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静妃,心中不禁生了怜悯之情。昔日母仪天下的皇后竟落得如此境地,着实可悲可叹,可见这后宫之中女人的命运实在难以预测,想到自己此生命运前途,越发觉得心底无比悲凉!
忽然外头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静妃听得这一声,猛的从床上坐起,打翻了一众太医手上的药瓶。所有人都以为她伤的极重,无论如何也需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起身,此刻突然坐起,众人都吓得不轻,围在她身旁的太医都唬的连连往后退,诺敏也吓得紧紧抱住纯熙,若儿又在身后抱紧诺敏。
空气似乎瞬间就凝滞住了,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静妃一阵狂笑,好似夜枭一般的笑声突兀的刺破长空,在这特殊的夜里,在这被烧得残破不堪的永寿宫里显得格外凄厉恐怖。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谁也不敢靠近一步,大家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只得离得远远的。
只见她拼着命撑起身子便要往外跑,她的贴身宫女彩蝶也受了极严重的伤,此刻见她起身,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忙抢上去扶住她。可静妃好似一头发疯的猛兽,力气巨大无比,一甩手便把彩蝶推到了地上,自己光着脚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
纯熙只吓得躲在诺敏怀里一动不动,诺敏只觉双腿不停的发抖,却只能强定住心神,颤声道:“各位都快出去给皇上皇后请安吧!”
说罢与若儿一左一右架着纯熙快步走出去,一众太医也随后跟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爱新觉罗·福临——爱新觉罗·福临——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哈哈哈哈——”静妃近似疯魔般的狂吼着。她那张被烧得血肉模糊的脸,在清冷的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她的眼睛里不断的涌出泪水,从面颊划过变成一滴滴血水滴落下来。彩蝶忙从后头跟过来抱住了她,低泣道:“娘娘!娘娘!您疼疼您自己吧!”
诺敏初时只觉得恐怖,可此刻看她,却只觉得可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静妃身上,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静静的等待着皇上处理。
诺敏瞥见福临紧紧的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不过转瞬即逝,诺敏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福临淡淡的撇一眼水龙队领事,“何故走水?”
那领事忙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查看过永寿宫上下,发现···发现···”
福临微有怒意,“快说!”
那领事吓得一颤,忙道:“是!奴才发现着火点在静妃娘娘的寝殿里,那一块也是烧得最厉害的地方,娘娘的凤床已化为灰烬了!奴才想着怕是宫人们不当心碰倒了烛台,点着了帷帐也是有的!”
福临极怒,“永寿宫伺候的人在哪里?”
一众宫人大多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烧伤,从四面快速爬行到福临跟前,低低哀泣。
福临的声音冷漠而绝决,“既是这样无用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全部杖毙!”
吴良辅‘嗻’了一声,使了个眼色,一帮子太监上来压住这些宫人便要往外拖!”
哭喊哀求的声音惊天动地,一声声都往人的心窝子里钻,所有人都吓得一动不动,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诺敏听得那些宫人们的哭求,心中一阵阵酸痛,什么也顾不得了,忙跑上前去,跪在福临面前,哭求道:“求皇上开恩啊!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还请皇上查明缘由,再降罪不迟啊!”
若儿见诺敏冲了出去,吓得面无人色,生怕迁怒与她,忙上前抱住诺敏,哭道:“小主,你糊涂了吗?你在说什么啊?皇上,我家小主是受了惊吓了,求皇上赎罪!”说罢不停的磕头。
福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些年,后宫里这些女人,除了静妃,再也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难道眼前这个女人想做第二个静妃吗?
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福临走上前一步,弯下腰,伸手捏住诺敏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定定的瞧着她。
诺敏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全身僵硬,可她与生俱来的倔强不允许她此刻低头,她索性抬起双眸与他对视。
福临瞧着诺敏那张稚嫩美丽的脸庞上有着坚如磐石的倔强,那神情像极了初入宫的静妃,福临眼底有一丝戾气,冷冷道:“你可知君无戏言?”
诺敏倔强道:“臣妾知道!但臣妾也知人命关天!”
福临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与他对抗,她必是不想活了!他放开了她,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诺敏以额触地,“臣妾延禧宫庶妃董鄂·诺敏。”
“呵!很好!董鄂氏很会教女儿!”福临冷嗤。
宁妃吓得忙跪下,“皇上息怒!都怪臣妾不曾好好教导董鄂庶妃,实在与董鄂氏无关,请皇上饶恕董鄂氏!”
福临冷哼一声,也不叫她起来。
诺敏心知不好,自己只顾一时心软,竟连累了宁妃娘娘和董鄂氏满门,索性心一横,大不了一死,也不能牵连了阿玛额娘。
这样一想,心里登时敞亮了不少,磕头道:“皇上,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宁妃娘娘和董鄂氏满门都无关,臣妾甘领责罚!”
此时,一个人影窜到诺敏身前,诺敏定睛一看,却是静妃,她挣脱了彩蝶的怀抱扑了上来,福临身旁的太监眼明手快,几个小太监忙上前抓住了静妃,几个太监挡在了福临身前。
静妃却并不在意,只是一阵狂笑,指着福临道:“爱新觉罗·福临!你还是那么独断专行,冷酷无情,这点倒是一点也没变!哈哈哈哈——你也不必迁怒旁人,这火是我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放的!与旁人无干!你要杀便杀了我好了,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再无可恋了!”
荣惠在福临身后,听得她这番话,又气又心疼。哭道:“姑姑!你何苦要这样?”
静妃瞥了她一眼,嘶哑着声音道:“荣惠?原来是你?他们把你也送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来了?哈哈哈哈哈——我只当是谁替了我,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荣惠有心要救她,忙道:“皇上面前不得放肆,本宫现在是皇后,你快退下养伤,不许胡言乱语了!”
静妃冷笑道:“谢你好心,不过不必了!”
转头看向福临道:“爱新觉罗·福临,我告诉你,这火就是我故意放的,你不是不肯见我嘛!我便用我的命换你的洞房花烛!哈哈哈哈——你一定狠毒了我吧?你快杀了我啊!快杀了我啊!哈哈哈!”
福临转过头,再也不肯看她,咬牙道:“静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至死不得出冷宫一步!”
福临一字一句说来,显然心意已决,再无余地。
静妃双目一闭,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脸上竟有了些满足的笑意,忽的双膝一软,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