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的褚相站在窗位前,高大的身影斜打在窗棂边上。
手里的灯笼刚放下,前厅里,赵廉就进来禀告,“边关又送来了信件。”
褚肆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舒锦意提过他放到边上的灯笼,挂了起来。
“北夷将军向爷您求救?是不是有些……”搞笑?
褚肆将手里的信件丢进炉子里,焚烧干净。
赵廉道:“爷,可要准备。”
“准备迎救他?”褚肆回头道。
赵廉被一语噎。
“你何曾见过北夷将军向人求救的?”
“属下未曾。”
如此听来,还真的有诈!
书房门进来一条纤影,赵廉后话顿住,冲舒锦意小施一礼,退了出去。
舒锦意问:“北夷出事了。”
“简空侯若真是皇室中人,必然也要深受水火试炼,”褚肆猜测北夷皇室出事了,将简空侯扯了进去。
自古来,哪个朝代不是如此。
你不争,必死无疑!
“北夷此时出事,也正合了意,”免得干扰到乾国。
“偷得半日闲,随他们去闹腾,”褚肆也这么认同。
舒锦意摇头一笑,与他同回屋去歇息。
府里头的事交给管家赵廉,褚相爷领着媳妇进了馆子听曲儿,上酒家用过膳后才打道回府。
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头晚,关于褚相爷领媳妇听曲儿的话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怒得面容扭曲,手掌直拍打桌案,怒不可遏的道:“朕让他闭过,他到好,逍遥快活去了。”
回宫禀报的黑衣人将脑袋往地上垂,没敢吭声。
“皇上,这褚相视皇威何在,实在是……可恨!”李公公也气愤不已。
“给朕继续盯着,”皇帝捏捏拳,一挥手再度吩咐,并没有要对褚肆做任何惩罚的意思。
李公公有些意外,却不敢这时候张口说话。
皇帝重重闭住眼,往龙椅后靠倒去。
重伤在府里养着的姬无舟自然也听闻了褚府分家的事,褚肆这边大大小小的事也巨细的详报到他这里。
洛管家将手里的书信给了姬无舟说:“这是边关来信,北夷将军已经成功撤离,回到了北夷边境。只是墨家军似乎有些躁动,欲要行动的意思。王爷,墨家军还在,恐怕会对王爷后面的计划有阻碍。”
洛管家是提醒姬无舟不要再心软,否则害的是他自个。
皇都里还有一个江朔呢。
姬无舟闭了闭眼,道:“沈家那位嫡次女的行踪给本王盯着,待本王伤愈,便立即行动。”
洛管家道:“沈千重是贤王的岳父,贤王妃和贤王也未曾有嫌隙,王爷,您这样做只怕不妥当。”
“大皇兄与大皇嫂相亲相爱,难道就能阻止得住本王对沈淳儿的喜爱?”
姬无舟脸容阴沉,眼神里是凌然的倒刺。
沈淳儿,是贤王妃的亲妹妹,户部尚书疼爱的嫡次女。
家里宠爱得不行,就连贤王妃也非常的疼爱这个妹妹,姬无舟打起沈淳儿的主意,无非就是想要破坏了沈千重和贤王之间的平衡。
“沈大人未必会答应。”
“有些事,与父母点头答应无关。”
为了成事,娶个女人摆放到后院,于他而言正常不过的事。
“您还是先将伤养好了,这件事对您的影响太大了,皇上那儿想要消气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洛管家真担心这事情再有变。
杀舒锦意的事不也天及无缝吗?
结果还是没杀成。
不仅如此,王爷还受了重伤。
可恨的是下狠手的那人,还在逍遥法外!
皇帝对褚肆的重视,让他们胆颤。
“嘶啦。”
书页翻开的声响传来,褚肆手里的笔稍顿,从桌案这边抬头看过去。
舒锦意有所感的抬起头,然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见到他桌案上的这副丹青,舒锦意愣了好半晌,对上他灼灼目光,面上微热:“你在做什么,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
说罢她就要撤下褚肆面前画。
上头画的人不是谁,是墨缄恣意倚在热市楼栏之上的模样。
画得栩栩如生,一眼就瞧出是谁来。
褚肆拿住她的手腕,“即使变了个人,我心里仍旧能刻画出你当时的模样!”
舒锦意被他手里的温度给烫得一收,转身出书房:“你愿意画就画,别让瞧见了。”
“阿缄……”褚肆搁下笔,从身后跟了出去。
“爷,马车已备好,”一人上前,将他们的路给堵住了。
“走吧,今日天晴,正适合踏青!”褚肆牵住她的手,一件一件将之前没有时间做也不敢做的事统统都做了回来。
与她一起!
一点一滴,他都要加倍的珍惜着。
刘氏昨个儿陪着他们夫妻二人听曲,实在吃不消。
今个儿本想着和舒锦意这边商议一些家事,刚走到东正院门,就看见二人从书房出来,直径朝着正门离开。
“夫人。”
赵廉回头瞧见刘氏连忙上来。
“他们又出府了?”
“爷带着少夫人出府踏青,夫人可要备马一同前往踏踏青?今天天气晴朗,正合适。”
“不用麻烦了,他们年轻人出门培养情感,我跟着去算怎么回事。忙着你的去,我就进去瞧瞧。”
刘氏指了指书房门,对宋嬷嬷摆了摆手。
宋嬷嬷拿着一摞子的册子送进了书房。
刘氏也想看看这边有什么缺的,一并让人采买准备去。
进门让宋嬷嬷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进门的那案子上,刘氏则是走进珠帘后面的内室,瞥了几眼,发现这里头应有的都有了。
没缺着什么,刘氏也就转身离开。
有风从侧面半开的小窗吹进来,将桌案上的纸张吹起一角。
刘氏拿起一本书册要去镇着被吹起的纸张,正面一瞧,刘氏便愣住了。
“夫人!”
宋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掀帘进来,看见刘氏白了脸的模样,吓了一跳。
“夫人,您可还好?”
“宋嬷嬷,把这收起来……”刘氏沉着脸指桌案的丹青。
宋嬷嬷狐疑走到正面一瞧,也被上边的画像骇得脸色一白:“这,这……”
“还不快收起来。”
刘氏喝了一声,大步走出去。
“是,”宋嬷嬷赶紧将画卷起收进了宽袖里。
……
清风徐徐,青草虽不青,却有着夏的暗青。
伴着风,树叶,草梢,沙沙作响。
荫蔽下,舒锦意正坐在草坪铺着柔厚的垫子上,看着前方从小林内出来的修长身影,嘴角含笑:“可有捉着兔子。”
那人从身后拎出一只活生生的灰兔子,另一只手是这时候才有的野果子。
舒锦意嘴边的笑意更浓:“收获彼大!”
“好好呆在这儿,我去清理很快就回。”
褚肆拎着那只大胖兔子朝溪流方向走去,舒锦意站了起来,站在边上。
“少夫人,柴火已经备好了,属下退下了。”
一人从侧面走过来,对舒锦意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舒锦意悠闲的在边上逛着走过去,果然在溪边看见清理兔子的人。
站在边上,舒锦意看着他。
褚肆有所感的回头,深黑的眼眸里溢着温柔的笑意。
此时此刻,两人享受着午日悠闲的时光!
清理好兔子,洗了果子,用干净的大叶子包着送到舒锦意的手里:“你拿这些果腹。”
舒锦意拿起一颗红果子咬了一口,味儿清甜!
亦步跟着褚肆身后,站在边上吃着甜果,看他娴熟生火架上兔肉的动作,配着他那张俊美的脸,甚是赏心悦目!
舒锦意突然觉得嘴里的果肉,比刚才更甜美了许多!
“你也来一颗!”
舒锦意咬着嘴里一个,空出手拿起一颗半青的果送到他的嘴里。
褚肆抬起头就着她的动作咬了一口,然后道:“坐远一些等着。”
烟气都朝她这边飘去了。
舒锦意站到他的身后,没有走开。
褚肆见烟火气没有吹着她,也就由着她。
“褚肆。”
“嗯。”
“咱就不能上馆子吃顿好的?”
褚肆一顿:“你不喜欢?”
“上馆子用不着你自个动手,”舒锦意说。
“自个动手才更有味道,”特别是给你做的。
舒锦意一双眼灼灼盯着他半晌,道:“以前到是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褚肆正专注手里的活,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没什么,”舒锦意笑着咬了一口果肉,走回了树荫下坐着继续看他。
以前可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会讨女人欢心!
舒锦意将手里果仁丢开,心里边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等吃过热腾腾的兔肉,舒锦意就昏昏欲睡的躺在他的腿上,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夜微暗,街上已摆起了夜摊。
吆喝声从外面传进来,舒锦意迷糊的睁开眼:“回府了?”
“夜里凉,回府暖和些,”褚肆伸手压了压她要起身的动作。
舒锦意侧了侧身,寻了一个舒服地方继续躺着,“你还当我是瓷娃娃来养呢。”
褚肆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现在的舒锦意对他来说,就是瓷娃娃!
“有些饿,想吃味道重些的,你带我下去尝尝。”
舒锦意起身,黑亮的眼正瞅着他。
褚肆对舒锦意的要求向来没有抵抗的能力,马上就妥协了,“人多,跟紧着些。”
话落间已经紧紧牵住了舒锦意的手往夜市里走,舒锦意被他护在怀侧里,仰头就能看见他绷紧的侧颜。
“褚相爷,丞相夫人!”
还没挤到前面买辣食的地方,就被旁边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去路。
褚肆侧目看去,就见一张笑眯眯的俊脸往这边凑来。
俊眉微挑,却没有显出对来人的不耐。
舒锦意看到过来的人,嘴角含笑:“钱大人,钱夫人!”
墨霜今日正巧和钱君显出府逛逛,不想刚近这边就看见了这两人。
墨霜视线落在紧护着舒锦意的褚肆身上,嘴角微压,觉得褚肆这个人虽然名声传得恶狠,可对自己的妻子却极为的疼爱。
抛去他不好的一面,在这点上却是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做得好。
被紧护着那个,是皇都下令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对象。
“褚相,下官在前面要了处位置,若褚相和丞相夫人不嫌弃,一道过去坐坐如何?”钱君显连忙讨好着褚肆。
褚肆看向舒锦意。
舒锦意点头:“也好。”
四人往前面聚贤楼走进去,上了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
正好从他们这个角度将下面的烟火热闹瞧得清清楚楚,很快,褚肆为舒锦意叫的辣食送了上来。
墨霜看着胃口大开的舒锦意,笑道:“都说酸儿辣女,丞相夫人这是怀着了!”
舒锦意一怔,抬头看来。
“可是我说错了?”
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一眼就瞧出了舒锦意怀了身子。
“钱夫人没说错,我确实是怀了,”舒锦意眼中的笑很柔和。
墨霜再看向褚肆,发现褚肆从头到尾都以温柔如水的眼神盯着舒锦意,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的欣慰。
下刻,墨霜就愣住了。
钱君显捕捉着两人的相处,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等他们从聚贤楼离开,钱君显就对墨霜说:“或许我们真该从这位丞相夫人下下手。”
“你要做什么?”墨霜霍地看过来。
“夫人不用担心,不会伤害到她,在你心里,你相公我会是这样的人吗?不过是想要借着她再往上一层罢了,夫人,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墨霜松了一口气,面露几分古怪道:“就是我们不主动,这位丞相夫人也会和我们亲近,相公就放心吧。”
钱君显握着墨霜的手,指着前方的热闹,轻声说:“难得出来,我们再往前走走!”
墨霜温柔一笑:“好!”
两人相依走入了人群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边褚肆和舒锦意刚回府,宋嬷嬷就过来将褚肆单独叫走了,说刘氏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舒锦意先回屋,褚肆进了翠恫阁,就看见坐在那儿沉着脸的刘氏,褚肆眉一蹙,问:“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如此难看。”
刘氏沉着脸看着儿子,一时间竟有股难以言喻的闷堵感。
“母亲?”
褚肆下摆一撩,就坐到了刘氏的身边。
向来对他和颜悦色的刘氏突然喝了起来:“站好!”
褚肆愣怔间慢慢站了回去,立在刘氏的面前等着她的下文。
看到儿子这般有恃无恐的自若,刘氏更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