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
姬无阙拜了褚肆为太傅,经皇帝之口点头同意。
太子隐约间看到了一个未来。
二十三和他之间,必有一争。
并非太子心中狭窄,在皇上答应姬无阙的那一刻起,是无可避免的。
秋猎前给二十三皇子下了一道圣旨,同时送往了相府。
相府千金,许二十三皇子殿下为正皇妃。
如此荣耀,朝臣都明白,这股风刮向了何方。
贤王和誉王倒台,皇子中唯太子独揽大权。
“太子殿下,龙安关的消息。”
属下走到房门前,在太子换衣准备出门秋猎之际,带来了龙安关的消息。
姬无墉打开门拿过从龙安关传来的书信,展开看了几遍,“江朔的动作到是快。”
太子在边关呆的那半年放在军中的人,都被江朔一一暗中处置了,有些还被压制了下去。
现在他放在边关的势力已经没有了。
“殿下,还有一件事有些蹊跷,我们的人在戎城之中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说来。”
“我们发现墨家军的痕迹。”
“墨家军!”太子一愣,“墨家军不是已经被父皇遣散到各守军之中了?怎么会有单独行动的墨家军。”
“这正是属下觉得奇怪之处,他们似乎在保护着什么人转移。”
“可是进城?”太子问。
属下摇头:“他们走的路太绕,方向以西,时而又转移方向停留三五日,受保护的人似乎受了重伤。”
“我们能够查到蛛丝马迹,恐怕父皇也得到消息了。”
“依属下看,未必。”
如果皇帝得知消息,必然马上付出行动。
太子苦笑,“是啊,本宫怎么忘了父皇的性子。”
“殿下,我们是不是要加派人手去追?”
“墨家军的人可不吃素,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太子摆手,拒绝了继续往下追查,“墨家军……原来如此啊。”
父皇灭他们或许也不是没有理由。
“太子殿下?”
“你下去吧,今年的秋猎,本宫想好好的发挥发挥,本宫窝囊了这么些年,也该让父皇好好看看,本宫到底是进步到何种地步了。”
“是。”
属下退下,太子就着装出门。
太子妃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他了,太子跃上马背,朗声道:“走。”
今年的秋猎,缺少了不少的人,同时也增了不少新面孔。
舒锦意懒洋洋的靠在褚肆的怀里,两人共骑一马,慢步走在宽道上。
前面,是皇帝和嫔妃的车驾。
太子虽得势,可皇后娘娘仍旧被扔在冷宫中不闻不问。
丽贵妃被削妃位,打入冷宫。
后宫,无贵妃无皇后。
宠妃,尽早是要有一人拔尖而出。
舒锦意观察着前面华丽的车驾,慢声对身后的人说:“皇上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女人出宫,到底是秋游还是秋猎?还是说他是想要在这群女人之中挑一位贵妃人选。”
子凭母贵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没有与太子抗衡的力量,那就创造出来。
皇帝对自己的儿子的防备心之重,从此处可见。
舒锦意思及此,回头朝太子方向扫去一眼。
但见太子与底下的皇子们打成了一片,一些富家子弟也随行吵闹,途中玩笑话不断,徒添几分乐趣!
不似褚肆,他几乎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以往,做为墨缄的时候就有不少的玩伴。
真正遇难的时候,大家为保全自家,不敢做出头鸟。
舒锦意知道这不怪他们。
就算交情再如何好,以自家家族性命相比,怎么也比不上。
“怎么?”
“忽然想起年少时。”
“阿缄。”
“我没事,只是一时感慨罢。”舒锦意失笑。
褚肆顺着舒锦意看向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太子与各世家的子弟打成一片的画面,低头深深看着怀中的人。
手臂慢慢收紧。
舒锦意闭上眼,安心的靠在他的身上。
秋猎,是太子的专场。
今年得了太后的恩准,二十三皇子跟着一起狩猎。
有太后的宠爱,有皇帝给他巩固势力,二十三皇子如今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少同龄的人都爱往他的身边凑。
各世家之中,有不少的适龄的少年。
有些东西,向来得从小培养。
皇上是否有那种打算?
以二十三皇子的年纪,确实是很符合皇帝的要求。
等百年后,皇帝已经无力了。
刚刚好足够二十三皇子成年接手一些朝事。
舒锦意隐约的有些不安,前面就因为一个举动就让太子对二十三皇子产生的杀意,皇帝直接给二十三皇子赐婚不说,还让二十三皇子拜了褚肆为太傅。
完完全全是在扶持二十三皇子的意思。
“丞相夫人。”
二十三皇子从小黑马上跃下来,大步朝舒锦意走过来,脸上扬着少年该有的朝气笑容。
“二十三皇子殿下!”
“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多礼。”
舒锦意嘴角一抽。
自己的女儿才几个月大,还未满一岁,就被赐给姬无阙。
关于女儿的婚事,舒锦意和二十三皇子有些渊源,想到女儿就这么被这小子给占有,心中甚为不爽。
“殿下,身后的人在等着您。”
“丞相夫人,且让你们看看,本殿这个女婿够不够格!”
得了便宜的二十三皇子扬唇,拿起小弓,跃上马就策马奔进了林子,其间还呼朋唤友,一群小少年同时奔进林子的深处去。
舒锦意立在草地上,看着前面消失的一群小少年发愣。
褚肆被皇帝叫走了,身为一国丞相,诸多事务缠身也罢,还要随时奉在皇帝的身边等候差遣。
自那天和刘氏说开后,褚肆就好似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舒锦意就站在边上观察着皇帝对褚肆的态度,现在回想,舒锦意发现皇帝对褚肆的容忍程度隐隐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皇帝会不会也是知情的?
“丞相夫人,我们娘娘有请。”一名宫娥走了过来,小声相请。
舒锦意看了眼宫娥,说:“还请领路。”
宫娥在前面引路,只是刚走两步,身后就有一道急呼呼的声音传来:“少夫人,不好了,二十三皇子出事了。”
舒锦意心猛地一跳。
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难道是太子!
舒锦意黑眸一眯,转身大步往林子的方向走:“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受了重伤?”
来汇报的是褚肆安排过来的人,此时他正急急解释道:“二十三殿下的小黑马突然发狂,将二十三殿下甩下了马,还差些踏了过去……幸好太子殿下出手及时,否则二十三殿下可就要……”后面不吉利的话自动消失。
舒锦意眸色沉如水。
“太子殿下救的二十三皇子?”
“是。”
舒锦意步伐加快。
赶到皇帐的附近,太医已经从二十三皇子的帐内出来,抹着冷汗对脸色阴郁的皇帝汇报:“回禀皇上,二十三殿下摔到了背部,可能这辈子……”
“可能什么!”皇帝怒喝。
“臣尽所能的为二十三皇子诊治,还请皇上放心。”太医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
皇帝的脸色甚为难看,褚肆的眼神也很深邃。
秋猎刚开始,二十三皇子就受伤了。
开端就不利,皇帝又有意扶起二十三皇子,人一转身就出事了。
皇帝可不相信这仅是个巧合罢了。
“褚相。”
“臣在。”
“你是二十三的太傅,一定要找到法子治好二十三。”
褚肆沉声而应:“是,微臣一定会找到治愈二十三殿下的良方。”
“带着二十三回宫。”
“臣领命。”
褚肆带着一名太医和舒锦意一起随着二十三皇子离开,这场秋猎,他们是必须缺席了。
上了马车,舒锦意就急问太医,“二十三皇子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褚肆,感觉褚相面无表情的样子比皇上更为可怕!
太医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如实说:“二十三皇子的后颈椎极可能断了……就算神医在世,也只能让二十三皇子正常站立,可后遗症还是会存在……”
“他会怎么样?”舒锦意几乎是咬牙吐出话语。
太医缩了缩身子,吞咽着口沫道:“就算能治愈,也会使二十三殿下一生驼背……”
“砰!”
褚肆一拳击在马车上,吓得太医几乎要屁滚尿流。
舒锦意抿紧了唇,看着褚肆说:“一定要治好他,一定……如果他醒来知道自己将来可能驼背一辈子,他怎么能接受。”
舒锦意的声音有些发颤。
褚肆倏地握紧她的手,紧张问:“阿意,你没事吧。”
“我就该阻止他,”在他进林之前,他还对自己笑得那样的灿烂,不能让他再遭受这些事情。
这个孩子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像个平凡人一样快乐的活着,却突然出了这种事。
“阿意,不是你的错。”
褚肆低喝,将她死勒进他的怀里,声音很用力,“这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我本来有那个可能阻止他的,可我没有,褚肆,我怎么向她交待。我没有照顾好她的孩子,现在还让他……”
“二十三殿下!”太医愣愣的看着这两人激动的画面,一低头就看到睁着黑亮黑眸的姬无阙伸手去摸自己的身后。
太医见状,赶紧阻止:“殿下,莫动!”
“二十三殿下,你醒了。”
“丞相夫人,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没关系的……”姬无阙白着一张脸,因为痛,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别说话,”舒锦意赶紧阻止他,“褚肆会找神医治好殿下的,殿下请放心。”
姬无阙努力挤出一抹苍白的笑,状似轻松的道:“我都听到了,丞相夫人以后还要我这个驼背女婿吗?”
“当然,就算殿下你……”舒锦意连忙改口:“殿下,你不会驼背。”
姬无阙咧牙一笑,“丞相夫人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将来我的媳妇儿一定也如同丞相夫人这般善良美丽。只是,委屈了她。”
姬无阙说这话时,黑亮的眼有些黯淡了下来。
“褚相,此事还请你莫要再追查下去,姬无阙这样也好,省得他们都以为我有争夺皇位的可能。褚相,我不喜欢争……”
踏着兄弟亲人的尸骨坐上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好?
“褚相,带我出宫吧。即使没有皇子这个身份,将来我也可以让褚娴过上好日子,如果我继续以皇子的身份活下去,我害怕将来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利欲薰心,辨不清方向。”
诱惑太多,他怕禁不住。
舒锦意鼻头一酸,这个孩子看得太清楚了。
他恐怕也知道此祸是谁给予。
可他不愿斗,还能以这样的情况,明智的选择离开。
即使是成年的大人,也未必能做到他这般的豁达。
褚肆深深看着姬无阙,平静的问:“想好了。”
“褚相会尊重我的选择是不是?”
“既然这是殿下的心愿,臣满足便是。但这个人,必须付出代价。”
“褚相,你答应我不再追究背后真相的。”姬无阙急了。
褚肆凉凉道:“臣未曾答应过这样的话,殿下好好休息吧,你不会驼背,也不会有事。”
褚肆手一抬,点了姬无阙的睡穴,吩咐外面驾车的人加快速度。
到了半路,褚肆将那名太医丢下了马车,然后调头朝另一方向奔行。
速度之快,似飞了起来般。
舒锦意看着褚肆用内力替姬无阙调理稳定,撩起一边的帘子往外看。
马车走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前还有徐青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将那名神医接了过来。
在城郊外,他们带着姬无阙进了一家小院。
神医早就在那里等待,他看过姬无阙的伤后,说了一句尽力而为就将他们赶了出来。
在神医救治姬无阙期间的等待,简直就是煎熬。
“阿缄。”
褚肆沉声叫住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舒锦意。
“褚肆,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不会。”
褚肆安定的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让舒锦意烦乱的心渐渐平熄了下来。
“是不是太子。”她突然来了一句。
“我不知。”褚肆眸色一深。
舒锦意苦笑,咬牙发狠道:“希望不是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阿缄,你太过看重别人了,你看看你自己,脸色很不好看。你是故意让我心疼是不是?”褚肆将她拉到身边,细细的看着她的脸色,眉宇轻蹙。
此时舒锦意的脸色确实是算不上好看,甚至是有些苍白。
舒锦意松了一口气,眼前一片发黑,扶住褚肆的铁臂站稳,虚声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褚肆不放心,将人扶坐到旁边。
“只是太担心姬无阙了,”舒锦意闭了闭眼,那股的眩晕缓了过去。
“有我在,不会让他出事。”
“可他已经出事了,”舒锦意苦笑,柳眉又是一蹙,眼前有些晃。
“阿缄?”
褚肆焦急的握紧她的手,回头朝门边的人大喊,“找大夫过来,快。”
“是!”
属下赶紧奔跑出去,很快就拎来了一名大夫。
大夫惊魂未定,又被褚肆那眼神吓得一哆嗦,险些晕死过去。
“看看她怎么了,愣着干什么?”褚肆的语气十分的冲,吓得大夫不敢动。
“还请大夫瞧瞧我们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走回来的徐青看不过去,压了声对大夫说。
大夫这才战战兢兢的给舒锦意把脉。
舒锦意对着褚肆苦笑:“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刚才有点的眩晕。”
褚肆冷硬着脸,抿紧了唇,一句话也没说,冷冰冰的眼神正投向大夫的手。
舒锦意现在完全没有其他的感觉,她觉得褚肆有点太过大惊小怪了。
“怎么样。”
褚肆沉声催促大夫。
大夫因为被吓得不轻,把脉时总是没把准。
褚肆耐心尽失,冷冷道:“若她有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大夫再次被吓得差点晕死。
“先让大夫好好看看,”舒锦意瞄了眼不讲道理的褚肆。
褚肆硬着一张脸,沉默的盯着大夫。
大夫看到怀里的这位夫人是个好说话的,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