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墨缄只求墨家军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归,能够得到一句解释。”
舒锦意的话淡淡的传来,自棋盘的对面看着起不得身的皇帝。
喘息喘得厉害的皇帝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怎么会……”皇帝心中仍然不敢相信。
“皇上就当是有人替我招魂,上了舒锦意的身来替墨缄讨要个公道。”
舒锦意知道皇帝心里的想法,风轻云淡的道出一句。
皇帝喘着几口气,说:“你果真是墨缄。”
“我是。”舒锦意大方承认。
皇帝鹰眸收缩。
“皇上,墨缄想问的,就只有这么多。臣妇只求皇上给墨家军,众将士一个公道。”
这是让皇帝亲自下令举证誉王,贤王等人联手陷害墨家军的意思了。
皇帝冷冰冰的看着舒锦意并没有半点的表态,这是逼着皇帝承认,他连同自己的儿子们残害忠良。
舒锦意是在逼他做庸君。
“皇上。”
舒锦意提醒他该表态了。
皇帝的手哆哆嗦嗦抬起,嘴里试着发音却怎么也办不到。
舒锦意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声音渐冷,“皇上是想要北夷压境?乾国深陷泥沼?”
浓浓威胁,皇帝怎能听不出来。
“你想要做什么。”
舒锦意看着使劲挣扎着起来的皇帝,慢声说:“墨家若想反,乾国江山早就不姓姬了。皇上知道我们墨家有很多机会,可是我的父亲为乾国鞠躬尽瘁,为乾国百姓守战龙安关,朝廷短缺我们龙安关粮草,我们墨家可以自己想法子。皇上要父亲攻城,父亲就拼了命的……”
舒锦意每一句话,直击皇帝的心脏。
“皇上,我们墨家为乾国做了这么多,父辈,爷爷那辈……他们都为保江山死于非命。甚至是劳累至死……墨家从来没有二心。父亲,信错了皇上,墨缄也错信了。”
“咳咳……”皇帝捂住心口,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舒锦意深深看着皇帝,哑声道:“皇上,墨缄只想肯求您一句,你可否答应。”
“不……”
“皇上。”
舒锦意黑眸一眯:“墨缄已经死于非命,难道您还想要墨家永远背上败北的污点吗?”
舒锦意长身一跪。
“请皇上下旨。”
“你是想要逼死朕。”要让他承认陷忠良,受世人唾弃,绝不可能。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会轻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败坏自己的名声。
舒锦意从皇帝的榻下暗柜取出一道空白的明黄圣旨,刷地一下铺在皇帝的面前,“请皇上下旨。”
“你,大胆!”皇帝颤着手指,低喝。
“请皇上恕罪,臣妇不得不这么做。将来皇上下了地狱,才好向将士们解释。我们手上沾的血太多,是上不了天堂了。而陛下您,手上也有不少人命,恐怕也飞升不上天堂。”
“墨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朕……来人啊……来人……”皇帝出声大叫。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同时一动。
褚肆挡在前面,冷冷地看着太子以及众人。
里面的说话声虽然听不见,可动作发出来的轻微震响还是知道里面出事了。
“皇上,谁谋害了您,您心里想必很清楚。太子,很有皇上当年的风范!”舒锦意可不相信表面的说法,皇帝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定有他的手段。
手上不沾上几条人命,那就真的不配做帝王了。
手不沾血的帝王,恐怕还真的找不出来。
“你……咳,你们联合这个逆子毒害朕……你们大胆,来人……”皇帝拼命的叫,发出来的声音却是轻得不可闻。
舒锦意修长的手握住了皇帝颤抖的手,沾上墨汁,在明黄圣旨上挥洒。
皇帝想要退,可他发现舒锦意明明是个女子,手劲却重得不可脱。
“皇上,有一件事臣妇可能要向皇上认个罪,只是……臣妇的这个罪,早已抵消了。”说着,舒锦意收起最后一笔,一道圣旨就落下。
皇帝的视线落在圣旨上的内容,眼眸大瞪,使劲的咳,有一种上下气不咽不出的感觉。
“多谢皇上,为了表示感谢,臣妇会把藏了多年的秘密与皇上一同分享分享,”说着,舒锦意慢步上前,附在皇帝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往后退出几步,冷漠的看着已经无法反应的皇帝。
“没,没有御印,你休想诋毁朕……”皇帝震惊过后,激动的从御床上爬下来,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奔向舒锦意。
舒锦意站在前面,冷眼看着皇帝的一举一动。
“砰!”
没有扑到舒锦意的面前,人就直挺挺倒地。
爬到了舒锦意的面前,刚想要用手去抓她的脚,舒锦意往后一退。
“皇上,这是你应该为他们做的事,”舒锦意知道,如果不强迫,根本就没有办法拿得到这个东西。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太子已经将皇帝的身体弄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让他起死回生。
太子恨皇帝,她又何偿不是。
“嗬……”皇帝奋力的朝舒锦意爬去,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皇帝已走到了尽头。
“砰!”
大殿的门被打开,太子等人匆匆入内。
“阿意。”
褚肆快步走到前面,看到眼前的一幕,担忧的一唤。
舒锦意抬起冰冷的眼眸,扫视着诸众。
看着这一幕,众人的眼神变得非常的诡异。
太子脸上闪过讶异,然后就吩咐身边的太监,“还不快将父皇扶起来!都愣着做什么。”
太监内侍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去将拼了命爬向舒锦意的皇帝扶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反照,皇帝的挣扎十分的有力。
竟然一下子就挣开了两名内侍的搀扶,扑向舒锦意。
舒锦意就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家看着这诡异一幕,都傻了眼。
皇帝的眼神让众人不敢拦,也十分的好奇。
到底,在那之前,两人在这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为何皇上发了疯似的扑向舒锦意?
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整张脸狰狞得如鬼。
“墨……墨……”皇帝一边发着声,只能吐出一个单字。
“皇上,您身体有恙,臣妇一定会依照您的旨意办事,请您放心。”舒锦意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明黄圣旨,朝皇帝深深一揖。
这时大家才看到她手中的那道圣旨,具是一愣。
这又是怎么回事?
“父皇吩咐丞相夫人何事?可是有什么没有交待清楚,给父皇备笔纸……”太子心中好奇,又是猜测。
手一摆,就让人备了笔墨。
舒锦意抿着唇,仍旧文丝不动的站着。
“太子殿下,”褚肆伸手一挡,将太子身边的人给挡开了。
“墨……墨……”皇帝指着舒锦意,只能模糊的吐了这么一个字。
太子皱眉,这么诡异的一幕,他怎么能不怀疑。
“褚相,难道你是想要……”
“太子殿下,尔等都看清楚了,内人手里拿的是皇上亲笔圣旨,皇上也在此作证。怎么,难道太子还怀疑内人对皇上不利?皇上……不是好好的站着吗?”褚肆一句话,点醒众人。
是啊,不能下榻的皇帝,此是正颤颤站着,一双眼愤然的盯着舒锦意,仿佛想要将人活吞了进去。
舒锦意站前一步,淡淡道:“太子不信,可打开看看。这是御印,皇上只是想要臣妇给他盖个章。”
舒锦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御印。
看到御印,皇帝的眼睛瞪得更大,目眦欲裂也不过是如此了。
舒锦意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怀疑不如就请太子殿下亲自落印,”她将手中的御印交到了姬无墉的手中。
上品的好玉握在手里,那个重量,仿佛手握着乾国江山。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豪壮!
这就是手握天下大权的感觉!
实在太过于美好了。
舒锦意将太子轻微的表情捕捉到眼中,勾勾唇,将大家都好奇的圣旨摊开放到桌上,“请吧太子殿下。”
太子看到了内容,瞳孔猛地收缩。
霍地,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舒锦意。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偏偏是舒锦意?
就算要讨,不也是褚肆吗?
当然,墨家人更有资格。
舒锦意虽然也是褚肆的妻子,可是……那不同的。
褚肆那么喜欢墨缄,这样的公道就应该由他亲自来讨,可为什么会是褚肆的妻子!
心中有千千万万个为什么,可就是无人解答。
“既然是陛下的心愿,就请太子落印吧。”褚肆站到皇帝的视线前面,挡住了皇帝狰狞的面孔,还有从嘴里发出来的嗬嗬声。
“啪!”
太子重重落下御印。
一切,都尖埃落定了!
皇帝徒然大瞪眼目,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身体一歪,口吐鲜血。
“皇上!”
扶人的两名太监吓得魂都没了。
太子转身过来,淡声吩咐:“愣着干什么,扶父皇回榻。后面的事情,有儿臣在,请父皇放心。”
皇帝死死瞪着太子和舒锦意,最后落在冷漠的褚肆。
嘴里对着褚肆发出嗬声,手又指着舒锦意,那个表情在告诉所有人,舒锦意有很大的问题。
太子心中的疑心更重。
不由转过身来,凝视着舒锦意。
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点破绽,却发现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透露一丝情绪。
那双眼,清得不含一丝杂质。
黑眸眯了眯,太子朝身边的人摆了摆手,李公公很识趣的将左右屏退了出去。
众人离开殿门前,还不时回头看着太子几人。
“墨缄……”皇帝大喊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从一阵嗬嗬声中听到这么一声清晰的大喊,还在殿中的人不由回头朝舒锦意扫了过去。
其中透着古怪。
“请太医。”太子大声吩咐。
候命的太医们很快从后殿门走了进来,殿内的气氛让太医们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舒锦意卷起了手里的明黄圣旨,转身就要走。
“丞相夫人。”
太子突然叫住了舒锦意。
舒锦意回头看着太子。
“不知可否告知,为何父皇要突然下这样自毁名声的圣旨。”太子眯着眼,沉声而问。
“太子殿下想知道?”舒锦意的表情告诉太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太子皱眉,犹豫了一下,点头:“依本宫对父皇的了解,他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
“太子殿下是在怀疑舒锦意逼迫皇上?太子殿下以为,臣妇有什么能耐?”舒锦意缓声道,眼凝视着太子。
太子被舒锦意的这个眼神看得心中起了一丝异样。
依舒锦意的话,认认真真的看了过来,舒锦意整个人柔柔弱弱的,看上去确实是不可能逼得了刚才还能站立扑人的皇帝。
但……
总觉得不仅是这么简单。
“皇上还需要太子,臣就先带内子回府,”褚肆过来,半揽着舒锦意朝殿外走。
太子并没有阻止他们离开。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了,太子不由得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舒锦意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眼下,先解决了这事,至于这个女人……”姬无墉喃喃自语间,黑色的瞳仁微缩,“事后再查也不迟。”
那道圣旨,对他并不是无益。
皇帝的名声臭了,他就更能顺利的继位。
不是吗?
同时,也给了褚肆一个人情。
一箭双雕的事情,太子才不会蠢到追究,不过是做做表面的功夫罢了。
舒锦意被褚肆扶上马车,身子就紧紧靠在车壁上,一言不发。
褚肆担忧的紧握住她的手:“阿缄。”
“我没事。”舒锦意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拿到这个东西,”她紧抱着这道明黄圣旨。
“阿缄,”褚肆紧拥着她,“你应该高兴。”
“到最后,皇上还是不肯同意,曾经的那些,都是假的。”她就像是个傻瓜。
褚肆知道她心里在嘲笑自己,更加的拥紧她。
无声的安慰。
舒锦意嘴角却泛起冰冷的笑:“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墨家军,必须得到一个公平。”
“阿缄,不要在意别人。”
“褚肆,如果我当初也能和你一样,那该多好,”她若能舍得下手,舍得使用手段,更能够做到心狠手辣……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