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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新王登极

周历庚子月辛丑日(夏历六月二十),王城社稷坛。

太子姬珙举行即位大典,祷告天地诸神仪式即将开始。

社稷坛圜丘前,阔--大的广场上,布满了前来参加大典仪式的人群。

广场中间仪道两侧,依次站立着朝廷公卿、各国使节、姬姓宗室、各官寮士大夫、畿内诸国邑代表等。

此次大典,秦国、楚国、郑国、随国均派出正卿级别以上的使节参加,连亡国数年的徐国也派出了使节。

北方的晋、齐、燕等诸国以及东南的吴、越两国,对朝廷的昭告置若罔闻,至今没有任何表示。

楚国除了派出使节,还应王后所请派出了一师军队,前来王城,襄守畿内。秦国害怕出兵惹怒晋国,未敢派出军队前来王城,只送来了两千匹西域良马。

巳时正,大典仪式正式开始。

太子姬珙在大宗伯姬谌的配护下,身着王制礼服,逐级登上圜丘石阶,拱手趋步于圜丘之中,三拜九叩,以太牢之礼祭飨天地。

太祝站立于圜丘上九鼎之旁,焚香祷告:

“唯周历庚子月辛丑日,周太子姬珙备太牢牺牲之礼,于社稷坛祷告于诸天之神,诸地之灵,太子姬彤嗣承隐王姬朝,敦颐仁厚,……

……呜呼,伏惟尚飨!”

广场上的群臣也依次跪伏,闭目虔诚祷告,姬彤也跪伏于姬姓宗室版块的人群之中,虽然从心底不信鬼神,但身在其境,不得不随众而行。

大司乐站立在广场西侧的乐队前,手执彩旗迎风一展,高呼:

“祝乐起!歌舞起!”

广场西侧庞大的乐团,闻声而动。

广场西侧,大师、小师、瞽蒙、磬师、鏄师、管弦乐工和八佾之舞女组成的规模庞大的歌舞阵营,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奏大簇,歌应钟,舞咸池,以祭地示;奏姑洗,歌南吕,舞大韶,以祀四望;奏蕤宾,歌函钟,舞大夏,以祭山川。

如此宏大优美的大型乐舞,震撼着所有在场之人的耳膜,再传导入心房,引起共鸣,令人沉迷其中,姬彤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乐舞场面,也被深深的感染。

之前因为王室的乐师凑不齐,还专程从诸侯国请来高明的乐师,瓠巴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时代的人们深信,在祷告仪式上的歌舞优美,能引来诸天神灵的眷顾,会保佑祷告之人如愿以偿,所以在乐舞一事上丝毫不敢怠慢,力求精妙之至。

圜丘中间,太子姬珙支撑着肥胖的身体,跪伏于蒲团之上。

时至巳时三刻,社稷坛祷告、歌舞仪式完毕,太子姬珙在两个年轻寺人的大力搀扶下,慢慢爬了起来。太子刚刚跪伏的绸布蒲团周围,留下一大滩水,那是太子在六月的骄阳下所烤出的汗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太子没准会脱水休克。

仪式前,大宰毛得及朝中诸公考虑太子的身体原因,叮嘱大司乐尽量缩短歌舞时长,即使这样,缩短后的乐舞也持续了三刻钟。

群臣在社稷坛的仪式结束后,随太子姬珙转入王宫大殿。

正午之前,太子姬珙的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王宫大殿内,大宗伯双手捧缀有十二旒的王冕,恭敬的戴在太子姬珙头上,从这一刻起,太子姬珙正式成为大周之王。

朝廷众公卿和各诸侯国使臣跪于殿内,品级稍低的大夫和士则跪于殿外,在大宗伯的号令下,共同行三跪九叩之礼,贺新王即位。

“礼毕!”

“诸臣进入燕殿,与新王共同宴饮!”

位于王宫后侧的燕殿(燕寝),群臣毕至,王后,不,现在应该改口叫太后了,太后也出席了宴会。

这是最隆重的朝廷宴会,食物就不用说了,上八珍、下八珍,酒水浆果,应有尽有。

殿内外服侍宴饮的膳夫、寺人、宫女就有数百人。

宴会开始后,殿内奏响了欢快的宴乐,舞女们又跳起了宴饮助兴之舞。

新王姬珙不喜喝酒,只知埋头苦吃,坐在姬珙侧旁的太后数次蹙眉提醒,今日应该与众同乐,要多敬朝中诸公几杯水酒。

“诸位公伯,寡人(予一人)敬诸位,请喝一杯浆水,酒太苦,就不要喝了。”新王姬珙听话的双手端杯敬殿内诸公道。

太后坐在一旁讪笑纠正道:“诸公劳苦功高,还是要喝几杯酒解解乏的,都随意就好。”

太后说完后,目光在殿内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一位作死发笑的,这才放心了。

姬彤坐在殿内,品着小酒,观看着殿内的众生态,感慨良多。姬彤很是理解姬珙,姬珙刚才的劝酒之词属于实话实说,以他的心智,还没有练就口是心非的本领,还好众臣能够理解。可是就这点心机,以后如何能驾驭群臣啊,王室要想掌权,只能垂帘听政了,可大宰一帮人能给太后垂帘的机会么。

在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中,君臣尽欢,第一天的新王登极流程结束。

——————

翌日,是新王登极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辰时始,王宫大殿。

新王姬珙身着衮冕,端坐于王位上,两手抚在身前的几案上,笑眯眯的看着殿内分列两排的群臣,俨然一副贤君模样。

大宰毛得向太史宋圭点头示意,太史宋圭拿出盖有“周天子之宝印”的帛书,双手递予新任柱下史召靖,召靖上前两步,站立于王位旁,大声宣读周王即位后颁布的第一份册封诏书。

诏曰,天子新继王统,朝中诸臣自某某年始,拥护王室正统,追随隐王避难于诸侯之国,……现以功封赏诸臣:

封毛得为毛国世袭公爵,增食邑一城,职大宰。

封召预为召国世袭公爵,增食邑一城,职大司徒。

封姬谌世袭公爵,增食邑一城,职大宗伯。

封南宫嚚世袭侯爵,增食邑一城,职大司马。

封姬宪世袭伯爵,增食邑一城,职大司寇。

封儋翩世袭伯爵,封地皇邑,职上将军。

封姬鸣世袭伯爵,封地梁邑,职右司马。

封姬彤世袭伯爵,封地滍阳邑。

……

随姬朝南逃的旅帅原朗、詹穗、虞琛、儋许、尹同等皆提升级别为中大夫,新领师帅职衔。

此次封爵后,将诏示天下。

原先,各位公卿如大宰毛得、大司徒召预、大宗伯姬谌、大司马南宫嚚等,在简城时已被隐王姬朝提封爵位,但那时候属于危难之中显大方,是简城的内部封爵,没有传告天下,现在的封赏要昭告天下,并且有封地、礼服,是正式的封爵。

殿中群臣此时皆板正了身体,容光焕发,笑意绵绵。十几年的艰苦斗争,在今日总算得到了正式回报,此次的封爵仪式,将铭鼎记录,载入史册,众臣都将留名青史。

殿内侍立的数十位内竖,各自捧着滫漆大盘,盘上整齐摆放着各式礼服、冠冕、玉圭等,一一送至被封的大臣面前,各大臣依次叩谢恩赏。

姬彤也领到属于自己的绯色伯服、七旒之冕、躬圭一片,这些都是近一个月由宫内的世妇们和玉府赶制出来的,以后出席重大典礼,姬彤就要穿戴伯爵之服冕了。

姬彤此时有点发懵,不明白自己的封地为何跑到楚国的滍阳邑去了,不会是逗自己玩吧。

冗长的封赏仪式结束后,大宰毛得出列,步入王座旁,面向众臣,通告道:

“楚国日前遣使前来,一是朝贺新王登极,二是提出将滍水以北、汝水以东,五邑之土地,划割予王室,作为新王登极之贺礼,于此同时,楚国也提出了两项要求,一是要周天子昭示天下,册认楚国之王位,周王与楚王为兄弟之王,二是楚国要收回唐县。”

大宰毛得稍稍停了一会儿,看到殿内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继续说道:

“经过朝中几位公卿与太后商议后,同意了楚国所请,滍水以北有滍阳邑、氾邑、沣邑、夹邑、梁邑共五邑,交割之后,将大大有利于王室积攒财力,至于册认楚国王位一事,虽有违朝廷礼制,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等当顺时而为,彼有熊氏自立为王已二百年,册认与否,楚国也不会自行削爵,是以,朝廷将会册认楚国王位。”

听到这里,姬彤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封地跑到楚国的滍阳邑去了。

姬彤现在也无法判断朝中诸公决议的正确与否,实质上来说,这就是一场交易,王室与楚国的交易。以唐县一地和承认楚王一事,换取滍水以北的五邑之地。

以唐县一地换取五邑之地,对王室来说还是相当划算的,楚国地广人稀,这五邑土地对楚国来说是九牛一毛,对周王室来说,却意义重大。

但是,册认楚国为王一事,这事有点大,大到关乎王统。

周王室为维护自己天下共主的地位,即使再衰落,至今也未承认楚国、吴国的王位,天下不可有二主,这是原则问题。

齐国、鲁国、晋国、燕国、卫国等北方诸国也一直没有正式承认,此时,正好可以拿这个事来做文章,攻击新王姬珙。你一登极就承认别的诸侯国为王,置周室祖宗礼法于何地,新王在大义上就有点站不住了,你都承认别人为王了,那你还是天下共主吗?这些国家会继续死死地支持逃跑的姬匄为王。

楚国这个时候整出个事来,究竟想干甚。

姬彤在心里默默的诅咒着楚国。

唐县的设立与建设,姬彤都付出了心血,投入也不少,三千多头耕牛,数万件铁制农具,唐县一地,今年秋季还能收入不少的粮税,现在,这些成了泡影。

唐县盐厂的食盐产量不低,基本可满足畿内用盐,这个时代的食盐是一种战略物资,对一国来说,掌控食盐,是一种自信的保证。

还有唐县造纸厂,生产的纸张已和随国、郧国交易了几批,收入不菲。

失去唐县,是姬彤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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