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跑到考场外，四处寻觅没找着砖头。他看到一个花盆，直接将那花卉一拔，拎了个花盆又进了考场。
他刚抽到一个最前面的位置，坐在考场椅子上，会感觉离石膏像离得特别近，而且也容易挡住后面考生的视线。他索性想坐得低一些，只是没有矮的凳子，他本想到教室外找几块砖头垫垫，没料没找着。只有将花盆翻过来，坐在花盆上了。
现在他看伏尔泰石膏像，是一种非常强烈的仰视，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角度，画得好就容易很出彩。在师大考试过后，他已经不再关注是不是保险地画一张，而是希望尽可能地画出一些高分卷的画来。要想得到高分，就不能平庸，得有一些别人的画面上没有的东西。
三小时后走出教室，徐笑长长地吁了口气。没说的，又是一张好画。
一开始还没有老师注意到他的画，毕竟他坐得太低了，几乎处于众人的包围之中。但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老师关注到他，开始查看他的准考证。关注，意味着被认同，这样的“待遇”让徐笑有一种熏熏然的快感。他是在别的考生羡慕敬佩的目光下离开考场的，等走到外边被风一吹，才开始嘲笑起自己的虚荣。
色彩考试的待遇如同上午的翻版，徐笑再也没有遇到什么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切都水道渠成一般，考得非常顺利。“应该能得到两个学校的文化考试通知单了吧？”徐笑心里想到。
又回到师大，连续奋战了两日，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江南美术学院油画系的考试是在5号交作品，徐笑可以休息上一天。
“我好象恋爱了。”俞栋梁神魂不守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没在恋爱？你有没恋爱的日子吗？”徐笑直接给俞栋梁一个白眼，“你应该说是同时和四个还是五个娘们恋爱了，上次一下子撒出去三十几封情书，好象也有好几个落网了吧？”
“这回是真的，你看看我，多认真的眼神？”
俞栋梁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正经，不太像是说假话。徐笑要崩溃了，还看眼神？真让人抓狂。“你还有一天就高考了，你和我说这个？”
“我是找到了你说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啊，这回是真遇上爱情了。”
“是哪里的娘们啊？”
“老大你别说娘们好不？哦，你要说也行，也别打我啊。是蔷薇，丁蔷薇。”
徐笑吃了一惊，兔子开始吃窝边草了？“那你和她说了吧？还是又准备写一首情诗之类的，我可告诉你你时间很紧啊，别一下又把自己套进恋爱里了。”他想了想又道：“她怎么表示？”
“我没敢告诉她。也是怪了，以前我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和她在一起学音乐，越来越心动，真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估计要是和她亲嘴的话，真会有琼瑶小说里写的那样有晕眩的感觉，人像飘浮在空中一样。”
真受不了这鸟毛！徐笑正色道：“你要明白，丁蔷薇上大学基本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今年不行明年就很有戏。如果你没跟上去，我不看好你们两个。”
“我今年不行，明年难道也不行？你是不了解我，我这人真狠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那你狠去吧，你饶了我行吗？”
“哦哦，老大，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和以前的那些女朋友表示一下，说自己意志不坚定又爱上了别人，是不是比直接甩人要好一些？重复说上几回，估计都能撇清了。”
“滚你个鸟！”
看样子俞栋梁还真是认真的，徐笑这才又想起丁蔷薇这个人来。这个同学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前交谈得不多，好象比较近，又感觉挺远的。徐笑觉得丁蔷薇是属于那种比较早熟的类型，不是“懂事”而是一种“世故”。俞栋梁应该不太像是丁蔷薇喜欢的类型，但爱情这东西谁说得清呢？或许有这个丁蔷薇的存在，俞栋梁可以获得一种新生的力量，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徐笑不太想去理会这些事，对年轻的心来说，爱情是不可或缺的。当徐笑融合了一份新的记忆以后，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虽然两者记忆与身体的结合呈现的是一种怪异的状态。他现在最想的，是对所预知未来的一种改变。
人都是为某种执念而活，爱情不是徐笑当下的执念。
俞栋梁5号考乐理和视唱练耳，6号没有考试，7号是声乐和钢琴；丁蔷薇5号的科目与俞栋梁一样，6号声乐8号钢琴。音乐和美术不一样，他们只能分开考试。不过有个好处，得知专业成绩的时间要早一些，他们几乎是当场评分的。大家约好8号等丁蔷薇考完一起回校，按她准考证号的排序，当天上午应该能完成考试。
5号这天，徐笑去江美油画系交作品，然后等下午公布二试的名单。幸好当初考前班的同学一起提前报了名，不然这次报名会非常繁琐。徐笑在油画系交好作品后，在学校的橱窗看了许多画，甚至将国画、版画都看了个遍，以此打发时间。而后买了三个大肉包子坐在江美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他想趁这机会在这大门口好好坐坐，估计以后再来此的机会也不太多了。
在这个沧桑气息十足的美院门口，徐笑有种韶华易逝一般的感伤。
6号上午的二试，考的是石膏像《荷马》，然后又是坐等。
连续的考试，徐笑的其它情绪渐渐枯萎，只是一场一场地考着。没什么比高考更真实，感时伤怀完全显得过于奢侈。
徐笑不出意外地进入了三试，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南美术学院油画系的招生考试现在才刚刚开始。经过几轮的淘汰，进入三试的也只有247人。下午速写考的是半小时的一张双人全身，10分钟的单人全身像3张，分别做出打羽毛球、投篮和打乒乓球的三种姿势。
创作考的题目是《田野》。徐笑经过一番取舍之后，画的是自己生活中比较熟悉的画面——农忙收割。一共画四个人，使用的还是三角形的构图。站立在中间偏右一点的是四个人中的最高点，踩着打稻机并低头打稻的壮年。左边是一个稍矮的看着壮年人的妇女，她一边帮着踩打稻机，一边将未脱粒的稻穗递过来。再左边是一个伏身取稻穗的男孩子，他的头远眺着渐入山峦的夕阳，仿佛在计算着太阳落山的时间。最右边是一个老年男人正在割稻子，身形看起来显得非常消瘦。所有的人物和隐约显现的打稻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看起来庄严而肃穆。
徐笑有意识地将构图构得比较满，人物是逆光的，画得浓重而整体，看起来有一种雕塑感。他不想画那种带着灿烂笑容田野牧歌一般的劳动场面，所谓人人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而是创作来自自身对农忙收割的感受。
总有一天有人会和总理说：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
已经不想考虑算不算切题和能不能得高分了，他只想画他自己所想。
考完创作的徐笑心情有些沉重，回到师大已经很晚了，虽然好几个小时没有吃饭，但人却一点也没有饥饿感。他随意买了个肉饼填了填肚子，想着明日素描色彩的考试。对于素描和色彩，他还是想考出个好的单科成绩，某种程度上，这是他美术学院的高考祭。
7号上午的素描考试，考的是带手男中年胸像，这难度可比师大的考试大多了。四个小时下来，徐笑感觉自己发挥得一般，虽然也有些老师登记了他的准考证号。他看到同一个考场里，有两三人画得和自己差不多，也不知是不是哪个美院附中出来。下午的色彩考试可以说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居然将200多人拉到教室之外的几个考点上，直接进行风景写生。他本以为一定会考色彩头像，几乎每一届油画系的招生，都是画头像的，最难的也不过是胸像。画风景，这让徐笑欣喜不已。
“色彩应当可以考个高分，这回赚翻了。”等徐笑交卷的时候，他看了很多别的同学的考卷，还没看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
“终于结束了，真想好好醉一场！”徐笑回到师大后对俞栋梁大声说道。这些日子，虽然徐笑不停地调整自己，但一旦所有的压力释放后，才突然感觉到自身的倦怠。俞栋梁也一样，连续地考下来，让他同样疲惫不堪。两人商量了一下，直接在外边炒了盘菜，又装了几个鸡爪子，买了两瓶啤酒准备在宿舍为谋一醉。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酒量都不好，身体状况也差，没多久便有了醉意。俞栋梁和徐笑都说了好多话，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唾沫星子乱飞。当徐笑喝得迷迷糊糊之际，好象听得俞栋梁在耳边大叫道：“老大，今年看来是不行了，但我保证……保证明年也一定考进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