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木偶。
劣质而破败的身体,布满灰尘,躺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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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走向那角落的木偶,蹲下来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你,是来陪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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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残损的躯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像是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或是年迈的老人身子骨不听使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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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木偶。
自从她把木偶捡来之后,与木偶讲话成了她最大的幸福。
今天,哥哥踢足球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妈妈让我买的酱油瓶。
哥哥说是我故意打破的,妈妈很生气,罚我不准吃饭。
今天晚上,又可以跟你一起,跟你一样了。
如果,真的跟你一样就好了,亲爱的,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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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木偶动了,动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嚷嚷起来。
“在哪里?”伴随着柔和的声音,一个曼妙女子走来,看到那躺在角落的木偶,对孩子道,“傻孩子,木偶怎么会动?不过是风在作祟罢了。好了,快去玩吧!“
孩子应了一声,轻快地跑了出去。
她看着孩子离去,弯腰捡起角落里的木偶,轻弹上面的灰尘。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亲爱的木偶人?”
木偶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无喜无悲,无声无言。
“不讲讲你的故事吗?”
女人依旧笑着,仿若不是在对一副空壳子说话。而沉寂了许久的木偶,又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其实,我不是木偶人,更不是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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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很讨厌,老是抓我的头发,还把头发扯下来。
今天,哥哥弄坏了妈妈的化妆盒,他却塞到我手里,说是我想学妈妈打扮。
妈妈一点也不相信我,还是打了我。因为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吗?听说后妈妈就是喜欢打孩子的。
自从爸爸取了后妈妈,我就不能上学了,而且妈妈也不让我出门。
为什么爸爸也更喜欢哥哥,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吗?哥哥也是爸爸的孩子吗?
……
今天哥哥把虫子放到我的小碗里,好可怕。
我把碗打破了,妈妈说我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现在,我一点都不开心。
我好想自己的妈妈啊。
……
女孩对着木偶静静地倾诉,也不在意木偶并不会回应她。也许,对女孩来说,她只是需要一个倾泻口。
女孩很悲伤,但是她太年幼了,年幼到不知道自己在悲伤。
女孩也很坚强,她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那天,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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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是木偶,更不是木偶人。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木偶戏空前盛行起来,而起因……竟然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不过十岁大小,戴着一顶帽子,一身木偶装,黑亮的眼睛却平静地过分,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人般大的木偶呢。
大家都叫那孩子,‘木偶人’。其一是因为人如木偶嘛,二则是因为‘木偶人’的木偶戏呀,生动活泼,几股线,仿若能让手中的木偶活过来办。
每当‘木偶人’开始表演,一大群人便围了过去,不止是孩子,大人、老人也不少呢。
那个时候,有一个叫子奇的孩子,调皮捣蛋,都快上中学了,还逃课跑出去玩。
这天,他走啊走,路过一大群人,热闹哄哄的,他想挤进去,又没法,于是机灵一动,把手伸进一个妇女的裙子里,等到妇女怒气冲冲地回头,身边的一个男子的脸就露了出来……
顿时,一片混乱。
子奇偷偷一笑,一个扭身便从狭缝之中溜了进去。
原来,里面正是‘木偶人’在耍木偶戏呢。
只见那‘木偶人’一抬手,木偶便灵活地扭动身体,走路、转身、鞠躬、跳舞……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木偶,或者说“木偶人”的。
子奇听见有人说,这表演呀,光有精湛的技艺还不够,还要木偶与人心灵相同呢!
木偶怎么会与人心灵相通呢?奇奇带着这种好奇,在木偶戏结束时,偷偷跟上了‘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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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哭了。
很悲伤。
眼泪一滴一滴,在木偶的身上绽放出湿漉漉的花瓣。
木偶人……
女孩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哥哥真的是爸爸的孩子,哥哥还笑我说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后妈妈说妈妈是第三者。
可是,子栀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啊。子栀是的……
木偶人……
那块石头是妈妈留给我的,明明是妈妈给我的。
可是他们非说那是个宝石,不是我该有的,就抢走了。
没有小石头,我就更想妈妈了。
还好,我还有一个有妈妈的相框。
再也不能把妈妈弄丢了……
那眼泪晶莹而充满哀伤,滴到地上,木偶的身上和左胸口,那敲击的声音干瘪而空洞。
只是,木偶终究是木偶,不是木偶人,更不是人。
它没有悲伤。
它永远也回应不了女孩,更无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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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人’仿若知道有人跟踪般,头也不会地走得飞快,却一不小心,‘砰——’地一声,撞上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反而自己猛地跌坐在地上
‘没长眼呀!’男人吼道。
‘对不起……’声音细小而微弱。
‘你没事吧。’子奇趁机上前,扶起‘木偶人’,手凉凉的,像是生了病。却不小心碰掉‘木偶人’的帽子,隐藏在帽子里的发丝散落下来。
呀,原来,‘木偶人’是个女孩子呀。
子奇觉得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大家都不知道的天大的秘密。
后来,他便常常去看女孩的表演,也渐渐与她熟络起来。
他知道女孩每周都会到街上两到三次,时间也是固定的。
他知道女孩没什么朋友也不太爱说话。
他知道……女孩有个奇怪的名字,叫未栀。
他也清楚地见过女孩围巾和帽子下的脸,精致,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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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要搬家了。
那个叫做子栀的女孩,静默地如同木偶,收拾着她的东西。
女孩要搬家了,要搬家的,只有女孩一个人。
在后妈妈的怂恿下,女孩要搬到乡下的奶奶家去住。
奶奶其实开始也不同意,好说歹说,在爸爸答应给她每月的生活费后,才勉强同意了。
子栀不是不喜欢乡下,只是悲伤爸爸的抛弃,和未知的命运。
她也不喜欢奶奶。奶奶以前就爱对着妈妈横眉竖眼,对她也不冷不热,满眼的不喜。
奶奶说她是赔钱货,没什么用,只会花钱。可是,当初她花的钱,都是妈妈做兼职赚来的呢。
女孩收拾了老半天,只拿了一个相框,和一直陪伴着她的木偶人。
子栀把木偶抱起来,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笑容。
她要带着心爱的木偶人,一起去乡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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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奇与未栀算是朋友了吧。
子奇这样想,毕竟,他是唯一与未栀亲近的人呢。
他也很奇怪自己会与未栀亲近,不过,这都可以用未栀的奇怪来解释。
未栀是子奇见过最奇怪的女孩子了。子奇抓她的头发,拿虫子吓她,在大晚上讲鬼故事装神扮鬼,她从来没有跑开或是吓到,也从不责怪他。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未栀要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那样他的生活也许会有趣的多。
可惜,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是个独生子。
亲戚家也没有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父母也没有再要个孩子的意愿。
不过想想,如果他真的有个妹妹,大概也会被他欺负的哭吧。子奇这样想着,笑了笑。
有时候,未栀会单独给他一个人耍木偶戏。他静静看着,觉得那木偶真的是有灵魂的,而未栀也仿若开朗般,眼中都会多了一些光芒。
她也会这样唱着。
‘木偶人在耍木偶戏呀
木偶人在唱木偶戏
孤独的木偶人躺在角落里
孤独的木偶人躺在角落里
孤独的……’”
“为什么只有这一句呢?”女子依旧温和而安静的笑着问道。
“是呀,为什么只有这一句呢。
‘为什么只有这一句呢。’子奇有些不满地道。
‘因为’,女孩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后面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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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故事仍在继续。
故事还在继续吗?
女孩抱起木偶,那个唯一陪伴了她许久的木偶,离开这片伤心之地,不过又到了另一片伤心地罢了。
子栀离开的时候,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
妈妈带着哥哥去游乐园了。游乐园……那是什么地方?她好像去过的吧。
她离开这个家,望见的只是陌生的一切的一切,根本连方向也摸不着。
最后,爸爸还是出面了。
尽管一开始爸爸似乎只是在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送送她的意思,不过,最后还是好心地把她送上了火车,看着她一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模糊在那轰隆隆的吵闹中。
故事结束了吗?
故事怎么会结束,故事,才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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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栀果然是个奇怪的女孩。
子奇看着未栀与木偶玩的开心,仿若他从前玩弄别人的开心,或是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的开心。
在未栀的心目中,似乎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木偶。
子奇有种奇怪的感觉,甚至对未栀来说,木偶是她的全部,木偶才是她的生命。
这种感觉让子奇既疑惑,又不开心。因为他可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交了未栀这个朋友,虽然,他们的交流仅仅限于偶尔的谈话,和他坐着看未栀的表演。
子奇不止一次提出过,要去未栀家玩。但总是被未栀以各种各样地理由拒绝或推迟。
他撇撇嘴,这还算什么朋友嘛。
未栀只是沉默着。
终于有一天,未栀仿若下定了决心。
‘你来吧,下个礼拜天,你来我家玩吧。’
‘好!说定了哦!不许反悔!’
‘不反悔,只有小狗才会骗人。’
其实,未栀也是个认真的孩子,认真地说着幼稚的话,但是,却很少这样做。这让子奇很有成就感,因为他觉得只有他才是未栀的朋友,未栀是专属于他的朋友,与别人都不一样。
‘不过,’未栀仿若还在犹豫着什么,‘我家怕是没什么好玩的。’
‘没事没事。’
子奇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作为回报,下次你到我家来玩吧。’
其实,子奇也不是没有邀请过未栀,但同样被未栀拖延着。
‘好呀。’未栀同样犹豫了下,才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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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栀不知道怎么去奶奶家。
确切的说,她下了火车,就完全出于迷惘的状态。四周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而冷漠。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的确,是冷漠了些。
于是,当晚,子栀便在野地里哆哆嗦嗦地凑合了一晚。陪伴她的是,一个冰凉的相框,一个空洞的木偶。
最后,子栀还是在一个好心的老大爷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奶奶家。
奶奶对送她来的人,却是没什么好脸色。大概在她想来,子栀找不到她最好。
大概,也许,如果,她不在这里就好了。
她是不该存在的人。
子栀这样想,在被小朋友无数次皱眉远离之后,在被大男孩像哥哥一般捉弄欺负她之后,在她受伤后却被奶奶破口大骂她弄破了衣服之后,在她做家务时被奶奶吹毛求疵地打骂之后。
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走向没落之途,那个不归路。
很多天以后,大概是一年。
子栀再一次见到曾经让她又爱又恨的亲人们。她的爸爸,她的……后妈和哥哥。
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奶奶却似乎有诸多不满,板着一张脸,不知给谁摆脸色呢。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爸爸才很少回来奶奶家。
子栀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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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奇终于如愿来到未栀家里。
他知道未栀家一定不会太好,甚至他也想象过未栀一个女孩子,居住在简陋的破败的小屋子里的情景。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未栀家里虽然简小,却也整洁干净。
未栀住在一个双层的木屋里,采光不怎么好,里面有些阴暗。
一楼似乎是贩卖木偶的店铺,但却也只有未栀一个人看管。
怪不得她很少去耍木偶戏,大概也是要在这里看店吧。
子奇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女孩,还有种莫名的愧疚。似乎觉得自己的好生活是对未栀的一种……不公?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莫名其妙的想法。
‘未栀,你平时只有一个人吗?’
‘不是啊。’未栀笑笑,‘大家不是都陪着我的吗?’
未栀指指周围的木偶们,淡淡地笑着,温温和和的,丝毫没有落寞的孤单。
子奇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冷,大概是昏暗的环境,阴凉的房间,亦或是那不动无声的木偶人的注视。
二楼就是未栀住的地方了,有个大大的落地窗,采光倒是比一楼好了不少。
也许因为只有一个人,而且只是个孩子,未栀的东西少的紧。她的房间除却简单的必需品外,也就只有一捧鲜花,还有床头柜上一个明显破碎过又拼接起来的相框,还有床上的一个她常用的木偶人。
‘未栀,这是你妈妈吗?’子奇指着相框里,笑的温柔的女人,问道。
未栀温柔地抚摸着相框,包括破碎的点点痕迹,沉默了许久,才点点头,‘是啊,妈妈。’
子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看着未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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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臭丫头也在这里呢!哥哥一看到子栀,就想上去欺负欺负。
这乡下可以玩人的手段就更多了,有时候把人带到大树林里或山上,到半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准得把人吓个半死。
不过,子栀原本在乡下,也常被欺负,倒也没有太过害怕。手段无非也是拿虫子吓吓她,把她推到河里,或者在门上放上冰桶或是别的什么,看她推门时被砸到的惊呼……
子栀常常把妈妈的相框拿出来,静静地抚摸,什么话也不说。
里面的妈妈,笑得温柔。
这天,她照常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从床底下偷偷拿出相框。她可不敢光明正大的放着,怕哥哥弄坏,也怕奶奶骂。
这是子栀的妈妈。这天,子栀对木偶人这样说,子栀的妈妈,很温柔呢。她喃喃,眼睛里晶莹晶莹的,却从来没有眼泪。
死丫头在哪里呢。哥哥和几个调皮的孩子推门而入,子栀还来不及藏起相框,被他们抓个正着。
相框马上被夺走,几个人嬉笑着拿了出去。
不要……还给我……子栀慌乱地追出去。
不要还给你!好呀,我们不还给你。几个人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着,把相框扔来扔去,看着子栀跑过来跑过去,发现这个游戏好玩新颖的多。
啪——的一声,这次没人接住相框,她就在子栀的眼前,就像是气球爆炸一样,突然的,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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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奇离开未栀家里的时候,未栀把他送到了门口。
这天的未栀似乎特别的柔和。
不过,在子奇下到一楼时,却觉得在那个瞬间,一楼所有的木偶,不论是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睡着的……都望向了他,确切的说,是他这个方向。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太快,那一瞬,让他觉得仿若是个幻觉。
子奇走出门口,对着未栀摆手,‘别忘了下次来我家哦。’接着,便飞快跑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一定是害怕,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未栀,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跑出自己的视线。
一直盯着,就像是那群木偶们一样。
子奇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见。
店铺里所有的木偶,这一刻,的的确确,全部都盯着他,用空洞空洞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盯着他。
‘木偶人在耍木偶戏呀
木偶人在唱木偶戏
孤独的木偶人躺在角落里
小女孩呀把它捡起
小女孩呀带它回家
流泪的时候它听见了你的声音
流血的时候它看见了你的模样
小女孩呀你别伤心
破了就破了碎了就碎了
你的愿望它来实现
从此木偶人成了木偶人
木偶人还是木偶人
……’
未栀很少会有表情,或者说情绪,但是她的声音即使淡淡的,却也有种莫名的亲和感。大概,也是因为她年幼的稚嫩感吧。
‘你还没听完呢,就走了。下次再唱给你听吧。’
未栀常玩,静静地说着,似乎是一字一句录好后机械的重复般,说完这句话,转身进屋。而在未栀转头回去的瞬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木偶还是木偶,木偶是不会动,无声无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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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栀红着眼睛,跪坐在相框旁边,看着里面的妈妈,温柔的笑容,碎成一滩水,觉得心也要碎掉了。
走开!几人面面相觑之后,把子栀推开,一个个踩上去,蹦蹦跳跳地嬉笑着走开,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不要!子栀马上扑过去,想用手护住相框,最后一个人却刚好踩在她的手上。
那个人,是哥哥。
子栀仿若不知道自己的手遭受的罪,马上把相框一粒粒捡起来捧在怀里,却发现破碎的太厉害了,怎么也凑不完整。她却毫无知觉地继续捡着。
哥哥不知怎么的,也愣了一下,看着她,竟然莫名的没有像其他几个孩子一样放肆的嘲笑。
怎么了,我们去玩吧。
直到有人这样说,他才跟个没事人一样,一起跑出去玩了。
妈妈,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子栀无视被割破的手,鲜血混着泥土,回到屋子里。
她的泪水,再一次无声地落下。
啪——
木偶人不知从何处跌落下来,在子栀的脚边,空洞的回音。
子栀再也没有力气把它捡起来。
妈妈……妈妈……
木偶人……木偶人……
子栀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很长很长,但是她不记得梦里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醒来以后,是晚上了,天也黑了。她没做晚饭,不过因为是过年,所以倒也用不着她准备晚饭。至于她有没有的吃,也不在乎了。
她看看身边,木偶人……不见了,相框……的碎片,也不见了!
子栀慌了,下床时还不小心跌落下来,她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看到门外站着奶奶。
奶奶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她,在黑夜里泛着莫名的光,带着寒意。
干嘛呀,咋呼咋呼的,赶死啊!
奶奶说话从来都是这么不客气,不管是对她,还是妈妈,不管是平时,还是过年……
奶奶,奶奶,我的相框,我的木偶……
扔了扔了。都烂了,还有那什么木偶啊,全给扔了,别再弄垃圾进来了!
扔……哪里了?子栀的声音颤抖着。
问你哥哥,谁知道扔到山里的哪里去了!
奶奶砰——的把门关上,不再理会她。
哥哥和爸爸他们都不在,也怪不得今天奶奶甩她脸色。看来他们是走亲戚去了吧。
子栀等不及哥哥回来了,她慌乱地跑出门去。
她要找回妈妈,还有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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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未栀履行曾经的诺言来了。
她去了子奇家。
奇怪的是,不是子奇带她去的,她是自己去的。
当子奇打开门时,惊喜大过了奇怪,他也没有细想未栀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儿的。
反正,未栀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
‘奇奇,谁呀?’
‘一个朋友,来找我玩的。’
‘什么朋友呀,又不是周末,还不好好做作业……’
一个女人念叨叨的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她想象的那几个混小子,而是一个带着帽子的奇怪女孩。
‘你是找奇奇玩的?是他同学?’
‘啊,是啊,不是一个班的。’子奇怕妈妈觉得未栀是坏女孩,但又怕妈妈戳破,马上替未栀回答道。
‘嗯,阿姨。’从未栀大大的帽子和围巾下,传来她细小的声音,‘我来找哥哥玩。’
‘什么哥哥!’女人仿若受了什么刺激般,‘奇奇哪有什么妹妹,别乱说话!’女人一把把女孩推出门,不欢迎的意思明显着。
未栀被突然的推开,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
她却不哭也不闹,抬头看着女人,‘对不起。我找子奇玩。’
女人被她黑亮的眼睛盯的虚心。
‘玩玩,就知道玩。行了,玩会儿就快回家吧!’女人说完,不再理会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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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栀跑到了山里。
在这个夜晚。
不是哥哥,也不是别人故意逼迫玩弄的。
子栀跑出奶奶家,看到邻居的老爷爷得了老年痴呆,却没人来看他。
看到村子西边的夫妻俩吵得面红耳赤,把墙上的红喜字也比了下去。
看到村子东边的小孩被暴躁的父亲虐打,因为在大年偷吃了一块肉。
子栀看到红艳艳的一片,闻到酒味哄哄的熏人。
经过村里边上,看到小朋友们穿着新衣服在放烟花爆竹。
子栀看到哥哥,还有别的几个小朋友。
他们看到子栀,把摔炮丢在她脚边身上,边跑边闹,边闹边跑。
整个世界,混乱,热闹。
妈妈,还有木偶,你扔到哪儿去了?
子栀的话却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静的像是苍白的云,虚缈的飘飘然。
子栀怔怔地盯着哥哥,没有动作,一个不注意,呲——的一声烟火烧灼在她的脸庞,把她的眼睛照的黑亮黑亮,比火焰还亮。
脸颊上滴落的星火,灼烧成伤。
我走进山里没多久就给扔了。哥哥咧嘴不在意的笑着。
子栀踉踉跄跄地出了村,进了山。
这乡村的山呀,可不一样。别说蝎子毒蛇了,就是野猪,也保不准能碰上。大晚上的,一个大老爷们也指不定敢进去。
喂,她自己去山里干嘛。一个男孩碰碰哥哥的肩头。
找东西吧。
走,我们去吓吓她!
晚上山里不干净吧。
嗨!怕什么,去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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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栀来到子奇的房间,才取下帽子和围巾。
天气不冷不热,可是用围巾裹得脸都看不见还是有点夸张。
子奇和未栀坐在房间里,忽然发现似乎尴尬的不知道要干嘛。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子奇搓搓手,‘你说。’
‘阿姨,好像不欢迎我?’未栀的声音一向细小,没由的让人觉得她在伤心。
‘嗨,我妈就那样,不用管她。’子奇不在乎地道。
‘哦。’未栀歪歪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子奇拿出他以前的玩具,同未栀一起玩了会儿。虽然未栀很配合的玩着,但他总觉得未栀其实不是很喜欢玩。
所以没多久,未栀便提出要离开了。子奇也没过多挽留,不过还是说希望她下次再来。
未栀出门的时候,子奇的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她象征性地说要未栀留下来吃过饭,未栀也礼貌地说了再见。
未栀出门的时候,围巾松松垮垮,露出半张脸。身后忽的传来女人的叫喊。
‘喂,等下!’
未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知道你,耍木偶戏的那个孩子嘛。子奇总是对些新鲜玩意儿感兴趣,但很快也会厌了的。’
‘哦。’
‘所以,你别来找他了。我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染上社会上的不三不四的风气。’
‘哦。’
未栀静静地应着。
身后的女人听着未栀安静的回应,有些发愣,不过也觉得结果差强人意。
‘阿姨。’女人转身的瞬间,未栀微微回头,‘子奇,真的没有妹妹吗?’
子奇,真的没有妹妹吗?
这句话如同梦魇般,缠绕在女人的耳旁。
‘我自家的孩子,还能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在我们子奇耳边乱说什么!’女人也不管眼前是个孱弱的小女孩,猛地上前推了她一把,‘以后别来了,听见没有!’
而上前的女人,也在推她的瞬间,看到了那张围巾下的脸。
精致,苍白。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你……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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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栀脚步一深一浅地进入山里,她出来的急,连支蜡烛也没带,幸好村子里亮堂堂的,大概把山也照亮了点,她也模糊的能看到见点东西。
这山啊,每个正经的路,即使白天,也说不准会迷路。
不过子栀想着,总归哥哥也不会走太远,大概没多久就能找到了。
子栀,子栀!
身后忽然传来呼喊。
快去看看吧,你哥哥掉到沟沟里啦。
子栀看着眼前的人慌乱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虽然与哥哥的关系不好,不过总算是个亲人呗,子栀还是走了个回头路。
果然,他们这次没骗人。哥哥是掉到沟沟里了,那沟还不浅。
我去叫大人来。
子栀说着便要下山,她知道,这种情况光凭他们几个孩子可是没法。
别,别叫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来山里,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子栀,其实,你的木偶我也给丢这儿了。反正也不是也要找来着,不如下来一起找找,等会儿两个人搭人梯也好上去。
搭人梯也是孩子们当游戏玩过的。一个踩一个,倒真的能上来了。
子栀一听她要找的东西也在这里,顿时来了劲。
好,我下去。
可是,这坡陡的很,下去也不易。除非是掉下去。
子栀坐在边缘,只觉得难以下脚。
忽然,子栀觉得背后有人推了一把,她猛然掉了下去,闷哼一声,脚上传来剧痛。
快快!
几个人刷刷跑的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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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您说什么?’未栀歪着头,‘我是子奇的朋友,我叫未栀。’
‘未栀……不是子栀……?’女人受刺激般喃喃着,‘不对,你是子栀!都几年了,你还是要过来寻仇吗?’
‘阿姨,不是寻仇。’未栀看着女人,安静的笑着,眸子里一片冷淡的平静,‘我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还有,我是未栀,不是子栀。子栀,不是死了吗?’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如果不是说这种奇怪的话,大概还是有几分的可爱的吧。
未栀说完,不理会发疯的女人,转身离去。
‘奇奇,奇奇……’
女人冲上楼,看到子奇还好好地在房间里,终于平静了一点。
‘她是来带你走的,她是来带你走的……’
‘妈妈?’
‘她带走了你奶奶还不够!带走了你爸爸还不够!带走了村子里那么多人!现在,还要带走你……’
‘你在说什么啊?她是谁啊?’
‘你的妹妹,子栀。’女人抬头,双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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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子里只剩下子栀和男孩两人。
喂,别走啊,我还在下面呢。男孩叫着。
我们去叫大人来救你们……声音明显是喊叫着的,在黑夜的山里显得响彻,不过也遥远,看来几人已经跑了好远了。
靠,那群……哥哥低声咒骂,不过谁叫自己不小心脚滑摔下来了呢。虽然原本就打算这样做,可是他掉下来却是个意外。
哥哥身上也乱糟糟的,不过好在似乎不像子栀这样,扭伤了脚。
人一跑光,山里更静了,似乎也更黑了。
即使是两个人,也不由的心里犯怵。
子栀,我们怎么上……
妈妈,还有木偶人,在哪里?
子栀盯着他,安静的说道。
这什么情况,你还……行,行,我找,还不成吗?
没有子栀帮助,他也上不去。他只得奋力地到处翻着草丛。
你怎么不找?
……我脚扭了。
那等会我先上去,你这样也踩不稳。男孩马上乐道,说完,怕女孩不同意,又补充,放心,然后,我会再拉你上来。
行。
子栀起身,也打算一起寻找。虽然脚扭了,不过她也不是那么怕痛的。
喂,你不是脚扭了吗?
我现在,只想要我的妈妈和木偶人。
说什么妈妈,不过是个相框,还有那个什么破木偶……男孩嘟囔着。
木偶人是我的朋友。
沉默后,子栀这样说。
男孩愣了愣,没说话。他已经找到了木偶人,干瘪瘪的,空洞洞的,怎么会有人同木偶做朋友呢。不过他想到之前的子栀,也难得的没有反驳。
片刻,他又突然开口。
喂,我们和好吧。与其说是和好,倒不如说,叫子栀忘怀之前的一切,与他重归于初。
子栀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她的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样,臭……额,子栀?
子栀轻声笑了笑,好呀,哥哥。声音细小而轻柔。
咚——
嘿,谁又那么倒霉摔下来了?
听到这声音,他反倒笑了,带着些幸灾乐祸。
又是一个倒霉鬼。
他和子栀摔下来的时候,都是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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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妹妹?’子奇怔怔,‘我不是没有妹妹吗?’
女人晃了晃神。
‘你说呀,什么妹妹?’未栀是他的妹妹?为什么他不记得,也没有印象?
‘什么妹妹?奇奇,你在说什么?’女人回过神,道,‘我和你爸,可只有你一个孩子。’这话可不假,那丫头,可不是她的孩子。
‘我都听见了,你别骗我了。’子奇瞪着女人,‘你不告诉我,我去问未栀去!’子奇说着便要跑出去。
‘别,别去!’女人忙喊住他,‘她不是人!’
‘她不是人!她一年前就死了!’
不知为何,子奇却仿若没有听见女人的叫喊,直直地奔向未栀离去的方向。
他还记得未栀的家,他要去问未栀这是怎么回事。
未栀怎么会成了他的妹妹呢?
子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伤心,高兴,疑惑……不知是什么感觉。
‘奇奇……’
女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造孽啊,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混账东西,你想怎么样?他爸他奶都陪你去了,你怎么还要带走我的奇奇啊。’
女人随手抓着东西,就往外扔,不知是在跟谁置气。
忽的,她的手顿住了。
床底下,有东西。
她把手拿出来,是一个木偶。
脸庞破碎,眼睛空洞。
她的心忽然就莫名的砰砰跳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手里的小东西也微微跳动颤栗着,仿若手心握着的是一个心脏般。
女人回过神来,丢下手里的木偶,追向外面的子奇。
‘奇奇啊,我的奇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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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好了,子栀忽然出了声,我们就上去吧。
好呀,不过,我先看看那是……
一双幽幽的眼睛亮起,在黑夜里,泛着绿色的光。男孩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狼……狼!
他跑向落下的那个边缘,也是子栀在地方。掉落下的狼似乎也是意外摔落,似乎摔的也不清,一时倒也没反应过来。
子栀……我们……我们快上去。这狼可不是说着完,当初村子里也进过一只狼,那个时候,刚好有个猎人大叔,拿了把猎枪,才救下了这村子。
子栀拿过男孩手中破碎的东西。她的人偶脏兮兮的,出现了好几条裂纹,相框里妈妈的笑容,早已破碎。相框破碎的太厉害了,那些碎片,怕是难找回来了。
不过,遇到狼,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子栀的脚不方便,再怎么样,她也的确没法先上去。所以像之前说的一样,她蹲下,让男孩踩着她爬上去。
而那头狼,很快的清醒,在黑夜里,清楚的看到、也闻到两人的气味,锁定目标,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还差一点……子栀,你,再高点儿。
子栀忍着剧痛,将身体抬高。
终于,男孩一个劲,爬了上去。
快,你快上来!
男孩上去了时候被边上的尖草划破了皮,他却没忘记下面还有个人,猛的转身,要拉子栀上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回过神的狼,只一个瞬间,便到了子栀脚边。
子栀被拉上去的瞬间,脚也被狼咬住。一边上拉,一边下拖。
尖利的牙齿直寒碜到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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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栀,你在吗?’
子奇觉得自己的记性从来没有这么好,直接地就找到了未栀家的房子。
不过,他到了门口,反而慢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没能推门进去。
里面没有任何回声。子奇贴着门听了听,忽然听见女孩幽幽的歌声。
那是她上次没有唱完的木偶戏。
‘木偶人在耍木偶戏呀
木偶人在唱木偶戏
孤独的木偶人躺在角落里
小女孩呀把它捡起
小女孩呀带它回家
流泪的时候它听见了你的声音
流血的时候它看见了你的模样
小女孩呀你别伤心
破了就破了碎了就碎了
你的愿望它来实现
从此木偶人成了木偶人
木偶人还是木偶人
……’
调子幽幽的,好像有点伤心,却又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子奇犹豫着,似乎觉得好像还是不进去的好。于是转身,打算离去。
‘子奇哥哥,你来了啊。’
门,突然的开了。
‘未栀……’
‘你来找我的吗?’
未栀打开门,邀请着子奇。
子奇便也随着她进去了。
这次来,一楼更加的冷森森的,阴暗的似乎没有光线能穿透,到了二楼,他才顿时觉得身边那种阴冷的感觉瞬间的褪去。
‘未栀,你……’
‘怎么了?’未栀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吞吞吐吐的子奇。
‘你,认识我……认识我妈妈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未栀微笑。
‘因为,我妈好像认识你。她说你是我的妹妹,这是真的吗?’
未栀微笑的看着子奇,却不答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你的妹妹呢?我不认识阿姨呢。’
子奇听到这话,突然的就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松口气。
而轻松下来的子奇,却没有看见,未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霾色。而身在二楼的他,自然也没有看见,那一瞬间,整个一个弥漫着黑色阴暗的色彩,所有的木偶仿若被赋予了黑色的灵魂,黑色的没有情感的空洞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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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力气果然还是有限的,特别的恐惧中的孩子。
子栀在剧痛中,还是很快地身子下沉。
虽然她能忍下脚扭伤的痛,但不代表能忍下这种痛。山狼的牙齿更加的锋利,直把她的骨头咬的咯吱咯吱响,子栀觉得自己脚好像已经被咬掉了,不过太痛了,她也不知道脚还在不在自己的腿上。
而男孩看到一清二楚。也听的一清二楚,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黑夜里,揪住人心。
女孩的脚,已经在狼的咀嚼中,溃烂。
他仿若受了什么刺激,猛然向山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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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栀看着子奇,看他松了口气,看他恢复的神色,突然笑着开口。
‘子奇,虽然我不是你的妹妹,但是,我知道……你的妹妹哦。’
‘咦?’子奇瞪大双眼。
‘我有妹妹?怎么可能?’
‘你有。’
‘可是,我妈说我没有。’
‘她,说谎了啊。’未栀轻轻地道,带着莫名的惆怅,‘子奇,你知道吗?说谎的妈妈,不乖的孩子,都会,受到惩罚的。’
‘未栀……你今天好奇怪。’
‘是吗?’未栀微微笑着,‘大概,是因为我生病了吧。’
‘你病了?’子奇惊讶地问着,还带着点担忧。
‘嗯,很奇怪的病呢。你先回家吧。’
‘可是,你……’
‘再不回去,阿姨会担心的。’未栀的语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
子奇看了看未栀,终于还是转身跑下楼。
他跑回家的路上,却总是觉得有几分怪异感。
刚才,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啊,对了!那个所谓的妹妹,是怎么回事?未栀还没告诉他呢。
算了,还是回去问问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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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死丫头呢?
奶奶黑着脸,嚷嚷道。虽然她不欢迎子栀,不过好歹子栀也算是个能做事的人。扫地拖地烧火做饭洗衣喂鸡,样样都不用她再操心。
可是今天一大早,热水竟然还没烧,饭也没做。这死丫头,干嘛去了。
大概,奶奶已经忘记了昨天坚定的要去找回自己的东西的女孩。
大概,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妈,先别管那丫头了,他爸带奇奇去医院了。
奇奇?我那孙子怎么了?
昨个儿半夜奇奇摔在山里了,找到的时候昏着呢,他爸忙给送医院去了。我这也是回来拿点钱。
干什么不好偏偏去山里……老人嘟囔,不过想想那是她孙子,倒也随着进屋找钱顺带捎点吃的了。
奇奇没去山里,还不是那死丫头。
女人道,村里几个孩子都说了,昨个儿那丫头硬要去山里找什么木偶,结果害的奇奇掉进了沟里,这出来了,又在山边上摔了下来,头都磕在了石板上,哎哟……说到这里,女人仿若觉得痛的是自己般唉哟地叫起来。
否管她了,丢了就丢了好了,反正也是个白养的。
这我怎么说,也去医院瞧瞧吧。
不过,妈,您到时候可也别多嘴,医生说呀,奇奇受了什么刺激,有些事儿啊,记不大得了。刚我问了问,也没啥大碍,就是不记得他这个妹妹的事,这也刚好……
我们呀,就当家里从没过这个人。
子奇呀,没有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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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奇回到家中。
‘妈,我回来了。’
子奇推门而入,自家的门竟然没有关呢,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对他管的也特别的严,不然他也不用非要逃课才能出去玩了。
而且,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和孩子,怎么看都有点不安全。所以妈妈总是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怕什么人进去了。
‘妈,妈……’
子奇找遍了房间,却没找到妈妈。
他忽然想起出门前妈妈似乎喊过他,只是那时他情绪有点激动,便没有听。现在想来,大概出去找他了吧。
子奇回到自己的房间。
‘咦?’
他的床上,多出一个木偶。不是新的,甚至还带着些裂纹,表情有点奇怪,不是其他的木偶那么木讷,却还带着几分惊恐的感觉,不过却让木偶有些灵气。
木偶旁边,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干净娟秀的字迹。
‘子奇,这是送你的礼物。后天你的生日,还有一份大礼哦。——未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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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奇回到城市里,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可是又想不起来哪里怪怪的。
嗯,算了,想不起就不想了。
要开学了,这次该怎么捉弄前边的辫子女生呢?
奇奇,奇奇……
怎么啦?
你那天在山里……
什么山里?子奇疑惑地看着男人,我不是在山脚摔的吗?
瞧你,什么记性!女人拉着男人进了屋,奇奇,没事哈,早点睡。
你说你,提这事做甚,奇奇都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失忆了,你还问?
可是,子栀都被咬烂在山里了。你不知道,那村里的大屠夫去看,都说渗人的慌。没有一块好肉,如果不是那块剩下的烂布衣服,谁都不知道那是谁?
不是她自己要去找东西的吗?现在提这渗人的事干嘛?过去了就算它过去了好了。
可关键是,村子里不太平了。山里常常有女孩的哭声,白天,晚上都有人听见。我妈说半夜里有人敲她的门,是子栀那孩子,说她回来了要开门。可是,你说人都烂成那样了,这……不是报复来的吧?
说什么呢,报复什么,我们又没有对不起她!女人心下一紧,觉得眉头跳个不停。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回去作甚!
把我妈接回来吧,她在那最近都睡不好,精神恍惚,上次还掉到沟里了,幸好有个人打那儿过,才把她救了出来。
……就是事儿多。
男人回了村子。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
新闻报导——有一个村子突然出现多人死亡现象,疑似某种病毒感染,导致人精神过分疲惫,出现幻觉。死者死前都有长达至少三天的精神恍惚状态,甚至出现幻觉幻听,行为怪异,身体消瘦,后意外身亡或者疲劳致死。到现在为止,此类案例已经出现十九例,其中最初死亡的是一个老人和回来探望她的儿子,而男子的妻儿则因在城中而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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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木偶人便停了下来,似乎也没有继续讲的样子。虽然木偶人只有空洞的眼睛,空洞的躯体,可女人偏偏仿若看穿了他。
“那个叫子奇的孩子,是你?”
虽然是问句,女人却带着肯定的口气。
木偶人发出一声叹息,却状似默许了女人的话。
沉默许久。
“你知道吗?那份大礼,就是把我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只是木偶的模样,女人却仿若看见了他的苦笑。
“你的妹妹……?”
“我的确有个妹妹。她也的确不叫未栀,她叫子栀。”木偶人静静地打断女人的话,“当年我出了点意外,把她忘了。”
“你又想起来了?”女人带着些疑惑。
“是的。是他,叫我忘不了啊。”
“他?”
“是未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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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说的对,我是该受到惩罚。”
“为什么……是他?”女人却没抓住木偶人说的重点,反而抓住了那些奇怪的东西。
“因为,未栀,就是当初那个被我丢进山里的,木偶人呐。”
木偶人似乎很难吐出“木偶人”这三个字,不知是因为那个木偶人,还是他本身的身体变化。
木偶人,与木偶还是有区别的。
“他,变成了人?”女人终于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是的,他以子栀的形象出现,大概,是为了给她报仇吧。”
“还记得那首歌吗?流泪的时候,它听见了你的声音;流血的时候,它看见了你的模样。当初,子栀赋予了木偶生存的力量,木偶变成了木偶人,木偶人又变成了,木偶巫。子栀给了木偶人生命,所以,木偶人为她报仇。”
“未栀……未栀……”
“木偶人后来告诉我——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再叫他未栀。他告诉我,之所以要叫未栀,因为女孩曾经说过,她,大概是不该存在的。”
“是吗?”女人终于不再念叨这个名字,又看向木偶人。
“你这样很久了吧?”
“是的,大概有十年了吧。不,也许是十二年,十四年也说不定。”木偶人迷茫恍惚地道着。
“这是,他给你的诅咒吗?让你永远变成木偶,不会动?”
“也不会讲话。”木偶人补充,“他只给了我一次讲话的机会,我从来都没用过。”
“所以这次以后,你就是真正的木偶了?”
“……大概吧。不过这倒不会什么诅咒,而是契约条件罢了。”
“契约?”女人显得更惊讶了。
“嗯。还记得床上的木偶人吗?那才是诅咒,是我的妈妈,如果继续下去,她将永远被锁在木偶的身体里,灵魂不得安息。我与木偶人定下契约,自愿变成这样,换回妈妈的灵魂自由。而条件,则是取得子栀的原谅。”
“原谅?可是……”
“是的,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契约,不可能完成契约。”
“所以,你不是变成木偶,而是灵魂被困在这里,生生世世……”
女人的直述,换来的只是木偶人的沉默。
“这也是应该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木偶人开口,声音变得微弱。
“那么,村子里的人,是怎么死去的?”
“是……木偶人,也是未栀。怪不得子栀说木偶人是她的朋友呢,为朋友打抱不平,也是应该的呢。他做的,也够多了……”
“是啊……”女人终于起身,木偶人的声音在最后也更加微小,很快的消逝在风中。大概,这次之后,他再也不能讲话了吧。
女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带着几分莫名的情感。
不知道是不是橱窗里的木偶,都是这么来的。
里面,是不是都住着一个灵魂?
一个曾经犯下错误,而接受惩罚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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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想起九岁那年,她被撕裂的身体,她的痛,她的伤,一瞬间消散,心中的那个结,在听完木偶人的故事后,也解开了。
她想起那年,她的身体,也变成了木偶。
她回了家,敲门,可是,奶奶却不给她开门。
她那个时候还不懂为什么。
可是当她看到沟沟里破碎的恶心的恐怖的尸体,一切都明白了。
她,死了啊。
木偶人为了让她活归来,把她变成了木偶巫。
木偶巫?是什么,木偶?
她不要做木偶,不要!女孩冲着木偶人喊叫着。
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是空洞洞的没有感情的眼泪。
木偶人的身体,是不会长大的身体,虚假的身体,不是她的身体啊……
她不要这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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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栀……你会变好的,你会和正常人一样的,你会长大,也会结婚,生子,就像普通人一样。可是,你的身体坏的太厉害了,你要等一等,耐心的等一等,好吗?”
你要等一等,耐心的等一等。
一年后,等我可以再度变为木偶巫。
我帮你报完仇,然后,把你当初赋予我的所有生命,归还于你。
那么,你就还是当初那个子栀了。
木偶人想到恢复的子栀的笑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因为帮助子栀复活,他的生命力遭到严重的破坏。可是,他最遗憾的,是还没有完成所有该完成的事。
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奇怪,子栀是木偶巫的身体,所以才会流泪,怎么他也会流泪了。
木偶人从空洞的眼睛里,流出来晶莹的眼泪。
到时候,他,也该走了。
他再也不能陪着这个孩子了。
不能看她长大了。
……
子栀,你把这个木偶带在身边。
一年后,你就是正常人了。
这个木偶,里面有我的生命……
……
谢谢你,木偶人。
……
一年后。
女孩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红润的面庞,长长了点的头发,长高了点的个子,开心的笑了。
接着,不离身的木偶,“啪----”地,碎了满地。
就是镜子破碎般,清脆的声音,破碎的如同沙子,细碎的捡不起来。
里面有我的生命……
女孩仿若明白了什么。
地上的碎片,慢慢汇聚,变成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女人,笑的温柔宁静。
相框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
女孩摩挲着相框,就像当初摩挲着木偶人。
妈妈……
我找到了,你说的温柔的人呢。
虽然,他只是木偶。
可是,他是个有生命的木偶哦。
虽然,他不在了。
可是,我还替他,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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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从回忆里醒来。
看到面前无声无息的木偶。
她温柔的摩挲着木偶,“我原谅你了,哥哥。”
接着,她不再看木偶的变化,径直地出了门。
从你说“我们和好”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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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木偶人,我有好好的活着哦。
还像以前一样,幸福的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