都那么狠,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向她千疮百孔的心。可是不可否认,他字字珠玑,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还有,沁妍公主去找过你的事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说不定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又或者你完全可以当面质问我,你有这个权利不是吗?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宁可相信自己武断的猜测而不愿意相信我。”巫先行冷静地剖析,言辞犀利,希望可以敲醒她那颗顽固的小脑袋。
白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可笑,她自以为已经够相信他了,没想到她所谓相信的程度竟然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随随便便一个小坑,她都跨不过去,还笨得自己往下跳。
明媚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讥诮之色。紧抿的樱唇逸出一声淡淡的叹息,轻如薄雾,似乎千言万语无从说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忧伤和痛苦如同千年冰窖中的寒气,经久不散。
“先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会让你‘无能无力’。”
“两个人在一起除了要真心实意,坦诚相待,更重要的是彼此相互信任。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再深刻再美好的爱情都无法长久。绡儿,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是你的爱里到底包含了几分真心?我想这点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白绡情绪激动,难堪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再说了,是我太自私,是我太骄傲,放不下身段去问你。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我无话可说……”
“我要是怪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绡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爱是要彼此相信彼此尊重的,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对不起,我早就不知爱为何物了。一个没有爱的人又怎么会爱人呢?”她从小在阴暗暴力的环境下成长,长大后以暴制暴成了她的处事原则。一旦谁伤害了她,她必定会让那个人也尝到被伤的痛苦。所以那天她才会和沁妍公主说了那些违心之话,以发泄心中的伤痛。相爱容易相处难,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只知道伤害。结果到头来不仅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他心疼地走向她,将她搂入怀里,鼻尖充盈着熟悉的女性馨香。“绡儿,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好多苦,我都知道。不要再想那些了,我们都把它忘了好吗?”闷在怀里的她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应声。
长满胡渣的下巴抵着她的头,语气柔得似能滴出水来。“现在你给我听好了记住了,你以后的任务只有一个……”他存心吊胃口的不把话说完。
她愣愣地抬起头,随即陷入一双黑得发亮的漂亮暗眸里,深邃得像个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般。她看到自己软软地倚在他怀里,双颊娇媚动人。美眸轻眨,她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一心一意爱我,全心全意信我!”他霸道地说,脸上的表情却柔得不能再柔了。
微微一怔,然后唇畔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她吐气如兰:“好。”
“以后不管你怀疑我什么,或是觉得我哪儿欺骗了你,你都要先告诉我,询问我,不要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定了我的罪。好不好?”
“好。”
巫先行终于满意了,这才展颜笑开,紧紧地抱她在怀。
再深的芥蒂,再大的仇恨,都比不上爱的力量强大。只要有爱,什么都不足为惧,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巫先行伤势未愈,且长时间被囚于阴暗潮湿的天牢,伤口已出现化脓发炎的迹象。白绡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瞪着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红肿伤口,她当时下手怎么会这么狠?幸好偏离了心脏寸许,先行又有深厚的内力护体,否则那一剑势必会造成自己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悔恨终生。
巫先行温柔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身上,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在做梦一般,他的白绡没有死,活生生地就偎在他身旁,这是梦吗?如果是,他宁愿永远都沉醉其中不要醒来。原以为两人天上人间,今生已不可能再见,谁能预料得到他们竟然还能重逢?分开只有短短几个月,他仿佛经历了几十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相爱之人的心意不变。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真的不再奢求什么了,已经求得一心人,惟愿白首不相离。
白绡仔细地为他上好了金创药,轻柔地包扎好伤口,眉目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深深的心疼和浓浓的自责。
“疼吗?”
巫先行轻轻摇了摇头,含笑道:“不疼,奕柝和周炫想得很周到,这种金创药是西域贡品,难为他们能弄得到。”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好好养好伤才真正对得起我们。”眼见他们谈情说爱亲亲我我告一段落,周炫举步走了进来淡淡地开口,奕柝随后。
“是啊,”奕柝难得地和周炫统一战线,“这里条件太差了,穷乡僻壤的什么都没有,京城现在想必已经炸翻了天,天子脚下明目张胆的劫法场皇上肯定龙颜震怒,定会全力通缉。我们不要紧,但是你们若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毕竟他们一个是当今贝勒,一个是郡主的准夫婿,更何况他们当时蒙着面,没有人有证据,即便有也也没胆敢揭穿他们。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养生息,养精蓄锐,那样才有精神面对接下来的追杀。
咦?周炫奇怪地瞅了奕柝一眼,状似疑惑地问:“什么时候你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而且富有逻辑的话来了?”果然是近朱者赤,一点没错!
姓周的那什么眼神啊,奕柝一阵气怒:“你少狗眼看人低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一遇上我家五妹就轻声细语气焰全消,就差没有五体投地了。”拜他所赐,他的口才也颇为见长,损人不带脏字不是只有姓周的会。
周炫并不恼,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记,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听说京城寻欢阁的花魁柳飘飘姑娘正在重金悬赏寻找一名姓易的公子,好像是她的旧相好,还在大街小巷张贴了此人画像。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那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顿了顿,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奕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好像没听净竹提过她的兄长中有双胞胎的。”哼,跟他斗口舌,他还差的太远,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你……”奕柝额角青筋毕露,恨恨地咬牙道:“算你狠!”柳飘飘,你想干嘛呀?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早就说好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一旦缘尽就彻底断的干净,绝不拖泥带水。现在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吗?你不要脸面,可我还要做人啊!
“要吵架请出去,没看到这儿还有病人吗?”白绡无法忍耐地低声吼道,这两个人难道看不出来先行已经很累很虚弱需要休息吗?
周炫收回戏谑的表情,正色地对白绡说道:“白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官兵们很快就会追来,你们想好逃亡的路线了没有?”这是很重要的,漫无目的躲避只会暴露得更快。
白绡一怔,摇了摇头,看向巫先行。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巫先行睁开微闭的双眼迎向她的注视,略带疲惫的嗓音因缺水而显得干涩,他柔声问道:“绡儿,你怕吗?”
话音刚落,白绡毫不迟疑地开口:“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同样的,有我,你什么也不用怕。”这世上,不是只有男人才懂得如何保护女人,女人一样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甚至比起男人有过之无不及。
巫先行唇角勾起,连眼里都溢满了满足的笑意。心中被感动和幸福涨得满满的。是的,他不怕死,白绡也不会怕,他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唯一怕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比自己先离开,活着的一方一定生不如死,痛苦一生。所以为了彼此,他们必须好好活下去,哪怕会很辛苦,很艰难。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都挨过去了,他相信这次也会平安度过的。
“好。”巫先行扯开一抹好真心的笑,“这次,就让你来保护我,唯一一次,以后都换我来守护你。”真正爱一个人,是以对方的安危为优先考量,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再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别人未免太可笑。这种时候,男子汉气概和男性自尊都用不着,能不拖后腿已经是最大的作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