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墨黑短鞭毫不留情的抽打在倔强小背上,发出的声响,足以令人感同身受。
可受鞭打的小少年却半声不吭,仅是咧咧牙就忍了过去。
就是站在旁侧身穿武将服的属下都不忍直视,悄悄的扭开了脸去。
“知错了吗?”
抽鞭子的是乾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手持大帅印,统几路军旗的元帅……墨萧!
倔强站着,双拳紧握的小少年,是墨萧的小儿子,墨缄!
漂亮极致的小脸全是不服输的犟。
“知没知错!”
一鞭厉害过一鞭,即便是皮粗肉厚的将士也忍受不住,可他却一声不吭的承受了。
以这样的无声,反抗着他的父亲。
“你知不知错。”
“我没错!”少年咬牙,大声反驳。
鞭子抽得更厉害。
墨萧眯了眼,若是有心细观,便会发现他眼底闪烁的不忍还有无奈。
因为这是必须要做的。
“你还敢顶嘴。”
抽鞭声更响。
“将军……”身后属下已经忍不住出声制止。
再打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
小少爷还小,这才五六岁,怎么能这么打。
“我不服。”
“你这小子……”本来已经有要停手的墨萧,气得又扬鞭。
“小少爷,你就服个软吧。”做人属下的,也实在难为。
墨缄咬咬薄樱唇,眼神是倔强的:“我不服。”
“好小子,”墨萧真气了。
“啪!”
黑鞭子落了空。
原来墨缄已经忍痛跑开了,还转身用挑畔的眼神瞅着自家严厉的老爹。
因为疼痛,那张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浑身衣裳也湿透了。
小唇惨白惨白的,一副要倒不肯倒的模样,煞是令人怜惜。
也不知墨大将军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你给我过来。”
“我不过。”
“过来。”
“不过。”
“臭小子。”
墨萧提鞭就追。
墨缄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抽着气喊:“我也要像姐姐她们那样,我不要做将军,我不要挨你打,挨你训,我不服。”
墨萧越听越来火。
“砰。”
终究,墨缄还是挨不过,倒了。
墨萧一惊,大步上去将孩子捞到怀里,“阿缄!”
属下看到这,深深叹息。
大将军这又是何必呢。
墨萧大步将墨缄带回屋,闻声过来的墨雅和墨霜看到妹妹浑身是血的倒在墨萧怀里,吓得小脸刷白,追进了屋。
墨萧找来了药,亲自替墨缄处理伤口。
他下手虽然收了少,可还是将孩子的后背打得皮绽肉开的,一片血肉模糊。
“爹,阿缄怎么了?”
“爹,阿缄会不会有事?不要了,不要再训阿缄了,她已经很努力了……”墨雅和墨霜看到受苦的妹妹,哭得像个泪人。
墨萧眉紧皱,一边处理着伤口,并没有理会两个女儿。
“出去。”
实在被哭烦了,墨萧连两个女儿都赶了出去。
墨萧给墨缄渡真气。
墨雅和墨霜不敢违背严厉的父亲,只好抹着眼泪退了出去。
养了半月,墨缄的气还没消。
看到自己的父亲,登鼻子上脸。
墨萧笑不是骂不是,更打不得。
“阿缄!”
墨雅拿着一束花,下了闺学就直奔她住处。
闻到花香,趴在榻上睁着黑眼珠的墨缄咧牙咧嘴的笑了,“大姐!还是你最好啦!”
“你啊,好端端的又忤逆了父亲作甚,瞧瞧,又得吃苦了吧。”
墨雅人如其名,清丽脱俗,小小年纪已是个小美人胚子,将来长大了,可不得了。
墨霜不似墨雅这般温雅,是冰清的俏丽,勾唇浅笑时总有一种极浅的霜雪味道。
而墨缄,像太阳一样。
耀眼!
又极暖心。
“谁叫他不允许我像姐姐你们一样,又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每天都没能睡上三个时辰,大姐,要是我也能像你们一样穿漂亮衣裳就好了!”墨缄的眼里全是艳羡。
当然,她只敢想想。
要是那么做了,墨大将军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阿缄,不若……”墨雅咬了咬牙道:“不若你偷偷的试试……姐姐的衣服虽然大了些,只要收收就好子。一样的漂亮,只要阿缄不要嫌弃姐姐穿过了就好。”
“真的!”墨缄大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嘶!”
“你看看你,快躺好了,别这么大声,万一被父亲知道了就完了。”
“什么完了。”
墨雅的声音刚落,一道威严的浑厚男音从门边传来。
吓得墨雅险些将手里的花给丢了。
“父亲!”
墨雅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又将手里的花收到了背后。
墨缄抿着唇,将脸埋到了枕上,不想见自己的父亲。
“你又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
墨雅对上父亲威严冷沉的视线,墨雅连忙摆手:“没有,什么也没有。”
结果这一摆手就暴露了她藏在身后的花,墨萧脸色黑沉得如阎罗王:“这是女孩子的玩意,以后不要把这些东西带到她面前,明白了吗。”
墨雅咬了咬唇,小声说:“阿缄本来就是女孩子……”
“你说什么。”
“没没……女儿是说这不是给阿缄的,是女儿要拿回闺房的。父亲,女儿先回房去了,先生刚才布置了不少任务,我,我回去完成。”
说完,墨雅转身就出门。
身后响起墨萧沉声:“以后说那些话要思量过,知不知道这会给墨家带来灭顶之灾。还有,你们以后少在阿缄面前提那些东西,明白了吗。”
后面一句,犹为大声。
吓得墨雅赶忙点头,大声应是。
墨雅一走,墨萧就对墨缄道:“既然有了精神,明日一早起,重新开始。”
“我不要。”墨缄一听又要训练,吓得抬起脸,大声反驳。
“由不得你。”
“我恨你。”
“恨也得训,明日寅时末时准时到达沙地,不必在府中训了。到了那里,有的是人看着你。你是墨家的子孙就不要给墨家丢那个脸,明白怎么做了。”墨萧的声音是不容抗拒的。
墨缄却迟迟不给回应。
墨萧气道:“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墨缄大声回,带着半分的怒火。
寅时末时,墨缄跟着墨萧出现在墨家郊外的沙地。
这是墨萧回京都,暂时驻兵马的地方。
看到墨萧将墨缄带来,众将都惊讶了。
墨萧将墨缄带下马,吩咐副将:“给她找趁手的长枪。”
“是。”
很快,一把短的银色长枪送到了墨缄的手中。
这还是墨缄第一次拥有自己的长枪。
也从这一刻起,她之后就一直在使用长枪。
在战场上,长剑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当然。
长枪是主要,其他的,她也必须要一起学习,还要熟悉运用。
背后火辣辣的,还在抽痛。
可她不能认输,也不能输。
既使对面同练的人不是父亲,一个接一个换着来。
擅用长枪的,短匕,长剑,腿脚功夫,内功,阴招的……统统都换着来训她。
从她被带进沙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睡好觉,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自己的情绪……训练,不停的训练。
每天带着满身的伤痕累累躺在简陋的床板上,半夜,还有不同的人来偷袭。
她每一天的生活,可以说过得水深火热。
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她要比别人要受苦,要努力,更要隐忍。
最重要的一点,还要伪装!
父亲说了,只要有一天她能打败他,就不用再听从他的命令,也不用再训练。
甚至是可以满足她的愿望。
可她知道,在她进步的同时,她的父亲也在严格要求他自己。
两年时间,从六岁开始进沙地的墨缄,终于可以回到墨府。
但那只是暂时的。
因为父亲接了任务暂时离开京都了。
墨缄回到墨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的两位姐姐,姐姐们的闺学在外,她很少涉及这些。
虽然她也在学习那些东西,可不一样。
她学习的是治国之道,兵书,阵图……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幸好她的脑子灵光,总能举一反三,这点很让墨萧满意。
也是墨缄最得意的一点。
学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就是去看看姐姐们。”
八岁的墨缄抬起小手,将身后的跟屁虫挥开。
“小主子,将军特地吩咐了,不能让你一个人。”
“哼,那就跟着吧。”
半时辰后。
墨缄成功的从热闹的大街蹿走,甩开了那些跟屁虫。
“哼哼!跟我玩儿,嫩着呢!”墨缄得意极了!
跨着小步,轻快的溜达了起来。
走到一墙院,墨缄眨巴着大黑眸,一亮一亮的,特别像天上的星辰!
“咦?迷路了!不得了!我竟然迷路了!”
墨缄满脸的懊恼和小纠结。
端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咯。”
有石子从天上掉下来。
墨缄仰起小脸,然后跑到旁边。
看到一个浑身有些脏兮兮的男孩子从墙翻出来,墨缄眨眨眼,就看到男孩子一瘸一瘸的跑着。
看样子是被人打了。
小贼?
墨缄跟了上去。
“喂……”正想要将人叫住问路。
突然前面冲出两三个少年,一把将那脏兮兮的男孩子围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男孩也是一声不吭。
“哼,弟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说出去简直丢人脸,你又跑到祖母那里偷东西了,好大的狗胆,给我打,狠狠打。反正这是外头,就算挨了打,他也不敢吭声。”
为首的那名锦衣少年,得意的抄住两手,指挥着动手的两三名少年。
原来是一家人。
墨缄想出去救人,可又想到父亲的叮嘱,就犹豫了。
等人散去。
墨缄跟着那人一路走了段路,然后又看到他绕着宅子走,然后直接进了后门。
那道小门,是一座独立的小破院。
看着虽然是和这座大宅子是一起的,实际上是从里头分开的。
“母亲。”
少年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从里面一面咳一面迎出来的妇人看到儿子这样,气得更是咳得厉害。
“母亲,我带了吃的回来了……您别生气。”少年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气。
墨缄趴在门边,摸了摸衣里,眼睛一亮,小跑开了。
转了两圈,她终于转了出去,然后在摊子处买了热气腾腾的几个大包子,又跑回去。
里面的那对母子在抱着哭,应该说是那母亲在抱着儿子哭,根本就没发现门外的她。
墨缄拿了一块石子丢了进去,然后跑开。
躲在远处,看到里面的人出来,看到门口摆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一时愣住。
“小主子。”
从前面过来的人看到墨缄,松了口气。
刚开口,墨缄就像泥鳅一样蹿了出去,过来找人的人只好追了上去。
到了外面,墨缄也不跑了。
“小主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府等姐姐们下学。”墨缄自觉的转回府。
后面,墨缄就将那宅子的事给忘了。
因为就算老爹不在,老爹的那些属下也对她是尽心尽力,没一刻松懈。
就算是在府中。
所以这一忘,就忘了一两个年头。
呃,应该说忘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离开也不曾记起这一件小事。
两人再次见时,十岁的墨缄已经和皇家那些子弟玩得十分要好了。
进宫做皇子们伴读,出宫又要不停的受训。
根本就没有闲时。
而她也不知道,那个被打得脏兮兮的少年,叫褚肆。
“阿缄,等等。”
姬无舟收拾了桌,跟着墨缄出书堂。
身边聚着几个少年公子,年纪大大小小,却玩到了一块。
“阿缄,今天又不能和我们一起玩吗?”姬无舟不甘的问。
“父亲的命令,没人敢违抗,三殿下,等我得了空一定和你们相伴!”
姬无舟一阵失落。
“对了,听说明日褚家要再送进来。”一旁的少年突然跑到两人之间神秘兮兮的说。
墨缄眉一扬,眼睛一亮一亮的,格外的好看:“是什么人。”
“听说是褚冶的弟弟,在家族的地位很是尴尬。”
“你怎么都知道?快说与我听听!”墨缄大感好奇。
见墨缄一双眼睁开,亮晶晶的,说话的那人看得欢喜,不由扬笑凑到她的跟前,神神叨叨的说起了这个叫褚肆的少年。
墨缄听了半天,没听出个趣儿来,摆摆手,走了。
“诶?我不是说得好好的吗?”那少年挠挠头,一副不解的看向其他人。
“阿缄就喜欢稀奇玩意,你这叫稀奇吗?”
“稀奇啊,唉!阿缄,我没说完呢……”少年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