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紧随其后,两扇檀木门吱地被他关闭。
门框方正小格外传来明亮的光,映照在滑溜溜的地板上闪闪发光。仔细观察,地上铺着黑白根大理石地板,殿内支撑四根雕刻海浪纹的榆木柱,连摆置的家具都是上等黄花梨木所制。四周墙壁装饰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真不愧为王子殿下寝宫,气势如此尊贵高雅,难怪连个仆人都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我如此以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有些凉。
杰定王子面露笑意,松开紧紧握住的手。而我依旧四处观望。
不远处,一幅画悄然映入眼帘,画上乾闼婆神衣着精美,手中抚弄着莲花阮,在彩色云海中跳舞升腾。看他是似醉似痴地爱乐律,不然怎会如此忘我。这幅画和顾笙的乐神飞天图极为相似。因此令人喜爱极了。
“在看什么?”杰定王子问。
将眼神收回来,一时间见到未见过的事物有些失态。瞧瞧地上锃亮地板,倒映出他高大身影,抬眸看他道:“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跟我来,看看这些兵器。”他转身朝一架朱色兵器架走去。上面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脚步紧随他而去。
他若有所思地笑道:“猜猜哪个是我的?”
仔细观察,上面摆放有长枪、长矛、三叉戟、鞭以及一些从未听闻过的兵器。形状倒是奇怪。有些颜色暗淡,有些手柄被磨得光滑而锃亮,应是长期练功的证明。但其中有把不知名的兵器颜色最佳,就是它了。
我走过去指着那件兵器问他:“这兵器叫什么名字?”
他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是它,水波利刃。”
“水波利刃,状如水波蜿蜒,刃却锋利无比,是件好的兵器。”我有板有眼地点评。他赞许地点头。
走时,王子殿下说,有空会来见我。回他微微一笑,他来便来,他不来便不来,只是来了不那么寂静,只是不来会有点失落。对于这样不知疏远还是亲近的关系,却不知如何迎接和处理。平常心罢。
——
傍晚,天空之色随着沦为绯红。
走在青石板小道上,似是被洒了层浅浅的血滴般。像水华池中的古水华,又像花潆腕上的血玉镯。唯有身上这件黛色衣服显得深沉。
远望,纷纷纭纭的花树犹如自怜自爱的少女,枝梢开满繁密而浓重的粉色花朵,多得好似要从上面淌下来。地风轻轻吹拂过,经不住摧残的花朵凋落如海。点点滴滴在地上铺满后,堆积越来越厚。
篱笆外花树下,一个渺小的人影儿用力朝此处招手。她在呼唤,于是我便快快赶回去。见到她时,双手紧扣着,正焦急地不停跺脚。
“姐姐,不好了,旖箩她竟然,竟然。”她的语气有些急促。
安慰她:“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着急,慢慢讲。”
几片花瓣纷纷落下来。阿香皱着眉头回:“旖箩竟然把百花圃中仅剩的为数不多的火焰花全部搬走了,青妙命你明日送去悦意楼三盆,现在别说是三盆就连一盆都找不到。”
原来旖箩一直打的就是这种心思。想要借机陷害我。
眼见阿香如此焦急,只好挽住她手,搪塞她道:“无妨的,百花圃中还有火焰木,可以用火焰木代替。”
她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来:“火焰木?”
“恩,火焰木开花状如火焰,因此多有人分辨不清二者,有别名谓火焰花,而真正的火焰花别名谓无忧花,百花圃中无火焰花可用火焰木替代,她们若询问起来也不能说那不是火焰花,想必舍脂公主能够谅解。”
“真的吗?”黯淡无光的她突然被点亮。
我用力点点头。虽是安慰她的言辞,倘若真被公主抓包,不知要受怎样的惩罚。如今看来,旖箩之所以讲那番奇怪的话,不过就是要我向她屈服听从她的。她是侍女总管,也许和青妙早有联结,所以才有现在这出戏。
对于她,这是给我的一次机会。但对于我,绝对不会抛弃阿娘向她屈服。即使是受罚。
悬挂的日月石轮转着,冥冥之中自有秩序,天色很快黯淡下来,众生在黑夜中睡去,一晃眼天就亮了。
昨夜睡得很好,一觉醒来身心舒畅。心里的担忧好似全然消散。
双手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舒展身体,真是惬意极了。而窗外投以明亮的光映照在窗纸上,朦朦胧胧地好像涂上层薄雾。看见阿香正酣睡,便没有打扰她。
洗漱穿戴好后,推开门让明媚落进厅堂里来,再将落花坞的院门打开,满园芬芳倏地映入眼帘,如此算得上是生机勃勃了。
一片纷红妖娆的湖泊中,花潆立在凉亭里,独自看着这个寂寞的人间。
走过去向她打招呼:“花潆,你好早啊。”
她回过头来:“优昙早。”打过招呼后就将视线继续投入那片无限幻想中。
走过去站在背后调侃她:“大清早的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你家梓修了,这几****好像没怎么往这里来过?”
花潆静静伫立,薄薄眼睑落在黑色眸子上很是好看。“三日,三日了他都未曾来过。”
此时此刻,已然得见她的真心,却因自己内心的羁绊无法接受他。有时,顾虑太多会毁掉太多东西,该放手一搏时还是需要勇气的。而她的勇气何时能被看见?
“火焰花,你准备怎么解决,昨日我在水华池中看见旖箩来搬花。”也许被发觉,她忽然转变话题。
我坐在石凳上懈怠地吐出口气:“还能怎么办了,轻者可以用火焰木替代,重者就只好接受公主的惩罚了。”
花潆摇头:“她不一定会惩罚你,现在宫中已传遍开你与王子殿下的谣传,她多少能听到些。”
“谣传?”我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窃笑:“对,有说王子看上你的美丽容貌,有说你主动勾引王子的,还有说你是那妖女的……”
气愤地咬牙切齿:“什么啊,大家都在乱说,这些全都不符实。”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又能怎么样?”她笑着问道。
犹豫片刻,仍旧无言,无法……
“快讲讲,昨日去朝华殿怎么回来那么晚?”
看看天色,机灵地转移话题:“啊,你说什么,我没听到,要赶紧去悦意楼送花了。”
说罢,匆匆离去,即将到来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