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子,大猫子。大猫子,小枝子。哈哈,来追小哥哥啊,来打小哥哥啊!”
一个清瘦的小男孩,咧着漂亮的小虎牙,一只手心里捏着一小块黑泥团,向前时快时慢的跑着。
常常儿,跑着跑着,就是突然一个的急转弯,绕到那个叫枝子的小女孩身边,伸出满是黑泥的小手,朝着枝子的小脸蛋上,猛的抹了一把。赶紧回转身,再急速的躲开。
那个叫枝子的小女孩,满小脸上,甚至白/嫩的脖颈里,左一个大黑泥印,右一小块黑泥巴团,漂亮的小脸蛋,早被那调皮的小男孩,涂成了小花猫。
枝子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挥着小树枝,使劲的追打着前边的小男孩。
后面十多个或大或小些的小屁孩,拼命的起哄:“快来看呀,叶星南逗枝子呢,把枝子又逗哭了呀。”
那位叫林子的小男孩,还故意的绕着枝子跑前跑后:“小枝子,大猫子。大猫子,小枝子。”
不断时不时就档住了枝子,击打星南的视野,也干扰了枝子,追上星南的速度。
无论枝子怎么用力的跑,那个叫星南的小男孩,比三岁的枝子虽说只大了半岁,跑得也太快了,老是在枝子前三五米。有时还突然的急转弯,比水田里的小泥鳅还滑溜。
枝子怎么也追不上,连手上的小树枝,也才只打着了星南几小下。还是星南回转身子,用满手的黑泥,偷袭枝子的时候才趁机打着的。
枝子追打跑出了两三里地儿,跑得小/腿/儿也啰嗦着,再也没劲儿了。一屁/股赖在地下,两只小/腿使劲的蹬着。
旁里儿十多个小屁孩,一调儿的叫嚷着:“小枝子,大猫子。大猫子,小枝子。”
枝子一边儿哇哇大哭,一边儿狠着星南:“看你又欺负枝子。枝子长大后,是你姐,是你嫂子。你再逼枝子喊你小哥哥,等星辉哥哥下了学堂,告你哥去。”
恨恨着,捡起一块小石子,突然扔向毫无防备的星南:“还告你爸,告你/妈去。让你揍大耳刮子。”
星南赶忙着一闪,幸好闪得快,小石子只是砸着了屁/股:“哈哈,大花猫急眼了。敢用石子扔你的小哥哥,看你小哥哥怎么收拾你。”
见着自个扔出的小石子,真砸着了星南,枝子得意的破涕为笑。
回转头,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从远边跑来。惊喜得枝子,又赶忙着蹬起了小/腿,拼命的直哇哇。
下了学堂回家的的叶星辉,老远就听到了枝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吓了大跳。赶忙着,连书包也没放,一阵猛跑。才好不容易追着了见势头不对,赶紧儿开溜的弟弟。
扯着弟弟的耳朵:“叫你又欺负枝子。连爸妈都交待过,遇着了枝子,得喊姐。你还搞反了,老是逼着枝子喊你小哥哥。”
星南偏着脖子,耳根才算是痛得强些:“才不喊,比我还小半岁呢。本来就该她,喊我小哥哥。”
痛得连脚跟都离了地:“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哥哥,别用力,别揪紧了。”
叶星辉恨恨着:“那你当着哥哥的面,喊枝子声姐,哥哥就放了你。”
“就不喊,就不喊。该着她喊我小哥哥。”
弟弟太犟了,从来也不知道认个输。每每这类的时候,都是哥哥让了步。谁让自个比他大了三岁半呢?而且还是哥哥呢。
只好放下了星南,跑到枝子身边。把枝子一把子抱起来:“算了,枝子。反正当姐姐又吃不着一碗白米饭。”
替枝子把脖颈里的小黑泥块挖出来:“别抹眼泪了。看看,连眼眶上都是黑泥,别抹到眼睛里去了。回我们家去,哥哥帮你把小/脸洗干净。”
枝子抽抽泣泣着,任由星辉哥哥抱着他家去。
后面那十多个小屁孩又起哄了:“枝子去星辉家了呀,嫁给星辉了呀。”
看着星辉回头狠儿的瞪眼,吓得赶忙着回身就跑。
才跑了几小步,又大喊起来:“小伙伴们快来看呀,星辉趁着爸妈不在家,把枝子抱家去了呀。肯定结婚了呀。”
喊得星南也觉着太不入耳,低吼一声:“不许这么喊,太刺耳了。”
那十多个小屁孩,不知怎么回事,似乎蛮听这个才三岁半,比大部分小屁孩小了一岁半岁的,更小的小屁孩的话:“本来嘛,村子里大人都晓得,你哥哥和枝子订亲了嘛。”
“订亲了,不是结婚了。以后再这么乱喊,小心我收拾你们。”
瞧着星南圆睁的大眼睛,小伙伴们真害怕了:“不喊就不喊了啦。刚才不是你让我们起哄的呀?”
星南瞥瞥眼儿:“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说过的,现在不作数。”
一个叫亮子的小男孩蔫巴着:“那,头儿,我们现在玩什么好玩儿的?”
“不玩了。这会太阳也下了山。趁着凉快,全去我家地里,帮我爸妈捡麦穗儿。”
十多个小伙伴欢呼着:“快跑哦,看谁先到地头哦,看谁捡拾的麦穗儿多哦。”
爸妈疼爱的帮星南抹了把汗水:“你们都还小,去玩儿吧。”
星南捡拾着,爸妈捆成麦捆边,散落的麦穗。头也没抬:“就早上凉快,帮爸妈捡了一个时辰的麦穗。都玩一老天了,这会再捡半个时辰,能捡不少呢。”
十多个小伙伴,每人捡拾一小把,就是一大把,两三个一大把就是一麦捆了。
前边儿叫月儿的小女孩大喊着:“星南小哥哥,月儿又捡了一大把了喔。”
星南大笑着:“哈哈,月儿最小,最会做事。长大了,嫁给星南小哥哥哦。”
月儿拿着半把儿麦穗,轻轻的跳舞到星南脚边。
踮起脚尖,附在星南的耳根:“妈妈说,星南小哥哥打小就有凝聚力,长大了一准了不得。月儿偷听着爸妈商量,今年过了,把月儿订亲给星南小哥哥呢。”
星南瞅了一眼,旁边儿悄悄靠近,偷听的小伙伴们。压低着嗓门:“别对别的伙伴说。不然,伙伴们全会笑话我们的。”
月儿放高了点儿声音:“星南小哥哥,凝聚力是什么呀?”
三四个岁数大点儿的男孩一齐接声:“爸妈都说星南小弟弟,忒有凝聚力呢。我们问过了爸妈,爸妈说,凝聚力就是一种天生的,超强组织能力呢。”
帮着枝子洗干净了小/脸的星辉,笑笑着:“别听着风就下雨。星南也就除了有时候调皮,大多的时候,讲理儿点就是了。”
枝子挨着星辉,小一会就捡了一大把麦穗儿,连小手也拿不下了:“星南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喊枝子姐姐。”委曲的又嘟起了小/嘴。
爸爸走过来,接过枝子小手上的麦穗:“星南弟弟,打小就像个小男子汉样,当然不肯喊枝子姐了啊。等几年,长大些了,知理儿了,爸妈非得让他喊你姐。”
枝子乐得一蹦半尺高,跑到星南背后,嘣的一粉拳:“嘻嘻,叫你不喊姐。你爸妈又说了,过几年儿,再不喊姐,大板子盖你的小屁屁。”
小林子皱着眉头:“头,刚才又听到了隐约的雷声。头听到没?”
星南直起了小/腰,望向北天,天空里连一丝云彩也没。怎么这几月,老是有干雷,却没雨下呢?“听是听到了,大人们,特别是老爷爷老奶奶们说,这事儿挺奇怪的。”
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辈子,也就这几年才遇着。按理儿,连续几月了,隔个三五几天,就来阵干雷,怕是有什么不吉利吧?”
妈妈递着大把的麦穗,给爸爸捆着。笑了一笑:“别听那些老迷/信的。不定这干雷一响吧,我们穷家小户,就都有白米饭吃了。”
星辉哥哥收集着小伙伴们捡拾的,好大一把麦穗抱了过来:“妈妈说的,还真那回事呢。我们家今年的年成,就好不知多少了。说不定,今年过年就能吃着白米饭了呢。”
玉子插了言:“我爸妈说,今年是天星历1991年,现在才三月份。九个月后,我们叶家湾小财主家收的租子,就因为今年的年成看好,又长了半成。”
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叹气:“明年又长租子了。唉……”
星南大人的口吻:“这些事儿,是大人们关心的事儿。我们这么小不点,关心也关心不过来。只有长大了,好好上学堂,学得点儿手艺,就不愁白米饭吃了。”
小亮子流着半尺长的口水:“大前天,听辉月城里来的一个大哥哥说,城里人,都喜欢吃猪肉。说是那猪肉,油油腻腻的,还有香味儿呢。”
无限向往:“要是哪天,也能吃块城里人才吃得起的猪肉,那,就不白活了。”
星南馋得直咽口水:“有那天的。到时候了,哪位小伙伴发了大财,不许忘记了,每个小伙伴家,送块大大的,肥肥的猪肉。”
话音刚落,一股狂燥的旋风平地驌起,吓得所有的小伙伴,哇哇大哭着趴倒在地下。爸妈更是吓得苍白了面颊,浑身颤抖着扑向两个乖儿子。
星南赶忙地,一把子拖着,身边捡拾着麦穗的哥哥。跟进着小伙伴们的速度,趴倒在边儿的地沟里。
还没等回过神来,爸妈,十多个小伙伴,眼睁睁地看到,一道灰蒙蒙的流影,有若浮光,从小哥两身旁的地沟,电闪掠过。
爸妈小伙伴们,张大着嘴巴,连叫嚷的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就这么眼睁睁的,瞅着星南和星辉,被这股狂燥的旋风,卷向了半空。
这一瞬间,星南和星辉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爸妈呼天抢地的悲呛哭唤,传来小伙伴们惊吓的尖叫,也传来枝子月子撕裂心肺的狂喊。
转眼间,就消逝在了遥远的苍茫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