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讷谟在得月楼门口辞别,胡青云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虽说已经是初秋,但是京城仍然是闷热难耐,再加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更觉得憋闷。
胡青云原本想倒头而睡,可是胸口却憋闷的透不过起来。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滚了半天,竟然没有一点睡意,只是觉得胸中的那团热火烧的是越来越烈。
他站起身拎来了一桶冷水,站在房外的空地上将水从自己的头上直接浇了下去,“哗”得一声,胡青云顿时觉得通身都很舒泰。回到屋中,擦干了身子,躺了下来才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青云被王大壮叫醒。王大壮说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胡青云迟疑地说道,自己认识的人中可以说得上是年轻公子的也就只有张胜了,可是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呢?难道是……想到这里胡青云赶紧说道:“那请他先到书房稍等,我随后就来。”
王大壮出去了,胡青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来到了书房。开门一看只见这人头戴一顶瓜皮小帽,身穿一件青色绸布马褂,腰间悬着一颗翠绿色玉坠,脚蹬一双千层底凉靴,风度翩翩,潇洒自如。
胡青云觉得此人颇为面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拱手说道:“这位大哥好生面熟,只是恕在下不周,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那人笑了笑说道:“胡兄弟你我相别也不过几日,怎么竟如此大的忘性,难道连我你也认不出了吗?”说着,只见他摘下帽子,放下发辫。胡青云顿时瞪大双眼,拍手说道:“原来是你?我说洪姐姐,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洪欣婷。洪欣婷看着胡青云的样子,笑着说道:“这样出门不是方便吗?”
听洪欣婷这么一说胡青云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随后,胡青云想:“这深更半夜的,洪欣婷又是这么一身装扮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难道是为了他爹的事情?可是这样来找自己也实在是太莽撞了吧。”不过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洪文进,在洪欣婷面前胡青云觉得惭愧。
胡青云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红姐姐,你是来看洪老伯的吧。可是,可是我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听到胡青云没能找到父亲的下落,洪欣婷略感失望,但是鳌拜的人既然没能抓住父亲,那么他一定是藏起来了。想了想,父亲的功夫不差,洪欣婷倒也不是很担心。洪欣婷叹了口气说道:“胡兄弟,这也不能怪你。鳌拜没有抓到爹爹,他应该就没有什么大事,估计过一段时间会来找我的。”
说完,洪欣婷望着胡青云郑重的说道:“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爹爹的事。”这话一出口,胡青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今晚洪欣婷如此打扮,来找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洪文进的事情,那么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而鳌拜府理的事情极有可能与皇上有关。
看着胡青云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洪欣婷伸手拿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道:“胡兄弟,你看这是什么?”胡青云走上前去,只见这是一包上好的茶叶,和茶叶店里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他平时喝茶如喝水一般牛饮,对于是什么茶他根本分不清,于是说道:“这不是茶叶吗?”“不,这不是茶叶,而是给皇上预备的毒药。”洪欣婷一字字说道。
“给皇上预备的毒药!”胡青云惊讶的差点嚷了出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十分平静的说道:“这给皇上的毒药管我什么事?”对洪欣婷胡青云应该说还是比较了解的,她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属正常,不过胡青云现在的身份不同,举手投足都关乎着江山社稷,因此他不得不慎重。
听胡青云这么一说,洪欣婷顿时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气呼呼的说道:“我是看你主动提出帮我找我爹,心里觉得你还有点人味儿,所以今天才来找你。没想到你还真是和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沆瀣一气。算是我洪欣婷瞎了眼,认识了你!我人就在这里,你可以带着我去向你的主子邀功了!”说完双眼一闭,一副抱定必死之心的样子。
胡青云听洪欣婷这么说,又见她的样子说道:“洪姐姐,我怎么会拿你去邀功呢。我看你也是一时糊涂,迷了心窍。鳌中堂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再说,这明明就是茶叶嘛,那里是什么毒药。”
胡青云说完两眼盯着洪欣婷。让她没想到的是,洪欣婷冷冷一笑,只见她将茶碗中的水泼在地上,拿起了那包茶叶放在了两个茶碗里,然后倒满了水,说道:“是,这只不过是茶叶而已,今天你我就来品一品这茶可好。”
说完她将一个茶碗递给胡青云,胡青云拿过去那茶水不但毫无异样,而且清香扑鼻。
“来!你我喝了这杯茶,从此再无瓜葛。”洪欣婷语气坚决,说完,端起茶碗向嘴边送去。
“哐啷”一声,茶碗掉在了地上,是被胡青云打掉的。散在地上的茶水顿时冒起了白沫。“洪姐姐,对不起,是我多心了。”胡青云看着那堆白沫,向着洪欣婷双膝跪地脸色煞白的说道。
洪欣婷眼中顿时溢出了泪水,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其实你也不容易。”洪欣婷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的胡青云的内心。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对待洪欣婷,她反而竟然能够在瞬间理解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胡青云一时间竟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喷涌而出。他突然从心底里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对这样一个认定自己是好人并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送消息的人,依然用小人之心去揣测、去试探。
静,寂静。屋中的两个人没有说话,而是在那里尽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此时的洪欣婷都有点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惊讶。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感觉到胡青云不信任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竟然想到用死来证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青云站了起来,他轻声并带着急切的问道:“洪姐姐,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见胡青云问话,洪欣婷这才回过神来。她理了理思绪便她是如何偷听到了鳌拜和班布尔善的秘密谈话,鳌拜如何发现皇上最近老去索额图府上,二人如何商议要搜查索额图府并刺杀皇上然后嫁祸给索额图,班布尔善又是如何准备了毒药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胡青云讲了一个清楚。
听完洪欣婷的讲述,虽然天气闷热异常,可是胡青云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原本以为苏克萨哈被斩之后,鳌拜大权独揽能够消停一两年,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要对皇上下手了。
胡青云一把拉住洪欣婷的手说道:“洪姐姐,你的这个消息真的是太重要。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更是我胡青云的恩人!”
胡青云虽说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不过他的这一举动还是让洪欣婷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洪欣婷本想把手从胡青云的手中抽出,可是胡青云拉的很紧她那里抽的动,洪欣婷站在那里是闪不得、怒不得、打不得,这让洪欣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好红着脸低头看胡青云。
过了一会儿,洪欣婷说道:“我虽没读过书,可是也明白是非善恶。这些年在鳌拜府,看着他们整天的作威作福,祸害百姓,陷害忠良。我只恨自己功夫不佳,杀不了鳌拜老贼。昨天夜里我听到鳌拜和班布尔善的密谋,他们竟然向某害皇上。我当时就想要是真的让鳌拜得了天下,那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我想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你在我们父女受难的时候还看得起我们并给我们饭吃,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个坏人,即使跟鳌拜在一起也是有原因的。我想今天在你到鳌拜府的时候把消息告诉你,可是等了一天也不见你的影子,迫不得已我才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
洪欣婷柔软的话语,就像是一阵清风吹进了胡青云的心里。胡青云慢慢松开了拉着洪欣婷的手说道:“洪姐姐,多谢你还一直都相信我是个好人。你说得对,现在圈地,让老百姓无家可归的正是鳌拜。他不顾百姓死活,现在还要犯上作乱。这样的人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只有搬倒了鳌拜,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鳌拜那一伙人权高势大,党羽众多,咱们能够搬得动吗?”洪欣婷怀疑地说道。
“事在人为,别看鳌拜现在得势,可是你想想,天下的老百姓谁不恨他,朝廷上的忠诚之士谁不恨他。大家现在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而已。这么多人要是能够同心协力,搬倒鳌拜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胡青云说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好了,消息传到了,我也就放心了,现在我该回去了?”洪欣婷说道。
胡青云觉得洪欣婷送来的消息十分重要,要立刻通知皇上,让皇上有所准备,又想到洪欣婷今天冒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今后她在鳌拜府中实在是太过凶险,于是说道:“洪姐姐,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赶紧告诉皇上。不过这件事情如此机密,一旦鳌拜扑空必然会怀疑到身边的人,到时候你再鳌府的处境可就危险了。我看,索性你就不要再回去了。”
“不行。我是偷着跑出来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肯定会有所怀疑,一旦他们加强了防范,恐怕你就很难行动了。”说完洪欣婷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