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舟车劳顿,再加上选拔下来,大家都很累,很快便睡着了,可偏偏王青青一人,在那里翻来覆去,一会儿嫌弃床板不舒服,一会儿又嫌弃被子太硬,总之各种闹腾,把一屋子的人都吵醒了。
“我睡不着,你们都来陪我说话。”
王青青坐起身子,当即一掀开床幔,对着黑暗叫嚷,哪知根本就无人理她,当即气得跺脚!
她气冲冲的起身掌灯,哪知道,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把房内所有人都惊起来了!
她是太后的亲侄女,若是在这房里出了万一,她们都脱不了干系!
苏晚当先掌了灯,几人全起了身过来,只见王青青抹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额头竟还流着血。
“糟了!破相了!”李茗香急呼一声,王青青当即不知所措,“破相了?”
她慌里慌张的去找镜子,果然,额头破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她当即便哭了起来,指责众人:“都是你们!让你们起来不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是成心的是不是?没了我,你们才好坐那皇后之位,是不是?”
当今皇帝后位空虚三年之久,谁都知道。
“我们成心?到底是谁,三更半夜的睡不着打扰我们休息不说,自己磕了碰了,还好意思怪别人!”说话的是相府千金宋流眉。
她是标致的美人脸,柳叶眉,芙蓉面,殷桃小嘴,尖尖的下巴,众然后宫有那么多佳丽,她无疑依旧是出色的,此刻大而黑漆的眸子正染着薄怒盯着王青青,她身边是侍郎家千金宋如学,此刻在暗暗的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说话。
送如雪与她的样貌有三分相似,生得也美,她们二人是堂姐妹,难怪有几分相像,且自小认识,姐妹情谊自然比别人亲厚。
“吵什么,吵什么呢,半夜三更不睡觉!”
白日督管她们的张嬷嬷披了外衣提着灯笼进来,一瞧见王青青额上的鲜血,当即沉了面色吩咐身后的人道:“快去传太医。”
那张嬷嬷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最后停在苏晚身上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姐姐半夜起来喝水,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眼看着鲜血直流,我们一时急了,说话才大了声儿。”
她避重就轻,王青青也知道她们在选秀期间忌讳秀女间勾心斗角,惹事生非,因为这样子会被认为不识大体,不配入住后宫,当即也配合道:“嬷嬷不要生气,都是青青不小心,惹得几位姐姐担忧!”
张嬷嬷阴沉的面色这才缓和几分,这时,太医也过来了。
王青青的头很快便上了药,因为太医说了只是小伤,不会留疤,她这才放了心。张嬷嬷又教导了众人一番,这才离去。
“谢谢你,苏姐姐。”王青青倒是真情实意,只是却惹来其他几人异样的目光。
苏晚淡淡抽回手,道了一声“不必。”显然并不想与她太过亲近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波很快便过去,众人没有再提,王青青也收敛了许多,只是时不时的依旧会制造些小麻烦,只是这些麻烦在宋如雪提前承了圣chong后,消失殆尽。
也不知王青青跟太后说了什么,宋如雪才提为美人不到三日便暴毙身亡,原本还期盼着能有她一样运气的秀女,一听这个消息,纷纷大惊失色,再不敢有歪心思,只能一门心思的听从嬷嬷教诲,一场一场的比试。
而对于王青青,她们更是不敢得罪,纷纷避而远之。只是苏晚这一屋子的人,却无可幸免。
“天啊,我的木兰耳坠呢!那可是我十五岁生辰,太后赏赐给我的,明日就是最后的选拔了,怎么就找不到呢!”
不知她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屋内的人,均心知肚明,不愿意搭理她。宋流眉更是冷哼了一声,忙自己的事儿。
可是她的冷哼虽然不大,但是同一个屋子这间狭小的空间里,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王青青很显然也听到了。
“你什么意思?”王青青怒气冲冲的过去拉了宋流眉一把,宋流眉被拉得一个踉跄,勉力站稳,怒视着她,不冷不热道,“王青青,别以为大家都怕你,你爹爹虽是护国大将军,又有太后做靠山,但我相府也不是好惹的,我爹爹堂堂相国,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对皇上衷心耿耿,不是你一张利齿就可以祸乱我宋家的!”
在宋如雪身死的那件事情上,宋流眉显然是将账记在了王青青身上。
“就你爹爹那点功劳也好意思与我护国将军府比?”王青青不屑嗤鼻,“别忘了你爹爹是靠什么上的位,不过就是小人得志,告发了苏相国,这才得来相国的位置,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宋流眉气结,怒目指向王青青,“你胡说的什么?”
“我胡说什么,你相国爹爹心里最清楚!”
“……”
两人一来一去的争吵,苏晚却只觉全身堕入冰窖。脑海里反复不停的重复着那句“告发了苏相国……告发了苏相国”
原来,竟然是他吗?现在的宋相国,宋钦天!就是他引得他们苏家一百多口满门抄斩?
苏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拉了一下正吵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对着王青青道:“王姐姐话可不要乱说,谁都知道当年苏相国满门是因为他女儿刺杀了塞北可汗,这才引得皇上震怒,你若是冤枉了宋相国,那可是大事儿!”
“什么冤枉,这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只是没人敢说罢了,当年苏相国早在女儿刺杀可汗之前便已入狱,原因皆是因了现在的宋相,宋流眉,你说是不是?”
苏晚怔忡在原地,遍体皆寒,她忍住心中的巨大震惊,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呵斥,竟是教导嬷嬷领了一干内宫婢女前来。
“住口,都瞎嚷嚷什么!”
“嬷嬷,太后赐我的耳坠子不见了!”王青青当先凑到嬷嬷跟前,哭诉着道,“明日便是最后的大选,太后嘱咐我一定要戴她赐的木兰花耳坠子,可是我明明放到梳妆盒里从未动,眼下却不见了!”意外之意,定然是有人偷了!
一听说是太后赏赐,嬷嬷果然极为重视,她厉色扫了一眼屋内众人,严肃道:“后宫内,偷盗娘娘首饰须以极刑,更何况,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你们谁拿了,交出来,我或许可以从轻发落,否则,若是上报到皇上太后那里,可有你们好果子吃!怎么样?谁拿的?站出来?”
她话音落了一会儿,却并无人动,身后的李茗香怯弱的扯了扯苏晚的衣袖,苏晚投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镇定!
“好,既然你们无人承认,那,我就只好……搜了。”那嬷嬷厉色扫视一眼,然后一挥手,丫鬟内侍一哄而上,掀被子,开箱子,衣服首饰翻得到处都是。苏晚注意到,王青青的视线一直注意着宋流眉的箱子,眸子里似还隐隐有股……得意。
对,就是得意!
好一招抓贼拿赃!
她心下暗叹王青青的手段,忍不住也将眸子投向宋流眉的箱子,只是内宫翻完她的箱子后并没有发现什么, 王青青眸底也掠过疑惑,而今,所有的行礼床铺都搜完了,就剩下她这里……苏晚心下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艰难的闭了闭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然!
“找到了!”内室翻出了那对玉兰耳坠。
王青青难以相信,那对木兰玉耳坠竟跑到了苏晚那里。她将视线投向宋流眉又看向苏晚,神色古怪。她似乎还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那教导嬷嬷已经出声道:“来人,绑了!”
苏晚很快被绑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显然已经歇下,被这么一闹,极为不悦的斥责道:“什么事儿,大晚上的!”
“太后娘娘,据说是有个秀女偷了您赐给青青小姐的那对耳坠。”溶碧小声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太后冷声一笑,溶碧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那双厉色的眸子闪过流光,她心中一转,伸出手道“也好,这后位空虚这么多年,除了青青外,不能有他人,处决了这个秀女,震一震各宫的几个主子,和那些伺机上位的小妮子,也是极不错的。”
苏晚捆绑着身子跪在大殿上,脑子在飞速旋转,她想了千万种救自己的法子,可是在这一刻皆无任何可能。她知道她现在被捆绑的消息定然已经传到了清王耳中,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且清王只是一个王爷,不可能大半晚上的为了一个秀女进宫,倘若他真那么做了,只会暴露二人的关系,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可她就清王一个靠山,除了他之外又有谁可能帮自己?
这里是皇宫,是虎穴,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就算王青青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也不可能为她开脱,因为王青青本来要害的是宋流眉,却没想到,宋流眉早有察觉,嫁祸给了她。
苏晚不知道宋流眉为何会选择自己,唯一能确定的只能是,宋流眉并不如表面那么冲动误事,她的心思,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缜密!
至少,这一招借刀杀人,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可笑自己后宫这么多年,竟被这样的小伎俩丢却性命,原来,她终究是太过自负!
这些官宦小姐的心,有哪一个不是玲珑剔透?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偷青青的耳坠?”太后不怒而威的声音自上传达,苏晚闭了闭眼,知道事实无可改变,只有奋力一搏。
“臣女就算要偷东西,也不会傻到去偷太后娘娘赏赐的耳坠,请太后娘娘明鉴!”苏晚躬下身子,将头抵在冰冷的瓷玉地面上。
太后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对赫连清绝是有几分忌惮,但偌大的后宫,向来跋扈管了,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倘若今日她有心惩治自己,纵然她再明理善辩,也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