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的事情已经过去,但这些天云外总感觉莫明地心绪不宁。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珍藏多年的钥匙扣,有个陈旧的晴天娃娃,笑脸一如往昔般灿烂。她轻轻地叹息,世界很小,害怕遇到的人,偏偏还是遇上了;离别很痛,只是没想到,重逢,更痛。
手机忽然响起来,辰磊熟悉的一句“姐”,在岁月不知不觉的流逝中已经渐渐平淡下来,现在只有窝心的亲切,轻松地寒喧了两句,只听他说这两天就要过来,手机屏幕便一直闪个不停,打进来的号码并不认识。与他结束通话,接过来,几秒的搜索才记起,是佑楠。
听他在电话那头平静的语气,心脏却仿佛有一刻停止跳动,没待他说完,已冲了出去。
赶到陈异的病房前,她情怯了,竟提不起勇气去打开眼前这扇门。呆呆地站在旁边,趁护士进去时,瞄一眼。看陈异静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这才悄悄地进去。
手脚很轻,生怕一点脚步声便惊动了眼前正在休息的他。慢慢地靠近,依然俊逸的脸上现在却多了几处伤口,还好只是擦伤。伸手,有些颤抖,心疼地抚过他脸上的伤口,以往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现眼前,这些记忆她收拾很久,好不容易收进一个准备遗忘的角落,现在全又翻倒出来。
出神间,感觉有一丝温暖轻触脸颊,她下意识地躲开,对上陈异温柔的眼神,他声音有些苦涩:“白痴,我没事。别哭。”仿佛当年的模样。
她蓦地一惊,赶紧转身擦擦脸。在心里千百万遍地警告自己不许哭,但眼泪还是在她毫无知觉间便决堤泛滥。
“小森和小妍可还好?”陈异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淡淡地问。
“很好。”她整理好情绪,转过身,客气认真地说:“谢谢你!”
一句话,便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好远。这本是她最拿手的事,隐藏了伤痛的眼神,只剩下空洞,窗外蓝蓝的天,悠闲的白云似乎都褪成灰色,陈异嘲讽般扯一扯嘴角:“你来,就为这个?”
“我……”云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只是帮小森,”陈异语气冷漠:“你大可安心。”
“打扰了。”云外起身便走,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牢牢地,抓得她生疼。
紧闭的嘴唇,紧咬着的牙,放不开的手,迈不开的步伐,彼此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
直到敏琪开门进来,云外才轻轻地挣脱他的手,点点头离开。
望着她仓惶逃去的身影,陈异忽然感觉如从天上坠落一般,摔得浑身疼痛,可都不及心痛。他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堪,满身是伤,心早已掏空,命也赔上,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躲开琪的帮忙,自己撑着身体坐起来,平静地说:“你别老往这跑,医院有看护。”
“咱再怎么说也是同门,”敏琪撇撇嘴:“大师兄还为我挡过一刀呢,怎能丢着不管。”
“呵,那时,师傅出门前,叮嘱我要照看好你们,所以不论是谁,那一刀,我都会挡下来。”
“嘻嘻,如果我告诉肖云外,说你身上那个疤痕是为我留下的,”敏琪恶作剧地看看他:“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呢?”
“她…无所谓的。”陈异扯扯嘴角,面对敏琪递来的一碗热粥,又问:“是你让她来的?”
“可不是,我说你缺了胳膊少条腿,”敏琪笑着说:“等着她来伺候哪!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脱离苦海啦!”
知道她在开玩笑,陈异只是无奈,又问:“怎么她好像认识你?你们见过吗?”
“飙车那晚,我们见过。但那时我戴着假发,又是晚上,不知她还认不认得出我。”敏琪想起那晚的云外,不禁笑了一笑:“那晚真被她吓一跳。”
“哦,那晚发生什么事,说给我听听。”还是很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片言只语。
“不告诉你!”敏琪做了个鬼脸,调皮一笑:“你自己去问她!”说着用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说:“短信,里面是她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他没有拿出手机来看,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就算想努力,也没有信心。
休息没两天,他又若无其事地走进事务所,让一行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对秘书小雯说:“过几天上庭的资料,放我桌上。”
佑楠刮了刮他脸上那碍眼的创可贴,皱起眉:“你这样子要上庭?”
“上庭靠的是这里,”一如既往的自信,指了指头,浅笑:“我这可好着呢!”说完径直走进办公室,一头扎在资料堆里,一会接电话一会见客户,好像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但又好像不太正常。
和客户讨论了整个下午的案子,好不容易结束,晚上又还有饭局。趁着坐电梯的空档,估楠担心着:“晚上你就别去了,等会免不了要喝酒。”
“他们的案子是由我负责的,我不出面,说得过去吗?”
佑楠想起这个客户可不是省油的灯,还真有些为难。
“没事。这些年,你什么时候看我一躺就好几天的?知足了。”陈异拍拍他的肩膀:“等等,我把车开来。”
虽然他这么说,估楠可没放心,整个饭局,那端到面前的酒能挡的都替他挡着,可免不了还是喝了好几杯,只好打车回家。
陈异忙扶着微醉的佑楠上车,心里感激:“老谢,真难为你了!”
“廖宇过几天要来,记得吧?”估楠靠在椅背上闭目慢悠悠地说:“要是见你这样子,非杀了我。我这是将功补过!”
“就说是我自己弄伤的,省得他烦心。”
“自己弄伤的?!你当他这么好哄啊?辰磊,肖云外的弟弟,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合作伙伴,亲密得很,他会不知道肖云外回来了?”佑楠瞪了他一眼,愤愤着:“十年来都没弄伤过,肖云外一回来,就这样,你百口莫辩!”
“我不知道她回来了,你知道吗?”陈异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佑楠愣了半会,叹口气:“行!依你。我的陈大律师。”闭目好一会,才说:“其实,既然她身边有人了,你做得再多,也不会有结果的。”
“前些日子我和小森有短暂的接触,也打听了,不过他对她的事了解不太多,但至少没听说她有对象。”
“也就是说,你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陈异沉默地望着窗外,一声极微的叹息后,叫停司机,下车之际,只是淡淡地说:“只要她…愿意。”关上车门,嘱咐他早点休息,便往街边走去。
佑楠奇怪地望向他走去的地方,赫然是肖云外的影子,正在人行道不知找什么,只好让司机继续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