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凡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熟练的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塞入我的口中。“吃了这药你就会好起来,旁边的屋里有吃的,饿了自己动手。”
“宫主是谁?”我脑海里闪过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他似乎让我感觉到熟悉又陌生。
孟少凡望着我,良久才开口,“只是一个不爱杀生的人。”
他的回答,让我陷入更深的漩涡。不爱杀生,那为何圣女的性格却是相反?
似乎瞧出我的疑惑,他又开口道:“残阳宫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好好养伤,等好了你可以自己离开。”
“这算是放了我么?”我问,眼睛丝毫不离他的脸。
他依旧毫无表情,“残阳宫没能力同一个国为敌,何况这个国还是燕国。”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虽然,你可以换取很多,但是我们却不会用哪种方法。世间有很多东西不是我们该拥有的,更不是我们该去破坏的。慕容轻絮,你可曾想过,仇恨一辈子换取的结果也许正是自己的痛苦。”
仇恨一辈子结果也许正是自己的痛苦?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我是仇恨,恨了很多的人。他,他,他……可是,恨又如何,我虽然被仇恨奴役却没有能力去解除仇恨。对于他,我永远只是恨在心里,对七哥,我根本下不了手,对独孤晔,我有心无力杀不了他。恨,也许是世界上最为无用的东西。而我,则是在用它做一个借口吧!
回过神时,孟少凡早已经离开了。那药丸的效果很好,虽然胸中气闷却无大碍。我站起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在一个山上,四周都是清脆的竹子。落叶铺在地上,踩上去软软的。
我居住的是三间小竹屋,简单的座落在这片竹海之中。屋子旁边有一块菜地,里面有着新鲜的蔬菜。屋后有一处果园,成熟的桃子正挂在枝头。若是来年三月,恐怕也是处处桃花香吧!只是林子不大,所以才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孟少凡留下了一匹马,正是他骑来的那一匹。马身上有行礼,打开里面则是银两。看来,这次我是真的自由了。
考虑再三,我决定留下来,就在这里生活。自食其力,种菜做饭,银子应该够我不贴一段时间的。等我伤势好了,我可以去山下找个集市买些布料,回到这里做女红来换取银两。这样的日子,正是以前想过却从来没有做到的。自己决定的事情就会努力的去做,我曾经有过很多决定,然而这次是无比的认真。
末夏的竹林透着一道道的光,早晨地上会有一层湿润的露水。我梳洗了一下,算算日子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某天夜里的狂风暴雨,生活算是比我想中的平淡无奇。这样的日子,若是有凝儿,有北儿我便更加欢愉。可惜,千里之外还隔着一道宫墙。想要见他们,只能再次投身牢笼。
收拾了一下针织,我骑着马下山。前几日在山下的小城里找到一户高价收女红的人家,说是女儿要做嫁衣,所以便答应帮忙。给的钱算是比平日卖秀活的高很多,但却有一条,需要在他们家里做工。
我考虑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可行。既然决定过普通百姓的生活,那就要按照普通百姓来过日子。于是,我准备去接下那一份工,得到工钱后多买一些白米,这样就可以准备在过冬的时候吃。
下山的路我已经摸索的很熟悉了,除了养伤的一段时间,我每隔三天便会去山下一趟。去的目的不是别的,只是偶尔在茶楼里听一些见闻。居住深山也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准备。
城里的早市已经开始了,我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到那户人家门前。他们家姓薛,深红的大门上挂着金色的“薛府”两个字。
昨日我来过,所以前门的小厮还是记得我的。见我过来,其中一个青衣小厮笑着上前来牵我的马。“穆嫂子,夫人正让我们等着你呢!你的马交给我们就成,我们给你放后院马房里去。”
我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然后问了一句,“在哪里上工?”
另一个青衣小厮上前来说,“跟着我走就是了,去小姐旁边的后院。”
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一路向院内走去。薛府还算不小,居住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书香门第。可是出手大方,感觉又不同于一般的书香世家。亭台楼阁间种植着花卉,偶尔可见两处景致不错的地方。我暗地里记熟了路,这样可以方便以后的行走。
薛家小姐居住的地方是一座绣楼,楼内时不时会传出琴声。大家闺秀,通常都是知晓琴棋书画的。
我同另两个来帮工的嫂子一起在绣楼旁的小院子里做工,一个是长相看起来很是温柔娴淑的苏嫂子,她丈夫是一个秀才,在这里不远的地方开了一家私塾。另一个则是个寡妇,夫家姓陈,为人很是豪爽,但是针线活却做得很不错。
薛府里的一切都没什么特别,至少让我感觉还算安全。也许,那么多日寻不见我谁也不会想到我成为了一个秀娘。若是真的有一天北儿和凝儿跟着我生活,我也算是有能力让他们饱餐。想到这,我的心情便好了起来,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七哥,他总会有相通的时候。
“我说穆家嫂子,你一个人傻笑个什么,说出来给苏嫂子和我听听呗。”陈嫂子手里拿着针线,眼睛则是偷偷瞄我两眼。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这次挣的钱不少,估摸可以买很多米回去。”
苏嫂子一听咯咯笑了起来,“穆家嫂子,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这薛家给的工钱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高,以前都是一两银子,这次竟然是十两,明显的翻出十倍来。不过,他们好像要求也很高,咱们是先绣底层衣服,听说外层要绣金凤来着。那可是皇后贵妃穿的,会不会是薛家小姐要入宫了?”
入宫?我忽然心里惊了一下,手上的针不知怎么的就给刺入了食指。一阵连心的痛,小小的血珠渗出。忽然间,我猛然回头,可门外并没有一个人影。难道,刚刚是我错觉?在刺伤自己的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穆家嫂子,瞧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陈嫂子忙拿过我的手瞧了起来,“还好,没什么。咱们做针线的偶尔扎一下手指是经常有的事,过会儿就好了。”
我勉强笑了笑,将心事埋藏起来。也许正是我太过于多心,这里是曲国,即使入宫也是嫁给苏已贤。“怪不得给的工钱那么高呢!”
“那是,要是进宫当了皇妃,薛家还不是腾达了?听我们家那口子说,这叫一人升天鸡犬得道。”苏嫂子笑呵呵的说,手里时不时穿过一根红线。
我笑了起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管他是什么的,总之以后薛家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苏嫂子很认真的说,眉眼间也带着笑容。
“不过说起来咱们的皇上也真是可怜,这么个年纪才开始纳后妃。”陈嫂子低着眼睛看手里的秀活,有些叹息的说。
苏嫂子一听,放下了手里正绣着的隐红绣边,“听说咱们皇上十几年前遇见过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惜却没有能够在一起。所以,直到今天才决定娶一个妃子进宫。”说着,她抬起头细细的打量起我,“穆家嫂子,说起来那个薛姑娘跟你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呢!”
我又是一愣,然后忙笑道:“怎么可能……”那位薛姑娘我并没有见过,只是听说她貌美如花且知书达理,有一手让很多人都惊讶的书法。苏已贤,想必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想起他便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浙洲,在那里发生的事情也许我一生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陈嫂子见苏嫂子这样说也开始盯着我看,良久才开口道:“穆家嫂子,你怎么长的这样标志呢!总感觉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看你的样貌,还有你的手那么白皙细嫩,怎么瞧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别说,那薛小姐长的还真不如你呢!”
我怕她们说话被人听去,这样会惹来不少的麻烦,于是忙岔开。“人家都说皇上三宫六院,只是曲帝有些特殊,今日既然决定纳妃那肯定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了。”
苏嫂子继续绣她的钩边,“其实,我们家的原本在京城里有个亲戚,好像是皇上身边的一个跟随。他说,皇上喜欢的是一个离国的女子,只是可惜那女子嫁入了离国的皇宫。现在,离国早被燕国取代了,哪里还会找的到哦!”
我听的心里又是一惊,低着头绣我手里的活。那朵朵荷花的花瓣就像夏日盛开在镜湖里的一样,一朵一朵,带着娇羞。
很久以前的老故事,现在讲出来真的有些不太明白。而且,执念太深,果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