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刘氏脸上笑容过于刺眼,坐在侧首的褚玥受不住,重重将筷子落下。
一声响来,原本维持的热闹瞬间僵硬了下来。
“阿玥。”
褚冶心里虽然也不舒服,却也没表现出来。
褚玥没开口说话,高氏就对身边的姚嬷嬷淡淡道:“七小姐累了,将她扶下去。”
“祖母我……”褚玥想反驳一句,被高氏冷眼扫来,只能从命。
姚嬷嬷将人带下去,席上的气氛又重新回来。
上官氏是个热衷于炒热场面的人,刘氏也跟着假惺惺附和。
褚寰想和褚肆说话,很不巧,这边隔着一个舒锦意。
褚肆又事事照顾舒锦意,怕她手不够长给她夹菜,一会儿又怕菜凉,水不足等。
面面俱到的将舒锦意伺候得很细致,放在以往,免不得要被说上几句。
哪里有男人这样照料妻子的。
自古都是男儿受到这方面的伺候,冷不伶仃的看到这反常一幕,高氏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依稀的记得,曾经自己也见过这幕令人艳羡的画面。
“褚闵和褚冶闲置在家,你要是有门路,给家里兄弟走个场面,拉一把,”高氏笑对褚肆说。
高氏话都提出口了,褚肆也不会拒绝的点头。
只是看着有些敷衍的意思。
高氏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几分真心实意。
“母亲,今日是相府的乔迁宴,一家人团聚,那些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
刘氏笑着打断高氏。
高氏心虽不喜,却也没有在桌上与刘氏多理论,含笑颔首:“说得是,是我心急了,想盼着你们兄弟和睦,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瞧您说的,三侄子在褚家就受到大家照顾,哪里会是那样的人,”上官氏笑着温声接口。
刘氏眼神微暗。
照顾?
是啊,他们可把他们母子照顾得很好呢。
刘氏眉眼间尽是笑意。
里边正吃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高氏眉一蹙,不知怎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高氏不悦的低喝。
屋里的人没有动,有些则是看向褚肆。
舒锦意对书颐使了一记眼色。
书颐款步走出去,没多会儿就折了回来,瞄了一眼刘氏,对舒锦意回复道:“少夫人,是西院的水云姐姐和姚嬷嬷被厨房的婆子押着跪在门外,嘴里嚷着冤枉。”
屋里人,瞬间有些安静。
“哦?何事冤了他们?”舒锦意慢声问。
“奴婢不敢……”
“既然犯错,不管是谁的人也绝不姑息,你且说来。”
“是,”书颐这才道来:“姚嬷嬷和水云在厨房点心里放了些害胎的东西,被厨娘发现了,让婆子押住,因着那是老夫人屋里的人,厨房那边不敢越权处置。两人又闹得有些凶,所以才将人押了过来。”
此番话刚落,屋里的人皆变了脸色。
高氏和褚冶则是惊慌互看了一眼。
“啪!”
褚肆震怒,桌子拍得砰然响动。
吓得桌前的人一跳。
“不管是谁的人,拖出去,打杀!”褚肆寒声下令。
“是!”书颐应声而去。
“等等,”高氏白着脸呼喝。
书颐站住,回头看来等着褚肆下一道命令。
“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高氏保持着镇定,摆出当家主人的姿态,开口道:“人还没审,证据没有,怎么能随意冤枉了人,传出府去,以后叫相府怎么立足。说我们褚家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下人,随意打杀了事。”
刘氏心生怒意,面容凛然,言语犀利的道:“相府的下人从一开始就管理有方,对事对人都极有分寸,若不是发现了这两人龌蹉事,怎么会闹到主子面前。”
她这话是在暗指这事是高氏指使的。
前面规规矩矩的人,怎么到了相府,就想着下药害她的孙子!
老太婆简直太狠辣了!
连腹中婴孩也不肯放过!
刘氏一双眼似要迸溅出火来,冷冷盯着高氏。
连带着什么事也没做的三房受到了牵连。
褚寰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
“你们对相府有什么不满尽管使来,可拿未出世的孩子使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不怕遭天遣吗?”
刘氏红了眼吼了出来。
舒锦意淡漠道:“祖母是想要证据是吗?那孙媳就给祖母证据。”
转身,舒锦意吩咐白婉,“去将人带进来。”
白婉急步出门去。
这顿饭,是吃不下了。
三房一个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可什么也没做。
又是大房!
怎么那么不安分!
上官氏恨恨扫过去一眼,他们三房已经做好了准备,都被大房和老太婆给破坏了!
惹恼了褚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三房看着高氏和大房这边,恨不得将他们都掐死了。
净会坏事!
很快,白婉就让粗婆子将一个捆绑起来的家丁带了进来。
因为这人还会几下拳脚功夫,所以制服他的人也另有其人。
看到这家丁,褚冶和高氏脸色同时一变。
“这是大哥身边的人,我说得没错吧,”舒锦意指着那人,淡声问。
“不是……”褚冶捏拳,下意识的否认。
“大少爷,是奴才啊!”
被捆绑的人大喊一声。
高氏喝道:“哪来的贼子,竟敢污蔑褚家大少爷,还等着什么,将人拖下去打杀掉!”
呼喝声刚落,屋里静了静。
高氏脸一僵,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容她做主了。
表面上,相府可以给她一个长辈的位置。
但若这位长辈越界了,那就不好意思,你什么也不是!
“你们……”
“祖母,”舒锦意声音瞬间冷凛,“相府可以供养您,我和褚肆也可以喊您一声祖母,但您却从未将我们当成家人,只有大房,才是祖母的心头宝,真正的孩子。这些我们都不在乎,可您所做,实在令人不耻。”
为老不尊!
高氏瞪直眼,死盯着舒锦意。
“这人是不是大哥的人我们尚且就不追究,只是祖母屋里的人,又是怎么解释?在她们屋里搜到的药又是怎么回事?如若这都不算是证据,请问祖母,该怎么样才能定了这些害主奴才的罪?还是祖母以为,她们的命比我腹中孩子的命高贵?”
冷然犀利的话语落下,舒锦意从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极其的讽刺。
高氏气得浑身发颤,却也知舒锦意所言都是事实。
褚冶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
即使这件事是他让高氏这么做,仍旧没替高氏出一声。
舒锦意给褚冶投去嘲讽的眼神,“没用的男人。”
褚冶瞬间暴怒:“你说什么!”
“你们想要什么证据,我这边完完整整的摆出来。只怕到时候大房受不住,你要试试吗?”舒锦意冷眸里一片漠然。
褚冶受不了这样一个女子反过来在气势上压过自己一筹,拍桌冷喝:“你不要血口喷人。”
若不是因为褚肆,这个寒门出身的女人怎么配与他叫嚣!
褚冶看舒锦意的眼神变得狠辣了起来。
“血口喷人?褚大少爷这是狗急了要跳墙,这眼神,是想要杀了我吗?”舒锦意站起身,直迎褚冶,声音似从冰水里打捞出来,“以前忍着不发,不过是看在你是褚肆的家人罢。但你们实在太得寸进尺,竟起了阴暗的心思想要对我的孩儿不利。这种亲人,我实在觉得不耻。”
舒锦意的话,勾勾戳着他们的心。
褚冶脸色刷地铁青,“你不过是寒门出身的贱民,何以站在这儿叫嚣!”
“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毒害的人,你还能称为人?寒门出身,气节比你足足有余。”
“你……”褚冶被噎得铁青通红。
“我也不与你们废话,今日这乔迁宴,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没事,褚府那边,就不要随意踏进这相府了。”舒锦意寒声落地,摆摆手,让人将大房和三房的人撵出去。
高氏气得一口气上来,愣是没喘出来,卡在半道,不上不下。
“老夫人!”一个丫鬟失声叫了出来。
屋里,没有一人去看高氏,也没有人主动出声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