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即便是舒锦意想要避开大房和三房的人,也是不可能的事。
褚玥从老夫人那儿出来,就瞧见走出院子的白婉。
“站住!”
褚玥将白婉喊住,款步走过来,眼眸是微眯着的。
白婉挑挑眉,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只是手里的东西也同时收了起来。
恰巧被褚玥瞧见。
“你们少夫人病着了?”
空气里泛着股淡淡的药香味,一般人闻到了都猜到白婉手里拿的是药。
白婉行了一礼道:“少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奴婢正要给少夫人煎药,不知七小姐将奴婢叫住有何吩咐?”
褚玥笑得有几分的不怀好意,视线左右在白婉的身上晃过。
白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正要说话,一道声音先插了进来。
“白婉,怎么还未给少夫人煎药去,少夫人正等着用呢,”书颐从月门那儿走过来,远远的就瞧见这幕,笑盈盈的朝褚玥施礼,“七小姐安好!”
褚玥阴测测的视线在书颐的身上转了一圈,百般无聊地移开,“罢了,既然是给三嫂煎药,就去吧,我这边的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便是。”
“是!”
褚玥话落,转身往东厢院走回。
书颐和白婉对视一眼,快步往回走去。
褚玥刚才分明是眼神闪烁,似要做些什么事。
褚玥穿过门廊,突然顿步,眼神极冷锐,沉声吩咐身边的奴婢连玉:“你去,想法子在那女人的药里加些东西。”
“小姐?”婢女连玉吓了一跳。
褚玥一巴掌甩过来,连玉连忙跪到地上,“小姐息怒!奴婢是想提醒小姐一句,南厢院那儿有人守着,要进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因为不容易,所以才让你想办法,他们害得我们如此,怎么能再叫他们逍遥快活!”
大房不好过,二房也别想得意!
褚玥的话说得无遮掩,完全将自己的恨意表露了出来,将丫鬟吓得更不敢动。
这要是被二房的人听到,该又要闹事了。
“小姐,老夫人交待过,近期不可再生事,北夷将军已经进城了,您很快就要……”
“啪!”
褚玥一听到这话,眼神更是阴沉得滴水,一巴掌甩在丫鬟的脸上。
丫鬟连玉受疼,不敢再吭声。
“闭嘴!”
褚玥就是不服,自己凭什么被那贱人连累!都是褚容儿不知廉耻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让她嫁到那个野蛮之地!
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除了太子,她谁也不嫁!
南厢院。
舒锦意听了白婉的述说,面上无动于衷。
可把白婉给急了,“少夫人,您怎么还这般淡然?万一七小姐背地里使计陷害您可怎么办?”
舒锦意笑道:“褚暨不好好管教女儿,我们也没有办法的事。”
谁同您说这个了!
白婉心里焦急得不行。
“褚玥不想嫁,褚暨却让她嫁,有趣。”
舒锦意笑意连连,说了这句后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锦意拿过披风套在身上,然后起身出门去。
“少夫人,相爷吩咐过,让您不要轻易出门。”
白婉见状,一个头两个大。
舒锦意指向外,站在院角的郭远走了过来,“少夫人。”
“昨个儿钱夫人府里的人过来相请,我未能到,今日若不去,恐失礼。”
钱君显又升官了!
不过短短时日,就从九品官升到了从八品官,也算是厉害了。
最近钱君显与太子走近,在外面的人看来,钱君显就是一等一的小人,尽会拍人马屁。
这不,刚刚到皇都没有一个月,就连升两级,还不是天天巴结着太子讨来的官位。
虽然皇帝并不重视这个太子,甚至大家都一度以为这个太子会废掉,就像是皇后那样,有名无权!
但给太子的人升一两级别官位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钱君显除了会拍马屁外,手底里的手腕却是不错,竟然将马屁拍到了皇帝的面前,实在叫人气愤,却又发不得。
或许是因为墨家的关系,皇帝才软下心来,升了他一个从八品的官位。
放眼皇都城内,不过是一个小吏!
不足为惧!
但依旧有人羡慕。
听到舒锦意说去钱府,郭远立即前面引路。
他们从南侧门出去,老夫人那边就有人知道了,一路派了人跟过去。
不想,大房这边也派了人随后。
郭远落后几步,将这些人都解决了才跟上,坐在车辕边道:“少夫人,是老夫人和大房那边的人。”
舒锦意眯着眼点头,“找个地方看紧了,别让人回去。”
郭远道:“如此不会引人怀疑?”
“要的就是引他们怀疑,”舒锦意勾唇一笑,“让褚冶亲自出来找人。”
大少爷?
郭远不明白舒锦意想要干什么,却依了她的意思。
等郭远回过神来,就神住了。
少夫人怎知是大少爷派来的人?
钱君显升官,他进皇都来又是随着太子走近,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这不,钱君显也不得不学着太子的那套。
大特铺张!
将整个钱府整得挂红挂绿的,看上去就跟某些场面极相似。
今日太子也在,还是这酒席的主人家,招呼着皇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场,全依赖他!
太子虽窝囊,却还是太子。
一些达官贵人还是要给他面子的,就算是走个过场也是要的。
女眷这边到是不如男人那边那样混乱,只是里头却是什么人都有!
舒锦意从前面走进来,第一眼就瞧见男宾席那边的混乱,隐隐还有劝酒声,闹得有点过。
当真三教九流之辈全齐了!
知道钱君显为人的舒锦意都忍不住抽嘴角。
他这是要将自己打造成烂人呢。
也不知如此是好还是不好,舒锦意轻轻叹息,转身去找墨雅和墨霜。
看到男宾席那边的场面,跟在舒锦意身边的白婉和柳双都被吓傻了,更是小心翼翼的护在舒锦意的左右,免得有人冲撞了少夫人。
舒锦意还未入门,就被两丫鬟相迎上来带着进入花厅。
里头虽然不如男宾席那样混乱不堪,却也是相去不远,叽叽喳喳的起浮声从进入院门就听见了,有些吵得舒锦意耳朵嗡嗡响。
不习惯这样乱糟糟的场面,舒锦意心里有点不舒服。
以往的墨家还在时,姐姐们就是规矩行事的大家闺秀,哪里像现在这样受这样的气。
虽然只是配合着钱君显,坏着名声,一边往上爬。
舒锦意打从心底里轻叹,到底还是踏了进去。
“丞相夫人来了!”
不知何人叫了一声,花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有一种诡异!
由墨雅和墨霜起的头,身后的人纷纷给舒锦意见礼。
到底在座的都没有舒锦意位份高,即使是自命不凡的命妇也得向舒锦意行礼问好。
褚肆是何等人物,她们哪里敢招惹。
舒锦意也不在意那些背地里一套明面一套的女人家,笑眯眯的走向墨雅和墨霜,对墨霜道:“恭喜钱夫人!”
墨霜得体的笑了笑:“丞相夫人能赏脸,钱府蓬荜生辉!”
舒锦意连忙道:“是钱夫人有福气!”
“锦意啊!”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舒锦意转个身就看见袁氏的笑脸。
也不知是经历了何事,袁氏往时满面的红光,此时却显得几分憔悴了,对着舒锦意也能露出讨好的笑来。
舒锦意一想,想来是舒豫的事没有着落。
辞了县丞位,眼巴巴的来到了皇都,结果却是被人一直忽悠不说,还赔了一个女儿!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原来是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袁氏一双眼都跟着亮起了光。
身边的人不由暗暗投来视线,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这个袁氏,刚进花厅就急着讨好这些贵妇人,以她的身份,就是败落的墨家女儿也配不得一起说话。
却仗着有个庶女为丞相夫人,嫡女为内阁大臣的妾,就以为自己身价提高了。
谁不知舒豫在背后的行事。
袁氏平常时没少借着两个女儿攀交皇都里的贵妇人,可她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什么人都敢高攀。
袁氏却没有感受到周遭投来鄙夷的视线,仍旧笑眯眯的对舒锦意说:“你爹许久没见着你了,心里惦念着呢,得了空,回家里看看你爹!”
舒锦意想,怕是惦念褚肆手里的权位吧。
褚暨那里讨不到便宜,反而被占了便宜,舒豫也是有气发不出。
因为数月来的受窝囊气,躲在家里郁郁不振,时常在外边跑动却无果。
外人背地里津津乐道舒家的事,更是将他鄙视得一文不值。
种种的嘲笑和压力,让舒豫整日在家以酒买醉。
袁氏受了不少气,看着相公这样,袁氏只好出来走动走动,又偶尔到褚府门前闹,只是上回后,就没敢再去闹。
显然是褚暨对他们说了什么话。
“有劳父亲挂念了,待相爷得了空,会一道回舒家看望。”
不知想到了什么,袁氏脸色刷地一白,脸上的笑容也没有那么的自然了。
和舒锦意说了几句体己话就借由出花厅了。
其他人见状,收回视线。
舒锦意又同墨雅和墨霜说了一会儿话,外甥和外甥女都在。
墨雅只生了儿子,墨霜福气些,生了一儿一女。
看着乖巧的孩子在两位姐姐面前转悠,只是两眼,就被下人带到了后面去玩耍。
舒锦意收回视线,让柳双将礼送到了后面去,然后向两位姐姐告辞。
出门过久,褚肆怕是要从朝堂上赶回来胡闹。
想起那人临出门前的吩咐,出门不得越过两个时辰云云。
舒锦意是又无奈心暖。
出得花厅,穿过一条回廊,从月门这边出来。
池子边立着一条身影,可不就是本该在前院呼朋唤友的太子殿下吗?
“见过太子殿下!”
正陷入自己世界里的姬无墉看过来,那双丹凤眼溢着浅淡的笑,因为时常笑的原因,即使是浅笑,也犹为灿烂!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人很好相处。
其实不然。
“丞相夫人也来了!”
“太子殿下能来的地方,臣妇不能?”舒锦意反问。
姬无墉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即使他在努力的扯着笑容,舒锦意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此时心情的不爽。
“自然能。”
今日的太子不欲与人多话。
舒锦意知他心情好,视线落在他的腰间,然后走过他的身边,然后停下,“太子殿下。”
“丞相夫人可还有事?”
太子斜目看来,能从他这个角度看到舒锦意的头顶简洁的发簪。
心里就在想:褚相娶了一个节俭的好妻子!
“无事,只是见太子心中不虞,想要问一句,可是因那人。”
太子眯起了眼,没有回答她。
“褚肆说得没错,你站什么位,就该做什么事。”
丢下这句同等教训人的话,舒锦意款步而去。
太子看着舒锦意的背影,俊眉蹙起。
月门后走进一道劲装身影,站在太子的身后,道:“钱大人在寻您!”
姬无墉收起了目光,点头跟着这人离开。
只是走到月门时突然伸手摸到腰间,空空如也,稍顿。
劲衣男子察觉,回头看见太子稍顿的样子,问:“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姬无墉摇头:“无事。”
难道是在前边丢失了?
虽说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报内务府去再拿就是,可若是被有心人拾了去。
仅是一念,姬无墉就勾起了唇笑了。
拿来闹闹事,不是更有趣吗?
谁拾了去,又有何妨?
而这边,舒锦意捏着坚硬的令牌,眼中一片冷色。
行到门外,前方一片安静。
“少夫人。”
柳双凌到了舒锦意的耳边唤了声。
舒锦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见愤愤而出的袁氏,脸色非常的难看,正朝身边的丫鬟婆子发怒。
舒锦意朝她走去,“母亲请留步。”
正骂骂咧咧的袁氏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来。
阴沉的脸立即如春阳一般亮了起来,“锦意!”
“母亲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生气?可是谁惹着您了?快同我说说,咱们舒府的人,可不能受了委屈。”
舒锦意这话,正中袁氏下怀!
袁氏眼眸一亮,正要告那人的状,想起了什么又咽了回去,道:“母亲只是心里有些郁气,撒出来了就好了。只是你父亲那儿,你得多走动走动,到底在这皇都里,你只有这么一个父亲一个娘家!以后总得要依靠娘家,你自己心里边要明白!”
袁氏意有所指。
舒锦意好笑地点头,“定会回府一探。”
“褚肆平常时那么忙,你也别总是使小性子,免得夫家厌弃!”
听到这话,舒锦意更觉得好笑,只是面上不显半分。