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心下一软,想到她终究是无辜中了砒霜之毒,却到死都不知要害她的人是谁,她希望她的女儿远离纷争,不要再被人害,原是慈母之心,实在天可怜见。当下温言道:“好!你容朕想想,朕会考虑!朕也一定会查出下毒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宁楚格凄楚一笑,流泪道:“谢皇上!”
吴良辅蹑手蹑脚的来到福临身边,怯怯道:“皇上,博尔济吉特氏在门外候着了!”
福临微一抬眼,“传她进来吧!”转眼又看向宁楚格,轻声道:“朕先回养心殿了,你好生养着吧!”
宁楚格的身子猛地一颤,拼命伸出手抓住福临的衣角,“皇上···皇上···能不能再···再抱一下···臣妾···”
福临一怔,眼角忍不住含了热泪,俯下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宁楚格吃力抬起手臂环住福临的脖子,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在他耳边颤声道:“皇上···若有来世···臣妾···只想做···做一个伺候你的小丫头···臣妾的婉柔···臣妾不求荣华···只求她···她一世平安···”
福临的泪从眼角划过,抱着宁楚格的手臂又紧了紧,“好!朕答应你!”
宁楚格微微一笑,松开了手臂,闭上双眼道:“皇上···臣妾···告退···”
福临扶她躺下,艰难的站起身来,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拂袖,转身离去。皇后也忙跟了上去,诺敏与纯熙送到门外,躬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孟古青从偏门缓步走了进来,恰好诺敏与纯熙从大门进来,诺敏见孟古青已换去了先前的血衣,着了身干净的麻布棉衣,又拿黑色头巾裹住了头和口鼻,只留下眉眼露在外头,诺敏心想,‘她必是当时烧伤的厉害,容颜尽毁了,所以这几个月来都不肯见人,如今这般模样,当真可怜可叹。从前只听人说,孟古青是科尔沁草原上的凤凰,蒙古最美的女人,虽无缘见到她当年的风华绝代,但便是如今这一身缁衣麻衫也掩盖不了她曼妙的身姿和那如一汪深潭般的灵动双眸。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想到此节,不禁对孟古青多了几分同情,向她温言道:“你来啦?宁楚格姐姐等着你呢!”
孟古青木然的望着她,点点头,也不说话,便向宁楚格走去。
诺敏刚想跟过去,纯熙拉了她的手道:“宁楚格姐姐最后都要见孟古青,必是有体己话说,咱们就别去碍事儿了!”
诺敏点点头,刚想出去,却听见宁楚格微弱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是董鄂妹妹···与石妹妹吗?可否···可否进来···一见?”
诺敏与纯熙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不得不回转头来,绕过屏风,往宁楚格床边去。
诺敏与纯熙走近宁楚格床边,见孟古青呆呆的坐在床脚下,诺敏轻声道:“宁楚格姐姐,是我们,你···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办的吗?”
宁楚格猛咳了几声,大喘着气道:“董鄂妹妹···石妹妹···对不住,我···我在延禧宫···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们受这个···晦气的!”
诺敏心软,眼泪夺眶而出,忙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说哪里话,妹妹我与石姐姐从未这样想过!姐姐如今只好好顾着身子便是,何苦还这样思虑!”
宁楚格怔怔道:“我的身子···是不行了!多谢,到最后···还有你···肯为我流泪···”
诺敏无言哭泣,纯熙也忍不住拿绢子不住的拭着眼角,宁楚格忽然用力抓住了诺敏的手,盯着她道:“董鄂妹妹!我是要走的人了,我···我求你一件事···”
诺敏拼命点头,哭道:“姐姐请说,但凡我董鄂·诺敏能做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宁楚格流着泪点头道:“我的婉柔···婉柔···在延禧宫,还望妹妹···日后能替我照顾些···还有···还有孟古青···她与婉柔···都是无依无靠的人了···求妹妹···求妹妹若还方便,便多照顾些她们···”
诺敏坚决道:“姐姐放心,若我有能力,我必会护着婉柔和孟古青姐姐!”
宁楚格安心的笑了,呢喃道:“有你护着···我便安心了···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你必会有个···好的前程···我···我在天上会保佑你们的···”
诺敏见宁楚格的意识越来越微弱,心中恐慌,也不知该如何答她。
宁楚格又把手伸向了孟古青,孟古青木然的接住她的手,只是流着泪说不出话。
宁楚格望着床顶,迷蒙着双眼,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皇后娘娘···我对不住你···我把···我把婉柔给你,求你···求你原谅我···”
孟古青摇头哽咽道:“我早就不怪你了!都是我的命罢了!不是你的错!”
宁楚格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颤声道:“可终究···终究还是我···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素日待我的情义,可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的主子,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宁楚格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已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而她的手却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一起无力的掉了下去······
诺敏大惊,忙喊道:“太医!太医!!!”
门外候着的一帮太医听得诺敏这一声叫唤,忙跑了进来,诺敏颤抖着手指着宁楚格道:“快!快!!!”
为首的车太医忙跪到床边,伸手搭了宁楚格的脉搏,又将手指探到她鼻边,片刻···转身向诺敏磕头道:“乌雅小主···薨了···”
诺敏脑袋一蒙,吓得身子往后一倒,沛春与若儿忙扶住了她,纯熙伸手紧紧握住诺敏的手,强定住心神,哽咽道:“快去禀报皇上!”
孟古青怔怔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九龙戏珠赤金手镯戴在宁楚格腕上,流着泪呢喃道:“好好去吧!来世不要再到宫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