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有客夜来,真是美哉!”
就在杨晓风愤恨地瞪着雷万钧的时候,突然客栈大门的门缝里传出这么一句话,声音飘渺而辽远,恍若远山之巅的白雪。
杨晓风转而看向客栈大门,惑道:“谁啊这是?”
雷万钧没有回答,只沉声道:“不要说话,进去。”
客栈大门无人自开。
杨晓风跟着雷万钧大步迈入。有雷前辈在此,会有什么小妖小鬼敢乱来?
客栈里很是空荡,只有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在悠然饮茶,如处异界。
杨晓风的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发麻起来,连忙环顾四周,明明很是空荡,却总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气息正锁定着自己,仿佛自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被察觉得到。他眉头紧蹙,看向白衣男子,明明后者是坐着的,而站着的他总感觉自己是在艰难地抬着头,仰望着高山之巅。许是自己的目力不好,许是山巅云雾缭绕,他看不真切。
白衣男子没有抬头,却仿佛一切都尽收眼底一样,只见其轻轻一拍桌子,桌子上一斟满茶的杯子陡然升起,而后轨迹明显地向雷万钧飞去。
雷万钧稳稳地接过杯子,滴水不洒,一如他的神色。他并没有喝,只浅浅一笑,道:“清茶待客,何其淡薄?”
白衣男子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头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自然到天然,好似和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一样。客栈里昏黄的光线并没有消减他半分风华,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掩去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质。他清逸的面容挂上浅浅的笑意,温和如此时的月色的话语自其唇齿间流泻而出:“有客夜来,自当浮一大白!只是,雷兄有什么好玩的,能够佐我美酒?”
雷万钧笑答:“我嘛,别无所长,唯对弈之技还算差强人意,雪兄如若不弃,那便试试?”
白衣男子轻轻抚过桌上的长剑,笑道:“对弈未免无趣,我这刚悟了一道剑意,不知雷兄能否帮我纠正一二?”
长剑藏锋,剑鞘暗动,宛如远山之上的一抹皑皑白雪,云雾虽掩之,却仍是寒气逼人。
“哈哈哈哈!”雷万钧大笑道,“雪兄会是那种乘机而入之人吗?”
“无妨,我这有血还丹。”白衣男子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小瓶子,并将小瓶子扔给了雷万钧,“拿去服用吧。想来风兄的风刃给你造成的伤势还是可以治愈的。”
雷万钧将小瓶子接住,苦笑道:“看来今晚我是无论如何都难逃此战了啊!”唇启手扬,直接吞了瓶中的血还丹。
血还丹刚一入肚,雷万钧体内的气血如大风过江,陡然掀起惊涛骇浪。浪涛过处,那些受损的筋骨有如被冲洗过的石头,渐渐光滑明亮。再翻滚过丹田时,使得灵力的恢复速度较之以往快上了十倍不止。
随着丹田里的灵力渐渐充盈,雷万钧的脸颊一时间红润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他倒也不在意这些,询问的目光投向白衣男子:“雪兄,可否等我安顿好这个孩子先?”
“请便。”白衣男子继续低着头,嗅着那淡淡的茶香,好像不管这个尘世如何地喧嚣,他也万事不扰。
雷万钧默然点头,只低声而简单地说了一个“走”字后,便领着杨晓风上楼去。
夜色静谧,足音清晰。微风过处,茶香氤氲。
杨晓风一直都没有说话,等到跟着雷万钧进入一间房后,尽管这一夜折腾下来他已筋疲力尽,但他却没有坐下来,全身的神经也不见放松半点,只是静静地看着雷万钧。
许是被杨晓风看得不自在了,雷万钧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杨晓风的眉头并没有因为雷万钧的笑声而舒展:“前辈,你刚打完一架,再打一次的话,真的可以吗?”
雷万钧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没事的,刚刚服下血还丹后,我的伤势基本已经恢复了。”
杨晓风依旧追问道:“真的一定要打吗?”
雷万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是一个痴于剑痴于道的人,此番,不得不战。”
杨晓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雷万钧给制止了:“好了,这大半夜的,你也早些歇息吧。”
此言刚入耳,杨晓风便感觉到头脑甚是昏沉,也就瞬息之间,他便失去了知觉。
待得巳时的阳光温暖了这间客房,杨晓风才懒懒地睁开了眼睛。陡然间,他的大脑接受到了异样的信息。他登时坐起,双手张而作抱状,目光不断地在他的身上游走着,却没有发现一处伤痕。厉害了我的雷前辈!
“对了,雷前辈!”一个无比清晰而沉重的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立马起身,目光一转,看到了那件熟悉的黑袍。破烂不堪的黑袍尽收杨晓风的眼底,他不禁惊呼出声:“前辈......”
“啊?你醒了?”雷万钧睁开了双眼,朝杨晓风看了过来,“昨夜睡得可好?”
杨晓风立马跑到雷万钧身边,焦急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我能怎么吗?”雷万钧张开了双手,示意着自己的安然无恙。
想到昨夜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人,杨晓风不禁发问:“昨晚你和那人到底怎样了啊?”
“昨晚啊......”雷万钧的目光有点飘散。
“雷兄,我无甚好酒,只有这壶冰雕,还望你现在还能喝得惯。”白衣男子将一玉色酒壶扔向雷万钧,待后者接住后,便又拿起另一壶冰雕和那把隐隐嗡动的长剑,倏地一下就飘出了客栈,无痕。
雷万钧尾随其后,点空御风,来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
白衣男子将酒壶中的酒点点倾至剑身,酒水并没有滴落在地,而是流走于剑身。此时明明是三伏天,虽说夜已深了,但这里地处南方,所以此时空气也还是燥热着的。但是,冰雕过处,竟嗤嗤地冒出了许多寒气,似要冰冻了所有靠近它的东西。
雷万钧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随意的一仰首,便是一大口的冰雕入喉。酒本是温热的,可此酒却极其地寒冷,犹如千年寒冰,入体仍不减其寒,似欲冰肠冻骨!片刻过后,他口吐寒气,赞叹道:“好酒!”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大笑,“雷兄气魄,不减以往啊!”
雷万钧举手凝雷为枪,继而横枪道:“酒已下肚,那便不多说了,雪兄你有什么新的剑意,尽管施展吧!”
白衣男子对于雷万钧这拼以全力的姿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那便看好了,此剑名——
“冰消雪释!”
陡然间,微风轻轻起,依稀有寒气。
饶是强如雷万钧,此时也被白衣男子这一剑给惊艳到了。
那是什么?雪?
不,那更像是水?
雪和水有什么区别吗?
有。一个凝万物而不解。另一个......
化天地而不歇!
那是什么?
那是死亡的气息!
那是藐视生死的剑意!
那是化生死为己用的魄力!
此时的雷万钧不敢动用他的流光指环,因为他很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使流光指环的威力再怎么强大,他也凝不了这携带着死气的剑意!
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死死地抵挡!
他将手中的长枪横于身前,丹田内的灵力疾速地运转,化作万千雷霆,声势浩大地迎向那磅礴的剑意!
无力感渐渐从丹田滋生,蔓延至四肢百骸,雷万钧的雷霆之势也随之渐渐变弱。
此间有树,树有枝丫。寒风吹过,枝断,落地,无声。
“前辈?”杨晓风伸手在雷万钧的眼前晃来晃去,唤道。
“啊?”雷万钧回过神来,“昨夜啊,昨夜那人只使了一剑,便把我给打败了。”
“一剑?!”杨晓风惊得呆住了。眼前这位前辈的实力他可是见识过的,引万千雷霆为己用啊!可是,竟被一剑打败?!这怎么可能?!
“是的,一剑。”雷万钧点头,再次肯定了他的话语。
“雷兄,你现在太弱了点。”
雷万钧脑海中还在回荡着昨夜白衣男子最后对他说的这句话。
杨晓风犹是未从惊讶中醒来,不禁发问:“那前辈,那、那人到达什么样的境界了?”
“受天境。”雷万钧沉沉地吐出简单的这三个字。
“受天境?”杨晓风疑惑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雷万钧望向了窗外,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天空。
杨晓风顺着雷万钧的视线望向窗外,同样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天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跨越生死,问道穹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