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下，卫斯哲惊醒过来，全身滚烫的汗珠灼痛着身体，头痛欲裂，我在哪里？
他迅速坐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黑暗中他的大脑一片恍惚，一丝光从前方一扇一尺见方的窗口传来，他用力去回想发生过什么，却半点记忆都没有。忽然，一片白光骤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半晌，才觉察自己身处一间十余平的房间里，他伏在一张白色床榻上，在床榻旁还有另一张床，床上赫然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身子，一袭白服上满肩白发，突然，他转过身，目光如电射向卫斯哲，干哑的声音道：“你终于醒了。”
那是一个老头，额头上皱纹密布，脸色苍白，但鼻梁高挺，眉若浓墨，有一股奇异的英挺之气。卫斯哲皱起眉头：“你是谁？这是哪里？”
老人嘴角一撇，蔑然道：“我是谁？哼，他们也有胆把你和我关在一起！”卫斯哲一阵诧异，老人继续道：“这里是Z国中央城I级精神康复中心”，他顿了顿，“说简单点，就是个精神病院。”
卫斯哲一阵眩晕，“精神病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人嘲笑道：“为什么？这还不明显吗，当然是你有病！”
“我有病？我有什么病？”
老人瞪眼看着他：“你又忘记了？又想不起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泄气道：“我都跟你说了六遍了，你有颠狂症，而且，还记不住事。”
“记不住事？”
“当然了！”老人瞪着他，“一个多月前，他们把你送进来，我发现你只记得住三五天内的事，今天跟你说的话过不了几天你就忘了，反复如此，不过，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老人眯起眼睛，卫斯哲道：“什么有趣的事？”
“一月来我试过数次对你催眠，我发现，你的大脑很奇怪。”
“很奇怪？”
“我从医那么多年，研究过的大脑不计其数，可你的大脑里有一股奇怪的能量...”
“我听不懂！”
老人目光如炬，“那种深邃的空灵和吸引，竟让我在催眠里幻化出奇怪的幻觉...你想起来没有!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卫斯哲一念间头痛欲裂，脑海蓦然闪回出一副瞳孔的画面，圆盘虹膜上血丝密布，高速旋转的钢针从头盔插进头颅，瞳仁的光圈不断缩小散大，中心点在褐色和黑色中交替，一瞬间血光一片，他恐惧得嘶叫起来。片刻后室门打开，一群人冲进来把他摁住，注射器插入血管，一切又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斯哲似乎听到有个人凑在耳边叫他，“卫斯哲...”是在叫我吗？混沌的大脑里沉甸甸的，思维重得一步也迈不开。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梵音，“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尼诃罗帝…真陵乾帝，娑婆诃…”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一种释然的松弛蔓延周身，他慢慢睁开眼，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坐在身边，还是在这间房间里，对面的老人似乎睡着了。“你是谁？”他诧异的问道，男子眼中露出一抹惊奇，“我是...你不认识我？”
卫斯哲摇摇头，痛苦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沮丧的双手掩面，半晌才道：“你刚才在念什么？”
男子答道：“地藏经，七佛灭罪真言。”
卫斯哲喃喃道：“七佛灭罪真言...七佛灭罪真言？”他突然觉得一股清流激射在灵台上，大脑愈发清晰起来。
这时，他看到男子呆呆看着右侧的白墙，顺着他的目光，卫斯哲看到白墙上有一块浮屏钟，上面显示的日期是2031年2月1日16点零5分，男子嘴角微动，轻声道：“真的回来了，原来是这样...”
突然，铁门“哐嘡”一声打开了，两名持枪警卫陪着一名女医生走了进来，女医生秀发垂肩，面容姣好，模样大致二十三四，她盯着卫斯哲看了片刻，柔声道：“跟我走吧。”
卫斯哲走出室外，只见一条约两米宽，二十余米长的甬道直通前方，甬道两边是白色透光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材质，但甬道的光线正是从墙壁中透出。甬道尽头是一扇钢制银色安全门，女医生右眼凑近门正中一个小孔，机器般的声音响起：“031号通行者，请验证声波。”
女医生道：“031号，林雅雯。”门缓缓往右侧滑开，门禁不仅需要识别视网膜，还要验证声带波，这样一流的安全防护为什么要用在自己身上，卫斯哲的思维流畅起来，或者，是因为那个老人，还有那名男子，他们，绝不只是简单的精神病人!
穿过安全门，卫斯哲蓦然来到一个闹哄哄的大厅，大厅约有七八百平，四周是同样透光的墙壁，没有半扇窗户，全靠头顶数十个通风气门供应鲜氧，大厅内有二三十个区域，间隔区域的是一面面全息纳米幕墙，幕墙上流动传输着众多图片、视屏和编码符号，这些全息信息可用手随意摘取，在白色半透明的办公桌上立体式放大或缩小，足有近百人在这里忙碌工作，这些人中大多西服革履，卫斯哲看到一些未穿外套的人身背马甲枪套，腋下佩戴枪支，看不到一个穿白褂的医生护士，没有半点医院的样子。
这时女医生和护卫已带他穿过左侧的通道，一路上偶有人看他一眼，这里就像一部庞大运转的机器，充满神秘莫测的气息。左侧通道尽头是一部电梯，进入电梯，他们往上方升去，大约十几秒后，电梯停稳，女医生带他穿过一道回廊，这时卫斯哲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这里才是地平面，阳光明媚耀眼，四周是宽阔的草坪，间或能看到一些穿蓝白条病服衫的人，一眼望到头的是远处的红色围墙，围墙每隔一段区域有一个很大的阿拉伯数字做编号，同时还有几个醒目的红十字标志，原来这里，地平面，才是那个老人说的精神病院。
女医生带着他来到二楼一间办公室的门口，“进去吧，方院长在等你。”推门而入，室内入眼一面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把室外景象一丝不漏映入眼底，耀眼的阳光布满房间，使他有些看不清幕墙前站着的人的样子。待适应光线后，卫斯哲看清眼前的人身穿白袍，年约五旬，身材矮胖，肥面大耳上戴着一副略显秀气的眼镜，他伸出手：“斯哲，还记得我吗？”
卫斯哲摇摇头，那人大度一笑：“方成盛，大家都叫我方院长。请坐。我请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今天上午对你最新的大脑检测结果出来了，在使用了一系列新型药剂后，你的海马体复原速度超过了预期，而且，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
他一字字道：“你的海马体变大了，达到了原来的一倍！”
“那会怎样？”卫斯哲发出疑问，“会怎样？”方院长奇怪的笑了起来，“也许会让你拥有一个更强更快的超级大脑！人的记忆由大脑中的海马区进行储藏和中转，你的海马区中弹遭到破坏后，影响到大脑皮层记忆区，导致你过往的记忆不断被破坏和删除，但是，当海马区重新恢复生长后，理论上讲你又具备了重新记忆学习的能力，这种能力因海马体的变大甚至会得到不可估量的加强。在接下来的治疗中，我们会对你的记忆能力进行专门测试，或许用不了多久，你的间歇性失忆就会痊愈。”
“等等，你刚才说我的大脑中过弹？”卫斯哲盯着方院长、
“哦，不错，不过现在你最好不要问太多，你的大脑正在修复阶段，不宜受过多刺激，等你恢复得差不多，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一切。”
“可是...”不等卫斯哲再问，方院长打断他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异样，“刚才我查看病房里的监控，看到你似乎在和一个人说话？”
“是，有个男人叫醒了我，他对我念七佛灭罪真言...”
“什么？男人？”方院长惊愕的看着他，“你是说钟查翰？那个老人？”
“不，是个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四五岁...”方院长不再说话，打开墙上的一面显示器，画面切换到那个十余平的房间里，卫斯哲坐在床头自言自语，除了睡着的钟查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另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