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巴凌锋在这里已呆得习惯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旦他适应了一种环境之后,他那种不甘寂寞的性格又凸显了出来。他觉得他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即使最长等到9年之后他出狱了,他还不到三十岁,他还会有很大的空间来展示自己,发展自己。至少他还要找到个饭碗,来解决吃饭问题。
但是他又不能做什么,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想看看书都没有。他的那些书丢都在家里了,一本也没来得及拿。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当时是憋足了劲,准备到大学去深造一番,他还要考研究生,要读博士,甚至还要完成博士后的学习!他觉得,他就是为学习而生的,他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但是不能不看书,他能从书中找到别人找不到的乐趣。他什么书都爱看,即使再枯燥的心理学,经济学等理论性很强的书籍,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现在他仍然有看书的权利,参加考试的权利。考试不考试的他倒不在乎,关键是如何能搞到书,看到书!
张自强应该有办法,但是他不想和他说这件事。因为他不懂得看书这挡子事儿,和他说了也是白说,说不定还会招来他的讥笑。现在唯一能给他带来希望的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方小芳。可是方小芳也不会再来了,因为她答应过他,要把他忘记的,要把这段情感了却的。尽管他要求她这样做的时候,他的心里在往外喷血,但是他毫无办法,残酷的现实已经不容许他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试着忘掉她,但是他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她还时时刻刻来侵扰他的梦境,侵扰他的灵魂,令他挥之不去。有时候,他会梦到她正被臧小军追撵,她拼命地喊他的名字,要他来救她。而他好象身体陷在了泥潭里,怎么动也动不得,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上。他急的嗷嗷大叫,腿脚乱踢,等他把自己折腾醒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个梦,又是个噩梦!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在黑暗中坐很长时间,来为方小芳祈祷,祈祷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
吃过了早饭,他正在狱室里背着条例。狱警打开铁门:“403,你的亲戚来了,她说来给你送书!”
巴凌锋吃了一惊,真的是她?心里念叨她,她就来了!他惊喜地站了起来,但随即又失望地坐下了。他不能见她,一旦见到她,他的心里又该乱了,现在她只是他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不能再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他唯一应该做的,就是逃避,坚决地逃避!
“麻烦您转告她,让她回去吧,我不想见她!也让她死了这份心吧!”
“就按照你的意思说吗?”
“是的,谢谢您!”
狱警重新锁好门,走了。他每走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他有些后悔,他真想冲到门口,把狱警喊回来,因为他还是想看看她,看看这些天没见到的她,又变成什么样子了,臧小军是否去骚扰她了,他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她,有一大堆的话要对她说。但是他忍住了,他一定要理智地面对现实,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更不要去做,他必须清醒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他颓然地坐在那里,一脸的痛苦。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狱警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他以为是来给他送书来了,他赶紧起身来到门边向外张望,但是狱警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狱警径直来到他所在的牢房,重新打开门,“403,出来,监狱长找你!”
“哦,好的!”
巴凌锋从铁门钻出去,跟在狱警身后向外走去。
狱警把他领到监狱长的办公室。
监狱长并不在,而坐在椅子里的,却是多日不见的方小芳!她又瘦了很多,脸黑黑的,显得眼睛更大。他进来的时候,她正专注地盯着门外,聆听着哪怕是极细小的声音。
巴凌锋见到方小芳,又是一怔,脚步一下僵在了门口,他盯着她,不知道她何以坐在这里。他也在寻找着她身上的变化。
她也盯着他,寻找着他身上的变化。
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将他拉了进来,“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监狱长是我爸爸的同学,我请不动你,只好假借他的名义请你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巴凌锋没有言语,他抬头观察了一下狱长办公室,一个词便迅速的在大脑中出现气派!
“坐吧!现在就咱们俩,你可以随便一点,你可不是我的犯人,用不着那么拘谨!”
她开了句玩笑,但这句玩笑却深深地刺痛了他,“我根本就不是犯人,我不是!”他发怒,转身欲走。
“你站住!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他又僵在了那里,他不是有很多话要问她吗?怎么一句也没有了。许久,他才挤出几个字:“你,过的怎么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骚扰你了吗?”
“那倒没有,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那就好,你又来干吗?”
“我明天就要走了,本来想早几天过来看你,但是家里一直有客人,今天可下消停一点了,就偷偷地溜出来看你!”
“还是忘掉过去吧,以前的巴凌锋已经死了!”
“你要振作,知道吗,你不能自暴自弃,如果那样,你就对不起曾经关心过你的每一个人。我给你带书来了,我希望你能学习,像以前那样的学习!”
“谢谢!”
“你还需要什么书,我可以抽空给你买来,如果我没空,可以让别人给你捎来,或者给你邮来!”
他转过身,用热切的目光瞅着她:“我要经济学和电脑方面的书,我报的专业就是经济学,我虽不能坐在教室里面学习,但是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完成学业。按照监狱的规定,我可以参加自学考试,但我不想那么做,那样太麻烦。再说我需要的是本领而不是文凭,文凭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纸空文!即使国家承认它,但这个社会也不会承认我!所以我只有把知识揣在肚子里就够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搞到书,最好再帮我弄些物理方面和法律方面的书!”
他跨前一步,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攥住她的小手,显得有些激动。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向后退去。手却不知该放到哪里,嘴里也胡乱地解释:“我,这,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要握你的手,你不会介意吧,我真该死!我再也不敢了,我向你道歉,我”
她微笑着盯着他,像看一件自己极度喜欢的玩具一样地看着他。她看着他满脸胀得通红,在痛心疾首地做着解释。看着他滑稽的表情,她真的想笑,但是没敢,她怕又惹恼了他,他会扬长而去。她感觉和他多呆一分钟,她都是幸福的,她不想让这幸福的时刻过早地消逝,在她即将告别这个城市的时候,她想尽量地多陪陪他,也让他陪陪自己。
“不用解释,我们之间还用解释吗?别说你握着我的手,就是你拥抱我,亲吻我,都不过分。因为,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别人休想沾你的边!”她轻轻地说,说得很动容,丝毫没有羞怯。
“我求你了,你别瞎说了好不好,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即使你能接受我,你的父母能接受我吗?这个社会能接受我吗?你还是专心致志读你的大学吧!”
“别影响我的情绪和思路,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你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社会,只是这个社会的某些败类。但是你要相信,邪不压正,这是个真理。天空终究还是明朗的,一些人兴风作浪只是暂时的,他们终将受到社会的惩罚!请相信我的话,这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但愿如此,现在我已不想借助任何的外力,我只想通过自己来拯救自己!”
“别那么悲观,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我们一定要相信未来!对了,你要的那些书,我一定会尽快地给你弄到,并且还要弄很多!我知道再多的书也不够你看,只要你需要的,我就会尽力地帮你弄到。我希望在我毕业的时候,你也能毕业,在我的心里毕业!”
“好的,谢谢你,我一定努力!”
“我,还想摸摸你,你还有条件吗?”
他摇摇头,他知道,他的所有条件都是废话,对她丝毫不起作用,那就干脆不提也罢。
她逼到他的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突然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努力的向上探去,她迅速地找到他的嘴巴,亲了他一口。他努力地想回避她的进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能用手去推开她的身体,他觉得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任何一个地方着力都是对的她极大的亵渎。他想向后退,但是她却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令他动弹不得。他急得直甩手,额头的青筋也蹦了起来。他窘迫得毫无办法,只好闭上眼睛,头尽量地上扬,任由她摆布
她终于松开了手。她也累的够戗,她嘴里呼呼地娇喘着,脸上泛起了潮红,胸脯也一起一伏的动,那两个突起的部位似乎欲涨破衣服,随时会蹦出来样子。他不敢再看她,就将眼睛费劲地移向窗外。
“我的初吻给你了,你记着,你就是我的了,谁也休想从我身边把你夺走!”她显得很霸道,挥动着粉拳发誓道。
她走了。
他抱着一大堆书回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