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三月和四月，我们都是在打靶场上度过的。那靶场不仅是射击场地，同时还是战术训练场、投弹训练场、体能训练场、爆破训练场、土工作业训练场……
步兵的那点儿本事几乎全都是在这里练出来的。
姗姗来迟的春天刚刚露了个头，还没来得及让我们感受一下冰雪消融的喜悦，另一个不速之客已经半路杀将过来，沙尘暴！那是我们头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几十米高的沙尘铺天盖地，在强劲的大风助力下快速卷来，滚滚黄尘遮天蔽日，朗朗乾坤顷刻间变得黯然失色，让身临其境的我们不禁惊呼“世界末日来了！”
沙尘肆虐的日子，正是我们射击训练中最为艰辛的一段时间。
冲锋枪二练习，200米卧姿无依托点射、150米跪姿无依托单发射、100米立姿无依托单发射，目标：隐显半身靶，考核要求：不要求环数，只看上靶量，200米点射三次，每次两发，总计6弹；150米发射3弹；100米发射3弹，总计12颗子弹，上靶6发为及格，8发良好，10发以上为优秀。
去靶场之前班长让我们把水壶都灌满了，然后挨个儿检查，那会儿我们也都不懂事，还以为这是好事呢，心说这下训练时终于能喝上水了，然后全都可劲儿的灌，能灌多少灌多少。
结果训练开始后我们欲哭无泪。那水根本不是给我们喝的，是挂在枪刺上给我们练习无依托据枪用的。
比起一练习的舒坦，二练习绝对是一个让我们在夜里都做噩梦的训练，其艰苦程度超过了以往的任何课目，尤其是跪姿据枪。跪姿据枪的时候，要求两腿成30度打开，右膝着地，左脚向前伸出，身体挺直，屁股要坐实在后脚跟上。其实前面都不是重点，重点就在于身体的绝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右脚跟上，五个脚趾将承受几十公斤的压力。打开的枪刺上还挑着满满的一壶水，用不了几分钟两条胳膊就全都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枪口在一点点下坠。班长说你们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瞄准上，不要想着你们的屁股和腿……能不想么？脚趾疼得都像随时要被撇断了一样，我们的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在瞄准基线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站起来啊……我清晰的感觉到浑身已被汗水浸湿，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枪口像打了摆子似的左摇右晃，班长的声音在旁边不断提醒：“不要动啊，坚持住，动一下加五分钟！”就在这种一分一秒的煎熬中，我的腿终于失去了知觉，血液好像已经不再循环了。有的战友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偷偷的抬下屁股，好像那样能给他减轻些微的痛苦，结果直接就被火眼金睛的班长一把按住肩膀给压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班长终于喊了一声“停”，我们就势趴倒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大片，再也不想起来了。班长挨个儿的把我们往起架，说放松，放松，赶紧揉揉肌肉……
随着训练的深入，据枪时间不断加长，从最初的五分钟，逐渐延伸到15分钟、30分钟、45分钟…….每次我们都像在地狱里煎熬了整整一生，尤其等到沙尘暴来袭的时候，漫天黄沙，每一次呼吸都得咽下好几斤土，能见度只有几米，瞄准是不可能的了，我们能做到的只去尽最大努力去保持枪身的稳定。
有一次新兵连的班排长们都去营里开会，只有六班长夏红叶带着我们整个一个连的新兵去训练，有的兵就动开了脑筋，觉得六班长一个人绝对看不住这么多兵，搞点儿小动作也肯定不会被抓到，于是就趁六班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把水壶里的水倒出一半去，减轻点儿重量，这样做的人不是一两个，结果就我们班的李玉强倒霉，被夏红叶逮了个现行。
夏红叶把李玉强叫到了全体新兵面前，面容肃杀，我知道他要杀鸡儆猴了，心里暗暗为李玉强捏了把汗。
只见夏红叶把李玉强的水壶高高举起，壶嘴朝下，里面的水像小孩儿撒尿一样淅淅沥沥的淌出几滴答后，没了。
“水哪儿去了？”夏红叶板着脸问。李玉强木讷的说报告班长，我……喝了…….夏红叶没言语，眯着丹凤眼瞪了他几秒钟，忽然一个膝撞无声无息的顶在他小腹上，李玉强连一声痛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抱着肚子栽倒在地上，一动不会动了。
新兵们都被吓傻了，水壶里还是满着的战士们相对坦然一些，那些搞了小动作的战士此时都恨不能赶紧背过身去往水壶里撒泡尿好把水壶再填满。
夏红叶那一膝撞得可真够狠的，李玉强足足在地上趴了二十多分钟还没爬起来，夏红叶也不管他，任由他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着，我们新兵继续训练，也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扶他。
被夏红叶操练的这件事李玉强始终都不敢对我们班长提及，训练耍滑头是新兵连的大忌，他怕说了之后班长不但不为他做主，说不定还会再给他来个“二进宫”，那可就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二练习考核那天同样是个大风天，跟上次不同，这次没有了体验射击，每人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由班长们先打，算是各班长之间一次小规模的比武。
新兵营二十个班长，成绩最好的就是夏红叶，12发子弹齐齐上靶。
排长拿着夏红叶打过的那张半身靶给我们展示：“看到了没？怎样判断一个射手的枪法好坏？除了上靶数、环数，我们还要看一项很重要的指标：弹着点散布！你们瞧……”他攥起拳头在靶纸上比划了一下，12个单孔全都被他的拳头遮得严严实实。“仔细看，你们六班长的弹着点散布范围没有超过一拳，这才是真正的好射手，如果你们中也能有人上靶12发，但弹着点分散不规则，东一枪西一枪的，那只能说明你们有很大成份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能证明你们真的是个合格的射手！
其他的班长们都对夏红叶的枪法啧啧赞叹，只有我们班长有点儿不服气。他背地里悻悻的跟我们说是夏红叶打靶时故意作弊了，200米点射的时候，他把保险扳到了“单发”的位置，等于是用单发射打了6颗子弹。“每次就打一枪，枪口跳动小，后座力也小，他当然打得准，我要是也这么干，打得绝不比他差……付排他们眼睛看不见，耳朵都瞎了？听不出夏红叶的枪响都是单发？我就趴在他身边，听得可是清清楚楚的，他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们班长为此事着实愤愤不平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的12发子弹仅有7发上靶，另外5发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成绩不敢恭维。我自己猜测肯定有三发是点射的时候跑靶了，无依托据枪本来难度就高，再加上56式冲锋枪强大的后座力，如果据枪的功夫没练到家，那么点射的时候只要第一发子弹一出膛，枪口往起一跳的刹那间，第二发子弹往往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其余的两发我估计就是在150米跪姿据枪的时候跑靶的，跪姿据枪一直是我的弱项，生平最大的软肋，好多人都说立姿射击其实才是最难的，我却感觉跪姿要比立姿难得多，这让我后来都有了心理障碍，什么都不怕，就怕跪姿射击。
打靶场上空的硝烟散去后，我们的授衔命令终于下来了。
帽徽、领花、列兵肩章下发到每一个战士手中，随之配发下来的还有关领式带风纪扣的87式陆军冬常服、小翻领配棕绿色领带的夏常服、大檐帽、米黄色制式长袖衬衣、半袖衬衣、迷彩作训服、新的解放胶鞋和高腰式的迷彩作训鞋。当时这双迷彩作训鞋对我们来说可是稀罕东西，全都跟宝贝似的珍藏着，根本不舍得穿，一直到退伍了都没穿过几次。让我们感到比较烦恼的是冬常服的尺码都不太合适，整体偏大，个高的士兵还凑合，像我这种小个子一穿上就跟套了个袍子似的，下摆恨不能都垂到膝盖，屁股给盖得严严实实的，衣袖裤腿都长了好大一截，尤其那衣袖就跟唱京戏玩儿的水袖似的，本来严整肃穆的军装结果让我穿得滑稽万分。班长看着我穿上新军装的样子有点儿哭笑不得，说军需部门可能没想到今年你们这批兵的个头都这么矮，算了，凑合着穿吧。班长教我把袖口和裤腿都往里挽了一截，然后用别针在里面固定住，说暂时只能这样了，等将来有机会再找个裁缝铺看能不能给改一下。
这时候有许多老兵都过来打秋风，拿着他们已经老旧的大檐帽想换我们的新帽子，班长烦了，直接把门从里边一别，谁都甭想进来，然后冲着门外大吼：“都别打我们班新兵的主意，再瞎闹我就翻脸了啊！”等那帮老兵们散去了，班长郑重其事的跟我们说：“要有老兵拿旧东西换你们的新东西，别给他们脸啊，一个个惯得都是臭毛病！”
要不说有个强势的班长新兵就可以少受许多气呢，一班四班和五班的战士就不行了，都被那帮老兵们半抢半要的划拉走好几顶大檐帽，崭新的领花帽徽也全都被他们用半新不旧的给换走了。
新军装上了身，但是领花肩章我们都没有往上缀，先小心翼翼的塞在衣兜里，然后全体坐在班里等着礼堂的大喇叭吹集合号。
号声一响，兵们都争先恐后的往出跑，以最快速度列队，一二三报数，清点无误后跑步奔向礼堂。新兵一连和我们二连的两个排先后到达集合区域，整装待命，这时特立独行的三排跑过来了。三排的新战士们不但统一都缀好了领花肩章，而且连大檐帽都换上了，往过一站显得精气神都跟我们不一样。三排的班长们也都换了大檐帽，八班长王向军巡视着自己的队列沾沾自喜的道：“三排的弟兄们真猛啊！”
团值班员是李瑞军，两个新兵连长分别向李参谋致报告词，中尉向少尉敬礼。李瑞军大大咧咧的给两个人还礼，一点儿诚惶诚恐的感觉都没有。李参谋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有时候连少校都得给他打报告呢。
新兵们依次进入，严阵以待，主席台上的是团长政委参谋长及政治处主任。李瑞军致完报告词后，由团长宣读授衔命令：“命令！兹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511XX部队邢军等226名同志陆军列兵军衔，此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内蒙古军区政治部，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一日！”李瑞军啪的一个转体面向队列，气宇轩昂的高喊道：“迎军旗——！”
呱！呱！三接头皮鞋砸在水泥地上的震响声由远及近，胡努斯图少尉高擎着一面鲜艳的八一军旗踏着正步从队列前昂首走过，两边是挎着冲锋枪的护旗手张伟杰和王金富。“向军旗宣誓！”二百多只拳头哗的举了起来，二百多人的声音冲破屋宇直上九霄。“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执行党的路线、方阵、政策，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执行军队的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努力学习军事、政治、科学文化，苦练杀敌本领，爱护武器装备，保守军事秘密，发扬优良传统，参加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勇于同违法乱纪行为做斗争。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在任何情况下决不背叛祖国。以上誓词，我坚决履行，决不违背！决不违背！”
这一段誓词我们不知早已在心里默诵了多少遍，272个汉字，每个字都像用烙铁生生的烙印在心里一样，那烙下的痕迹是如此的深刻，深刻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还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
授衔仪式结束后的我们都佩戴上了帽徽和列兵肩章，回到连里大家全都挤在玻璃窗前整理服装，喜不自胜的看着自己戴上军衔后的模样。二班长高振彦在旁边笑呵呵的打趣道：“高兴了吧？戴上军衔了，全成老兵了啊！”
有了军衔就意味着我们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兵，成为了人民解放军的其中一员，但绝不意味着班长对我们的要求就从此放松了。
相反，班长们收拾起我们这些授了衔的新兵时，比以前更狠了。
先说说张志国吧，这家伙好像是一个天生的倒霉蛋，每次都跟个愣头青似的主动往班长的枪口上撞。
授衔的当天晚上，他就因为在教导队的厕所里偷着抽烟被班长逮住了。
当时两个新兵连都是严格禁止新兵吸烟的，不过也有例外，譬如我。当时我在新兵连里几乎是每一个吸烟人士眼红的对象，因为我不用像他们一样等烟瘾犯了就只能偷偷的跑到厕所里去抽，或者是趁着晚上站夜哨的时候才能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草草的狠嘬两口。我想抽烟的时候只要看着班长心情还算不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个报告，然后自己来一根，再给班长点一根。我们班长当时对我这项不良嗜好表现出了最大限度的宽容，基本每次申请都能获得批准，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我平时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如果某天发现班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我便知道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到了新兵连后期的时候，连别的班长都知道了我们班长对我的纵容，像平时经常来我们班里串门的二班长、四班长，还有康艳军这些人，来了之后都会想着给我递一颗烟，说抽吧抽吧，别装了，老那么装多辛苦啊，我们都知道你抽烟。这时候班长基本都会冲我轻轻点下下巴颏，那意思他批准了，你可以抽。
当年像我这么幸运的新兵的确凤毛麟角，不但自己的班长比较宠着，别的班长和老兵也都对我非常不错，其他的大部分人命运就比较坎坷了。当时新兵连的班长们整治起那些背地里偷着抽烟的战士来，简直是各种奇思妙想轮番上阵，创意无穷，充分体现了我军官兵不拘一格的革命创新主义精神。
说两个我比较熟知的方式，“文整”和“武整”。
四班有个兵抽烟被班长孙波逮住了，孙波采用的就是比较文明的“文整”方式。他让那个兵自己去大趋势买四包大青山回来，兵以为这是班长跟他索要的好处，回来只要把烟往他抽屉里一放这事儿肯定就算过去了，于是喜滋滋的就赶紧买回来了。一回来傻眼了，孙波先拆了一包，让他张大嘴，整整二十根烟卷一根不落的一下全塞他嘴里去了，把那个兵的嘴撑得跟河马似的。然后孙波就给他点烟，一根一根全都点着，说你不是想抽烟吗，班长今天发善心，让你一次抽个够，一次抽一包，限时三分钟，快抽吧，这包抽完那边还有三包等着你呢……
那个兵简直成了一根大烟筒，嘴里被二十枝大青山塞得满满当当的，二十枝火亮的烟头随着他的呼吸节律分明的一明一灭。孙波盯着他，必须每口烟都得吸到肺里头去，一点儿别指望弄虚作假。这一大口烟没等下去一半，那个兵已经千真万确的“七窍生烟”了，恨不能眼睛耳朵都往出冒蓝烟，嘴里淌着白沫翻着白眼道：“班长……饶了我吧，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抽了……”
这个兵后来真的把烟戒了，他说那一次就彻底抽够了，五脏六腑好像全都被大青山熏坏了似的，往后别说抽烟，只要一闻见烟味儿他都想吐。
六班长夏红叶的方式是“武整”：找两块砖头竖着立在地上，让抽烟的兵一脚一个站上去，跟踩梅花桩似的，然后扎个四平大马，跟那砖头上练马步冲拳，边打还得边喊，出左拳的时候喊：“残害身体”，出右拳时再喊：“愧对父母！”喊声必须得大，要大到整个步兵连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打了整整一中午，也喊了整整一中午，后来这个兵有差不多一个礼拜都不敢去厕所，生憋着——马步扎得太久了，再往下一蹲两条大腿就撕心裂肺的疼。
这两种法子都比不上张志国的班长有创意。
张志国当时在教导队的二班，班长姓胡，也是一个河南籍的老兵，其训兵手段之残酷直逼张伟杰陈存凯等人。要说小国也真够点儿背的，按理说教导队除了那十几个新兵班长之外再没有其他老兵了，平时偷着抽根烟被逮到的风险远远低于我们新兵二连，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竟然就那么被抓住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班长在厕所里堵住的。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胡班长把张志国揪回到班里，让他脱光了衣服，只穿一条军用大裤衩站在地上拔军姿，然后便拿个脸盆从水缸里舀满了水就兜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浇，浇了一盆又一盆，没一会儿水缸就见底了，兴致勃勃的胡班长觉得还没解气，于是再让班里那十来个新兵挨个儿拿着脸盆去别班的水缸里舀水，新兵们站成一溜儿，跟传送带似的把装满水的脸盆往回传递，传送带的尽头就是胡班长，接到一盆就浇一盆，接到一盆就浇一盆，浇得张志国像只活生生的落汤鸡。洋灰地不渗水，用不了一会儿地面就成了汪洋大河，那帮新兵们赶紧拿着脸盆和铁锹头哗啦哗啦的往出清水，他们在那不停的清，胡班长就站那接着不停手的浇，大冷天儿的张志国这个凉水澡可是彻底冲透了，浑身上下全都让凉水冰得通红，没用十分钟，全身发烫，意识模糊，发高烧了。
这一烧估计最低也有40度，胡班长让他盘腿坐铺上去，全班的被子都给他捂上，炉火升得旺旺的烤着他，出完冷汗出热汗，出得嘴唇都发白干裂了，整个人严重脱水。胡班长说这就叫“水深火热”，问张志国你以后还敢抽不？小国那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目光呆滞像个傻子似的缓缓摇了下头，然后一翻白眼，晕逑的了……
后来他下连不久就被检查出了肾炎，蛮严重的，11个“+”号，于是在此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怎么在连队待着，一直就在医院看病，卫生队住过，分区医院住过，253住过，251也住过，他成了我团有史以来泡病号时间最长的一个兵。他一直信誓旦旦的说这病肯定是当初他们班长那一顿凉水澡给他浇出来的，他恨死了他们班长，我说你应该感谢你们班长才对，当兵才三年，您光住院就住了差不多一年半，要没你们胡班长，你能这么逍遥自在？再说部队士兵看病根本不用花钱，您连一个钢镚儿都没出结果不但把肾炎治好了，连别的毛病都一块儿全给治了，要没你们胡班长，你没准儿得复员之后才能知道自个儿身上不是这毛病就是那毛病，等到那时候再治，凭你们家那家庭条件，负担得起医疗费么？
所以说，张志国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来当了兵，然后比这更幸运的就是碰上了一位胡班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